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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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基思思索着几种回答,包括背诵查理的苏格兰民谣。最终,他抓住时机把话直截了当地说了个清楚:“我是奉命退役的,先生。我没有办法。”他的目光没有投向沃特金斯将军,因为那样做会显得气量太小,他补充说,“不过我服役已达二十五年之久。我对目前的境况很满意。”
部长似乎没在意这些,答道:“哦,你的名字已经上了将官的擢升名单,总统很快将审核这份名单。”
基思还在努力让部长注意他的想法:“先生,我在退出政府工作的同时也退出了军队,我已不再是现役人员了,所以我想,这次擢升是作为不担任实际职务的后备军官。”
部长有他自己的进程,他继续说:“你将要担任的职务是总统国家安全顾问的军事助理兼顾问。等一会儿由钱德勒上校向你介绍你的职责。”部长又补充道,“你的办公室在西楼。”
基思暗想,他说“西楼”的时候犹如在说“在上帝的右边”。现在他们身居权位,而接近权力本身就是一种权力,离总统的椭圆形办公室仅几步之遥——毫不夸张地说,你甚至会在走廊上与总统撞个满怀,这个办公室是国家和园际重大事变的心脏部位。基思心想,在这样的地方工作,你的朋友或家人绝不可能顺路来看望你,同你喝上一杯咖啡,或请你出去共进午餐。基思问道:“我的办公室在二楼还是在地下室?”
钱德勒上校回答说:“在地下室。”
“那里能看得见天空吗?我的意思是,房间里有没有个小窗户?”
钱德勒似乎有点摸不着头脑,答道:“办公室在里头。外面是你秘书的办公室。”
“可以养花种草吗?”
查理-阿代尔强挤出一丝微笑,对大家解释说:“兰德里上校过去的两个月是在他家的农场里度过的,他变得热爱大自然了。”
“太让人高兴了!”国防部长说道,他问基思,“上校,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
他半个屁股已离开了椅子,眼睛正看着手表,因此基思答道:“没有了,先生。”
部长站起身,其他人也都站了起来,“很好,先生们,我还有个约会,所以先走一步了。”他看着基思说,“沃特金斯将军的所失正是白宫的所得,祝你好运。”他离开了。
沃特金斯将军乘国防部长离开之机,对基思说:“我很惊奇你竟然决定回华盛顿来。我还以为你已厌倦这一切了呢。”
“我确实厌倦了。”
将军用探询的眼光看着他,又说:“也许一个新的工作会使你增添新的活力。”
基思答道:“也许当我肩章上的星同你一样的时候,先生,我们俩可以来一次体育比赛,看谁的劲儿足。”
沃特金斯看来对这种说法感到不快,但因为意识到了权力结构的微妙变化,也就不计较了,他说道:“好啦,先生们,你们不再需要我了,我也要去赴另外一个约会,再见。”他看着基思说,“政治并不是你的强项,上校。”
“多谢。”
沃特金斯走了,只剩基思、查理-阿代尔和钱德勒上校站在内阁厅里。他们多少属于同一级别,所以不等别人邀请就坐下了。基思找了个与他们隔开几个位子的椅子坐下。
钱德勒谈着工作,基思的脑子又开了小差。这次所谓的“接见”完全是一出舞台戏,国防部长象征性地出一下场。这也是一种仪式——如果基思还把自己看做一名军人的话,国防部长就是他的最高上司,其他人也很好地完成了他们所扮演的角色。查理-阿代尔扮演犹大;沃特金斯将军扮演替罪羊;钱德勒上校扮演急于摆脱那份倒霉差事的彼拉多①;泰德-斯坦斯菲尔德扮演的则是报幕人的角色。基思知道自己应扮的角色,但他的台词念得不好。
①彼拉多:罗马犹太巡抚,曾主持对耶稣的审判,并下令把耶稣钉死在十字架上。
基思的思想又转到了安妮身上。如果她在这里,他不知道她对这一切会怎么想。正如他对查理说的,她是个单纯的乡下姑娘,但她并不笨;事实上,她在中学和大学的学习成绩都比他好。他们俩都是在中西部民粹主义传统中长大的。如果她也在这个房间里,他丝毫不怀疑,她会发觉这里的浮华、礼仪和严格的等级制度有点让人厌恶,她会比他更快地看穿这里毫无意义的一切。
在他早年服役时,世界比现在要危险,不过,在他看来,那时的政府要单纯些、宽厚些。那时的官员帮助政府打败了轴心国,是富于献身精神的公仆,而不是只会围着政府食槽转的猪猡;他们有目的感和使命感。而现在,即使像他这样的越战一代的军人也在退休或被迫离开,他不喜欢新掌权的年轻官员。
在接下来的五分钟里,钱德勒上校描述着这份工作的职责,从正面去描述它,忘了提到每天十二小时的工作、下班带回家做的事,以及那些时区、假日、安息日与华盛顿截然不同的国家发生的危机。
基思打断了钱德勒,问道:“你喜欢这项工作吗?”
“喜欢?”他思索片刻,回答说,“白宫里的工作很累人,但很值得。”
“累人的工作怎么会是值得的呢?”
“嗯……可以是的,也许我该说,我意识到我是在为国家做事,而不是为自己做事。”
“可你是为国家做正事吗?”
“我相信我做的是正事。是正事。你知道,这一切都还没完。还有许多坏人存在。”
“对,但也许新的好人能对付新的坏人。”
“我们有经验。”
“我们的经验是对老的坏人而言的。我们也许可以理解新的现实,但总是以老的方式去思维。”他看着钱德勒上校,问道,“你建议我接受这份工作吗?”
钱德勒清了清嗓子,看着阿代尔。阿代尔做了个手势,仿佛在说:“回答他。”
钱德勒上校思索片刻,然后答道:“拿我来说吧,我为我的履历中有这段工作经历而高兴,但即使是我最恨的敌人,我也不希望他过我这两年过的日子。”
“谢谢。”
门开了,总统国家安全顾问爱德华-雅德辛斯基大步走了进来。大家都起立,雅德辛斯基同每个人都握了手。他对基思说:“尽管是临时通知,你还是来了,我很高兴。”
“谢谢你,先生,我也很高兴。”
“我还有一个约会,但我想与你聊一会儿,我看过你的档案,印象很深。你经历丰富,从步兵排长直至退役前的职务。我正在寻找像你这样会对我直率坦诚的人。钱德勒上校会保证这一点。我喜欢军人,因为军人具有我想要的长处。”
“是,先生。”基思寻思,那是因为军人没有政治野心,他们服从命令,而且很容易把他们调走而不必开除。像教士或牧师一样,军官有一种天职,这种天职在理论上超越了他的事业或个人生活。行政部门往往觉得其职员中有几名军人很有用:他们是身着便衣的契约仆役。
雅德辛斯基继续说道:“你的老同事们对你评价不错,上校。对吗,查理?”
查理-阿代尔表示赞同。“兰德里上校以前是我部门的宝贵财富,他受到整个情报界的普遍尊敬。”
基思对这位有可能成为他上司的安全顾问说:“我与沃特金斯将军的关系总是处不好,阿代尔先生也总是为我操心。”
查理皱了皱眉,雅德辛斯基却笑了,“你算不上是个外交家,对吧?那次在政治情报室里你质问国务卿我们是否有外交政策,当时我也在场。”他咯咯笑着。“我喜欢那样的勇气。我会支持你的,上校。我直接为总统工作,而你直接为我工作。”
基思心想,他也许真的喜欢雅德辛斯基,五六年前也许会喜欢在他手下工作的。不过,现在已经太迟了,基思说道:“尽管我与阿代尔先生有时意见相左,但我认为他知识极其渊博,非常胜任他的工作,而且干起来全心全意。”基思很得意自己接上这几句,但雅德辛斯基显然并不在意。雅德辛斯基说:“钱德勒上校比我更能回答你的任何问题。”他伸出手,基思握住了。雅德辛斯基又说:“欢迎你入伙,上校。”他边与基思握手,边看手表。“我还有一个约会。”握着的手还没松开,他就问道,“你什么时候能开始工作?”
“噢,我想利用这个周末考虑……”
“那当然。下周一开始很好。钱德勒上校会带你去你的办公室。”
查理说:“兰德里上校住在俄亥俄州,先生。”
“那是个了不起的州。再见了,先生们。”他转身离开了。
基思看看手表拿腔拿调地说:“我还有一个约会。再见了,先生们。”
查理勉强笑笑,说道:“你与总统有个约会。”
钱德勒上校补充说:“你们等在等候室里,到时候有人会叫你们。”他咧嘴一笑,对基思说,“我可没有别的约会。我不再待在这里了。”他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说,“如果你到楼下走走,会找到我原来那间办公室的。我把我的电话号码留下了,你如果有问题可以找我。现在办公室都是你的了。”说完他走了,基思虽然没听见骂“混蛋”的声音,但这两个字却在空中回荡。
基思对查理说:“查理,我想我们没法回斯潘塞城了。”
“你怎么会这样想?”
他们向门口走去,基思说:“他们如果在下星期一发现钱德勒上校原来的办公室空着,一定会吃惊的。”
“利用这个周末好好考虑一下吧。雅德辛斯基是本届政府里的一个好人。试一下嘛,你会失去什么呢?”
“我的灵魂。”
他们走到门厅,又乘小电梯回到地下室,查理问:“你想去你的办公室看看吗?”
“不。”
他们进了等候室等着。查理似乎自言自语地说:“我的差使也结束了。谢谢捧场。”
基思没吱声。他低头看报。
查理突然大笑起来,说道:“那么,你能回到俄亥俄州,把东西装进行李箱,再回到华盛顿,租一套公寓,置好家具,星期一上午就去上班吗?”
基思抬起头来望望,却没说话。
查理说:“我猜他不知道你已经离开了哥伦比亚特区,但我确实告诉过他……他也许没在听。”
基思翻过一页报纸。
“我可以跟他们说清楚的,你可以有几个星期的时间。”
基思看了看表。
查理继续说道:“不过,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里的工作确实压力很大。”
基思把报纸重新折叠一下,读着都市栏中一篇关于高峰时间交通阻塞的报道。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
查理说:“说你在白宫工作……你的那位女朋友会不会因此很激动,为你感到骄傲呢?”
基思眼也没抬地答道:“不会。”
“别告诉我这工作一点诱惑力也没有。”
基思放下报纸。“查理,政府会换届,在白宫里工作也像骑在野马上一样不保险,难持久。我不想挑剔或妄下结论,但我是在被强迫担任这份工作,而我并不喜欢,如果我说是因为个人原因谢绝这份工作,这总可以吧?”
“可以。”
一位安排约见的秘书进来说:“兰德里上校,总统现在要见你。”
“祝你好运。”查理说。
基思站起来,等候室里的人都看着他跟那位秘书走出去。
他们乘电梯上去,顺着走廊走到椭圆形办公室。站在门口的一位特工人员说:“请稍等几分钟。”
安排约见的秘书提醒他该注意的礼仪,并告诉他不要踩着织在地毯上的“国玺”。基思问道:“那我是不是要跳过去?”
“不,先生,从左边绕过去。总统的助手从右边绕过去,然后你们继续朝总统的写字台走去,总统时间不多,不请你们坐,而是从写字台后走出来几步,同你打招呼。请说得简短些。”
“我是否该告诉他大选时我投了他的票?”
秘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低头看看手里的约见表,似乎想证实一下这个家伙是否真是名单上的那个人。
门开了,一位年轻的女助手请他进去。他们一同穿越这个椭圆形办公室,踩在品蓝色的地毯上,绕过中间的“国玺”,向总统的办公桌走去。办公桌就在朝南的窗子下面。基思注意到外面仍在下着雨。
总统从办公桌后走过来同他打招呼,微笑着伸出手。基思握住了他的手。总统说:“很高兴又见到你,上校。”
“谢谢你,总统先生。”
“我们这儿的人都很想念你。”
“是,先生。”
“你都安排好了吗?”
“还没有,先生。”
“雅德辛斯基先生会把一切安排好的。他是个严厉的上司,但很公正。”
“是,先生。”
“现在时世艰难,上校。我们重视有你那样经历的、像你那样诚实的人。”
“谢谢你,总统先生。”
“你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
这是总统、将军和其他位高权重的大人物的传统问话。很早以前,也许在基思尚未出生的时代,这是个真正的问题。而如今,每个人都那么忙,这只是个修辞性的问句而已,对它的回答永远是:“没有了,先生。”可基思问道:“为什么是我?”
总统似乎一时愣住了,女助手在一边清着嗓子。总统说道:“你说什么?”
“你为什么特意点名要我,先生?”
“噢,这个呀。嗯,你以你丰富的知识和深刻的见解给我留下了印象,我记住了你。很高兴你能来。”他伸出手说,“欢迎你到白宫来,上校。”
基思同总统握握手,说道:“谢谢你接见我,先生。”
女助手在基思肩上轻轻拍了一下,于是他们俩一同转过身,穿过椭圆形办公室,绕过地上的“国玺”,在走近门口时一个人给他们开了门。
基思走到过道上时,不见了助手,安排约见的人说:“谢谢你来白宫,上校。阿代尔先生在门厅等你。”
基思走到门厅,阿代尔站在那里。基思看出他有点焦急。阿代尔问道:“怎么样?”
“如果把绕过‘国玺’的时间也算上的话,一共六十七秒钟。”
有人送他们出了白宫,他们的司机打着把雨伞向他们奔过来。在走向汽车时,阿代尔问:“他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
“他认为你已经接受这份工作了吗?”
“他是这样认为的。”
“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要好好想想。”
“很好。我已经订了午餐。”
他们上了车,阿代尔对司机说:“去里茨-卡尔顿饭店。”
他们离开了白宫。汽车驶在被雨水冲打的街道上,正值午饭时间,交通十分拥挤。阿代尔说:“你表现了恰到好处的克制和含蓄。他们不喜欢太迫切或太自信的人。”
“查理,这不是招工面试,而是征召通知。”
“管它是什么。”
“如果是你,你会接受这份工作吗?”
“巴不得呢。”
“你应该花点时间估价一下自己的生活,朋友。”
“我没有个人生活。我是联邦政府雇员。”
“你真让我担心。”
“你才让我担心呢,你在恋爱吗?”
“那是两码事。我不想回华盛顿。”
“即使没有安妮-巴克斯特?”
“这个话题就到此结束吧。”
他们静静地坐在车里,基思透过车窗望着外面不断闪过的街景。他承认他在这个城市里曾有过愉快的日子,但华盛顿官场的僵化结构和严格的等级制度是这个城市自相矛盾的现象之一,这不符合他的民主意识。
他供职过的每届政府刚上任时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格,有自己的眼光、能量、乐观主义和理想主义精神。但不到一年,墨守成规的官僚作风重又显示其令人窒息的影响;大约一年以后,新一届政府开始悲观、孤立起来,因内部矛盾和冲突而变得四分五裂。坐镇椭圆形办公室的那位大人物迅速变老,同时国家这艘大船也开始慢吞吞地行驶,沉不下去却也无法操纵,不知道前方目标在何处。
基思-兰德里中途跳下了这艘大船,更精确地说是被抛出了船外,被浪涛冲到了斯潘塞城的海滩上。海滩上站着一位女士,给予了他亲切的关怀,而如今那船上的伙伴们又招手叫他登船。只要他愿意,这位女士也可以随他上船,但他不愿让她看到这艘流光溢彩的白色大船的真面目,也不愿把船上的同伴介绍给她,怕她会怀疑他到底是何许人。大船不会等待他太久,而岛上的酋长——那位女士的丈夫已经命令他离开这座岛屿。他对查理说:“有时人会陷入这样一种处境:即使你想找一条便捷的出路,却并不存在这样的出路。”
“对,但你,基思,总是特别有本事让自己处于这样的境地。”
基思笑笑,答道:“你是说我是故意这样做的?”
“有证据好像在说明这一点,而且你总是独自行事。甚至当别人让你陷入严峻的处境时,你总有办法使它变得更严峻些,当人们主动要帮你跳出困境时,你却拒绝他们的帮助。”
“真是这样吗?”
“是的。”
“也许这是我自力更生的小农经济的出身在作怪。”
“也许吧。也许你就是个自相矛盾、固执、坏脾气的家伙。”
“有这种可能性。当我需要你再给我做精神分析时,可以不时打电话给你吗?”
“你从来不主动给人打电话。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过去我们共事时我这人难相处吗?”
“别净说些惊人的话。”他接着说,“我巴不得马上让你回来呢。”
“为什么?”
“你从不让人失望。从来没有。我猜,你现在就处在那种不想让人失望的境地中。不过,你忠诚的对象变了。”
“是啊……在从华盛顿回斯潘塞城的路上我改变了。”
“设法拣近路走。唷,说着话,我们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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