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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架了,都走过来站在比西一边。他们是查理-巴尔扎克-德-安特拉格,人们通常称他为昂特拉盖,弗朗索瓦-德-奥迪,他是里贝拉克男爵,以及利瓦罗。
圣吕克看见出现了敌对的苗头,就猜出了比西是奉国王大弟的命令前来闹事或者挑衅的。他更哆嗦得厉害了,因为他感到他被夹在两个强大的敌对势力之间,这两边都怒火冲天,而且选择他的房子作为战场。
他向凯吕斯奔过去,因为凯吕斯是他们中最激动的一个,他把手按在年轻宠臣的剑柄上,对他说道:
“看在老天爷份上,朋友,克制一点,等等看。”
凯吕斯大喊起来:“去你的吧!你自己克制去吧。这个混蛋侮辱了你,同时也侮辱了我,因为谁说我们中任何一个人的坏话,就是说我们全体的坏话,凡是说我们全体坏话的人,就是咒骂国王。”
圣吕克说道:“凯吕斯,凯吕斯,请想一想安茹公爵吧,公爵是比西的后盾,他越是缺席不来,越是在暗中窥伺埋伏,看不见他就更可怕。我想你大概不至于这样看不起我,认为我怕的是仆人,而不是主人吧。”
凯吕斯喊道:“见鬼!我们是法兰西国王的人,谁能叫我们害怕?如果我们为国王而去冒险,法兰西国王会保护我们的。”
圣吕克可怜巴巴地说道:“对你说来是对的,可是对我不能这样说。”
凯吕斯说道:“这倒是真的!你既然知道国王爱吃醋,你他妈的为什么还要结婚?”
圣吕克心想:“好吧!各人都为自己,我们不要忘记这句话,既然我想在结婚后起码要过半个月的太平日子,我就尽可能设法同安茹先生友好吧。”
他这样想着,就离开了凯吕斯,向比西走去。
比西说了那番放肆无礼的话以后,昂起头,环顾大厅四周,竖起耳朵来听听有没有人用粗暴的话来回报他。可是他看见所有的人全都转过头去,紧闭嘴巴不开口,因为一些人不敢在国王面前表示赞成,另一些人不敢当着比西的面表示反对。
比西忽然看见圣吕克向他走过来,他以为他终于找到了他要找寻的目标了。他对圣吕克说:
“先生,阁下莫非想同我谈论一下我刚才说过的一番话么?”
圣吕克和颜悦色地回答:“你刚才说过的一番话?您究竟说了些什么,我一点也没有听见。我看见了您,我很高兴能向您致敬,同时向您表示感谢,感谢您肯屈驾光临寒舍。”
比西在各方面都十分优越过人:一方面勇猛无比,另一方面知书识礼,聪明而有教养,他熟知圣吕克是个勇敢的人,他理解目前这时刻,圣吕克只考虑尽屋主之谊,顾不上什么上等人的敏感反应了。如果对手是别人而不是圣吕克,他就会重复他的那一番话,换句话说就是进行挑衅了;现在他只彬彬有礼地向圣吕克致敬,用几句亲切友好的话回答他的客气话。
亨利看见圣吕克走到比西身边,就说:“啊!啊!我相信我的小公鸡一定痛骂了那个牛皮大王一顿。他做得对,不过我并不希望人家为我把他杀死。走过去瞧瞧,凯吕斯……不,凯吕斯,你不要去,你脾气太坏。莫吉隆,你去瞧瞧。”
国王问圣吕克:“你对这个自命不凡的德-比西,说了些什么?”
“我么,陛下?”
“是的,我就是问你。”
圣吕克回答:“我对他说声晚上好。”
国王低声埋怨:“怎么?没有别的话了?”
圣吕克发觉自己做了一件蠢事。他补充说道:
“我对他说了一句晚上好,还加上一句说我希望明天早上我有幸也能向他问好。”
亨利说道:“好!我早就料到了,淘气鬼。”
圣吕克装出低声说话的样子,对国王说:“但请英明的陛下为我保守秘密。”
亨利三世说道:“见鬼!我这样说并不是要束缚住你的手脚。当然,最好是你能够为我除掉他而不损害你一根毫毛……”
三个嬖幸很迅速地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亨利三世只假装没有看见。
国王继续说:“因为归根结底,这家伙太傲慢无礼了……”
圣吕克忙说:“是呀,是呀。不过,请陛下放心,终有一天他会遇到比他高明的对手。”
国王点了点头说道:“唔!他的剑术很精!只希望他有朝一日被条疯狗咬一口!这样我们就能更顺利地除掉他了。”
说着,他斜睨了比西一眼,比西由三个朋友陪着,正在到处走来走去;对那些他认为是最仇视安茹公爵的人,因而也是同国王最友好的人,他都去碰撞一下和嘲笑一番。
希科喊道:“真该死!比西大师,不要这样粗暴对待我的宠爱侍臣,因为我虽然是个国王,我却不折不扣地像个小丑那样能运用我的剑。”
亨利喃喃地说:“啊!这家伙!老实说,他看问题看得很准。”
莫吉隆说道:“陛下,如果希科继续这样开玩笑,我就去惩罚他。”
“不要去惹他,莫吉隆;希科是个贵族,对荣誉很敏感。何况最值得惩罚的并不是他,因为他不是最无礼的人。”
这一次,话说得最清楚明白不过了,于是凯吕斯作手势招呼德-奥和德-埃佩农过来,他们两人在别处有应酬,没有看见刚才发生的一幕。
凯吕斯把他们两人拉过一边,对他们说:“到这儿来商量一下,而你,圣吕克,你去同国王谈话,我认为你同国王的和解已经有了一个好开端,快去完成吧。”
圣吕克心甘情愿接受这个任务,走到国王和希科身边,他们两人正在争吵。
这时候,凯吕斯把他的四个朋友带到一个窗台旁边,德-埃佩农开口就问:
“好呀!你想谈些什么?我正在向德-儒瓦耶兹的老婆献殷勤,我警告你,如果你说的事情并不比这件事更有趣,我可饶不了你。”
凯吕斯回答道:“先生们,我想对你们说的是,舞会结束以后,我立即动身去打猎。”
德-奥问道:“好呀!去打什么野兽?”
“去猎野猪。”
“多怪的念头,天这么冷,你准备在什么矮林中被捅破肚子吗?”
“那有什么关系!我一定要去。”
“单独一个人去吗?”
“不,同莫吉隆和熊贝格一起去。我们是为国王狩猎。”
熊贝格同莫吉隆都说道:“哦,我懂了。”
“国王希望明天有一颗野猪头供他午餐。”
莫吉隆说道:“这颗野猪头要戴着意大利式翻领,”他的意思是暗指比西只戴着普通翻领,同几位嬖幸的大皱领截然相反。
德-埃佩农说道:“啊!好!我现在懂了。”
德-奥继续问:“到底说什么?我一点不明白。”
“那么,请你睁眼看看周围吧,我的宝贝儿。”
“好!我在瞧。”
“有谁当面嘲笑你的吗?”
“我觉得只有比西。”
“好呀!你不觉得这颗野猪头会使国王高兴么?”
德-奥说道:“你相信国王他……”
凯吕斯回答:“是他亲口下的命令。”
“很好!既然如此,我们就去狩猎,可是怎样猎法?”
“伏击,这方法最可靠。”
比西注意到他们的集会,他丝毫不怀疑他们谈论的一定是他,他同朋友们嘿嘿冷笑着走了过来。比西说道:
“你瞧,昂特拉盖,你瞧,里贝拉克,他们聚在一起了,情景真是动人,简直可以说是厄里亚勒和尼索斯[注],达蒙和皮蒂亚斯[注],卡斯托耳和?…可是波?克斯[注]哪里去了?”
昂特拉盖说道:“波吕克斯结婚了,使得卡斯托耳不能成套配对了。”
比西放肆地盯着他们问道:“他们在那里干什么?”
里贝拉克说道:“我敢打赌,他们一定是在策划新的阴谋。”
凯吕斯微笑着说:“不,先生们,我们在谈论狩猎。”
比西说道:“真的吧,爱神老爷?天气太冷,不宜狩猎。您的皮肤都要冻裂的。”
莫吉降也以同样彬彬有礼的态度回答:“先生,我们有非常暖和的手套,和皮里子的紧身上衣。”
比西说道:“是吗?这样一来我就放心了,你们很快就去狩猎吧?”
熊贝格回答:“也许今晚就去。”
莫吉降补充一句:“不是也许,而是肯定今晚要去。”
比西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会通知国王,否则明天早上陛下醒过来,发现他的朋友都伤风感冒,他会说什么呢?”
凯吕斯说道:“先生,请不必费心去通知国王了,陛下知道我们要狩猎。”
比西装出最无礼的疑问样子:“你们猎的是云雀吧?”
凯吕斯说道:“不,先生,我们猎的是野猪。我们必须有一颗野猪头。”
昂特拉盖问道:“那富生在哪儿?……”
熊贝格说道:“我们已经发现它的藏身之地了。”
利瓦罗说道:“你们还必须知道它经过的路线呀。”
德-奥回答:“我们会设法查清楚的。比西先生,您跟我们一起去狩猪吧?”
比西用同样的方式继续这场谈话,他说道:“不,不,说真的,我没空。明天我必须到安茹先生家里接待德-蒙梭罗先生,你们都知道,殿下为这位先生求得了犬猎队队长的职位。”
凯吕斯问:“那么今晚呢?”
“啊!今晚,我也不能够,我在圣安托万郊区一座神秘的房子里有约会。”
德-埃佩农叫起来:“唉呀!比西先生,难道玛戈王后埋名隐姓到了巴黎?因为我们得知您继承了拉莫尔的位子[注]。”
“是的,不过我放弃这笔遗产已经有好久了,现在我已经换了一个对象了。”
德-奥追问:“这个人就是在圣安托万郊区街等您的那个吗?”
“一点不错,正是;德-凯吕斯先生,我还想请您给我出个主意。”
“说吧。虽然我不是律师,我敢自夸我不会出糟糕的主意,尤其是对朋友。”
“人家都说巴黎的街道不安全,圣安托万郊区是一个异常冷僻的地区。您能给我出个主意,教我走什么道路吧?”
凯吕斯说道:“好吧!卢佛宫的渡船夫大概整夜等待着我们,如果我是您,先生,我就乘普雷一奥一克莱的小摆渡船,到转角上的塔楼处上岸,沿着码头一直走到大城堡,然后穿过织布业路直达圣安托万街;如果您经过图内勒王宫[注]时没有遇到什么意外的话,您大概就能平安无事地到达您刚才说的那所神秘的房子了。”
比西说道:“感谢您给我指示了路线,凯吕斯先生。您是说乘普雷一奥一克莱的摆渡船,在转角上的塔楼处上岸,沿堤岸一直到大城堡,到织布业路和圣安托万街。请您放心,我丝毫不差地按照您的路线走。”
他向五个朋友告辞以后,一边走开去一边高声向巴尔扎克-德-昂特拉盖说道:
“很明显,昂特拉盖,同这班人没有什么交道好打,我们走吧。”
利瓦罗同里贝拉克都哈哈大笑起来,跟在比西和昂特拉盖后面走了,一边走,他们一边回过头来张望了好几次。
亨利的几个嬖幸沉默不语,他们似乎决心要装作什么也没有听懂的样子。
比西正要越过最后一个客厅,圣吕克的新娘恰好在那个客厅里,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的丈夫;圣吕克看见安茹公爵的宠臣快要走出客厅,就向妻子使了一个眼色,冉娜像所有妇女一样,具有察言观色的特殊能力,她马上明白了,快步走过去挡住比西的去路。她说道:
“哦!德-比西先生,据说您写了一首十四行诗,人人都在谈论呢……”
比西问道:“您说的是讽刺国王的那首吧,夫人?”
“不,是歌颂王后的。啊!请您背给我听吧。”
比西说道:“遵命,夫人。“
于是他挽着圣吕克夫人的臂膀,一边走开去一边给她背诵那首十四行诗。
这时候,圣吕克轻轻地走到几个嬖幸身边,只听得凯吕斯说道:
“既然路线已经确定,追踪这个畜生就没有多大困难了;地点就确定在围内勒王宫的转角上。靠近圣安托万城门,圣波大厦对面。”
德-埃佩农问道:“每个人带一个仆从吗?”
凯吕斯说道:“不,诺加雷,不要这样做,我们要单独行动,只有我们知道我们的秘密,只有我们自己去干这件工作。我恨他》可是如果仆从的棍子打到他的身上,我会感到羞耻,因为他是一个高尚的贵族。”
莫吉隆问道:“我们六个人一起冲出去吗?”
圣吕克说道:“五个人,不是六个人。”
熊贝格说道:“啊!的确是这样,我们忘记了你娶了亲,我们还把你当作单身汉。”
“的确,”德-奥接着说,“在新婚第一夜,最低限度得让可怜的圣吕克同他的新娘子一起度过啊。”
圣吕克说道:“先生们,你们还蒙在鼓里,你们大概都会同意我的妻子有权留住我吧,可是留住我的不是我妻子,而是国王。”
“怎么,是国王?”
“是的,陛下要我送他回卢佛宫。”
几个年轻人一齐微微笑着注视他,圣吕克尽力思索也不理解他们微笑的意义。
凯吕斯说道:“你有什么办法?国王对你有超过一般的友情,使得他一刻也不能离开你。”
熊贝格说:“况且我们也不需要圣吕克,就让他去陪国王或者他的夫人吧。”
德-埃佩农说道:“嗯!这只野兽凶猛得很。”
凯吕斯说道:“呸!只要让我面对着它,再给我一根长矛,我就能马到成功。”
这时候只听见亨利的声音在呼喊圣吕克。
圣吕克说道:“先生们,你们都听见了,国王在喊我;祝你们狩猎丰收,再见。”
他马上离开了他们。可是他没有到国王那里去,却沿着挤满来宾和舞伴的墙壁悄悄地溜过去,一直到大门那里,因为标致的新娘虽然尽力挽留比西,不让他离去,比西却也走到了大门口。他看见圣吕克就说道:
“晚上好,圣吕克先生。可是,您的神色多么惊慌啊!难道您碰巧也参加了这场在准备中的大狩猎吗?这倒可以证明您的勇敢,可是并不能证明您有高贵的品德。”
圣吕克答道:“先生,我的神色惊慌,是因为我在找您。”
“哦,是真的吗?”
“是的,因为我害怕您已经离开这儿。”他转过身来对妻子说,“亲爱的冉娜,请您去叫父亲设法留住国王,因为我有话必须单独同比西先生谈一谈。”
冉娜快步走了开去;她并不理解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可是她乖乖地听从,因为她感觉事情很重要。比西开口问道:
“您要跟我说什么,圣吕克先生?”
圣吕克回答:“伯爵先生,我想告诉您,如果您今晚有约会,您最好改期到明天,因为巴黎的街道不安全,假如碰巧您的约会地点在巴士底狱附近,您最好避开图内勒王宫,因为那里有一个四进去的角落,可以躲藏着好几个人。比西先生,这就是我要对您说的话。我如果设想像您这样的人会有所畏惧,上天不容。不过,我请您三思。”
这时候只听见希科的声音在叫喊:
“圣吕克!我的小圣吕克!别躲起来,像你现在所做的那样。你知道得很清楚我等着你一起回卢佛宫。”
圣吕克一边回答“陛下,我来了”,一边向着希科叫喊的方向奔去。
弄臣旁边站着亨利三世,一个侍从已经把那件沉重的饰有貂皮的大衣递给他,另一个侍从给他戴上长到手肘的大手套,第三个侍从拿着绸子里的天鹅绒面具。
圣吕克同时向两个亨利说话:“陛下,”我很荣幸能举着火把送你们上驮轿[注]。”
亨利说道:“一点不对。希科同我各走各的路。我的朋友都是些废物,他们让我一个人单独回卢佛宫,而他们去过即将开始的封斋节去了。我本来要倚仗他们,可是他们一个都不见,你得知道你不能让我这样回宫。你是一个严肃的人,又结了婚,你应该把我带回到王后那里去。来吧,我的朋友,来吧。来人!牵一匹马给圣吕克先生……不,用不着,”他又改口说道,“我的轿子够大的,可以坐两个人。”
冉娜-德-布里萨克对这番谈话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她想开口说话,对她的丈夫说上一句话,通知她的父亲说国王劫走了圣吕克,可是圣吕克用一只手指按在嘴唇上,请她不要开口,暗示她必须谨慎行事。
圣吕克低声骂了一句,心里想:现在我已经把弗朗索瓦-德-安茹很好地应付过去,不要再同亨利-德-瓦卢瓦闹翻了……他接着高声说:“陛下,我在侍候着您。我对陛下忠心耿耿,只要陛下有令,我愿追随陛下一直到天涯海角。”
大厅里顿时闹腾起来,大家都屈膝行礼,然后大家又安静下来倾听国王向德-布里萨克小姐和她的父亲道别。场面非常动人。
最后,院子里响起了马蹄踏地声,火把的火光把窗玻璃照得通红。全部达官贵人和参加婚礼的宾客,一边笑着,一边冷得发抖,都消失在黑夜和浓雾中。
剩下冉娜一个人同她的女伴。冉娜走进自己的房间在一幅圣女像前面跪下来,她对这位圣女非常虔诚。然后她命令所有的人都离开她,叫人准备夜宵等她的丈夫回来。
德-布里萨克先生想得更周到,他派了六个卫兵到卢佛宫门口等待新郎,准备他一出宫就护送他回府。可是,等了两个钟头以后,卫兵们派了一个同伴回来告诉布里萨克元帅,说卢佛它所有的门都关上了,在关最后一扇门的时候,侍卫队长在边门上对他们说:
“别再等了,再等下去也没有用;今晚没有人能走出卢佛宫了。圣上已经安寝,所有的人都睡觉了。”
元帅把这个消息转告他的女儿,冉娜宣称她太担心了,根本睡不着觉,她宁愿熬夜等待她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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