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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僵硬麻木的手掌心慢慢滚烫温热。
他微仰着头望向无垠的月空。
“为什么,为什么我身边的每个人都那么不愿意接近我。我真的搞不懂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就好像我是瘟神,我是传染病。我明明想要对她剖明真心的。当然不怪她,这个世界懂自己的人真是寥寥。”
顾北溟原本平静的声音也开始微微颤抖,尽管他一直强迫着自己用平静的声音说话,但那扭曲的面部表情仿佛要哭似的。
湿漉漉的风吹进他的眼眸,他痛苦的闭着眼。
再次见到申泰熙之前,他有必要也务必整理好自己的心情。然而不等他的心平静下来,泰熙已经带着一脸明媚的阳光迎面走来。
顾北溟默默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等着她慢慢走近自己。就在两小时前她还是在用一种不友善的眼神望着他。但是此刻她的目光似乎和缓了许多。她的呼唤回荡在寂静的四周,就像清脆悦耳的贝壳风铃。
顾北溟惊呆了,他哑口无声而又满怀深情的望着她。
“给你。拿着。”申泰熙放慢脚步,她一手提着皮包,一手轻轻抬到他面前,她轻轻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再从他眼底看到一股升腾而起的热乎乎的暖光时,她如蔷薇般清冽的微笑僵持着渐渐敛容。
泰熙再次扳起脸,她那面无表情的样子实在让人晕厥。
“这是什么?”他睁大眼睛,小心翼翼的问道。
“冰袋,我从学生家给你带出来的冰袋。”
她凝视着他,微含的下颌处抿成一道倨傲的曲弧。她就像带着面具的天使,每一个神情都木然得那么逼真。一身深灰色的风衣穿在她身上,总有种沉沉死气的感觉,正当顾北溟慢慢张开那张干燥的嘴巴准备接话时,她再次将塑料袋在两个人之间轻轻晃了晃,接着她理了理滑落在唇畔的碎发,手臂松软的垂下之际,她再次一索性的抿紧了唇片唇角微微翘起,她的唇红润却又不像玫瑰红得耀眼夺目,她就像伊甸园里那朵淡雅却不招摇的粉红蔷薇朴素中又不失明朗。
听到她简单的回复后,顾北溟顺从的接过手去,他轻轻皱了皱眉,继而,又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膀。
“我还以为这是你精心挑选的礼物,意在嘉奖我没有让你错失一次赚钱的机会呢。”
听他如此把话说完,申泰熙抬起低垂的视线,与他目光相对。
他认真的凝望着这张脸孔,脑海里进行着回想。头阵子在车库里见过的那两张面孔一一掠过他的脑海,突然泰熙环抱着膝盖无助的哽咽的样子,还有,还有那段断断续续的啜泣再次烙印一般的回荡在他的眼前。
“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呀,我这一辈子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为什么要我咽下所有苦果,吞下所有罪,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么惩罚我,你一定要夺走我的一切吗。”
“为什么我这一生一无所有,啊,不对,我身后还有人,我还有一个不成器的弟弟。我的弟弟。“
顾北溟默默而又仔细的端详着她小巧玲珑的脸蛋上那双暗夜般深邃的大眼睛。
申泰熙疲惫的眼睛顿时闪闪发亮起来,她调整了下呼吸,继而缓缓把视线转向挂满夜露的洋槐,她的声音穿过风再次抵达他的耳中那声音依旧是冷冷的。
顾北溟怔怔的望着她,他的眼神极度不自然,他别扭着脸不去看她。
"我,我会自己处理的。"
他吃力地开口说道。
接过冰袋后,顾北溟立刻回到车里。但当他的手轻轻敷在冰袋上时。红肿的掌心开始刺痛起来。
"手拿过来,给我看看。"泰熙什么也没有接下去说,她只是让顾北溟将身子转向她。“不,真的不用麻烦了。“顾北溟匆忙的说道。
“不麻烦,毕竟都是因为我,你才这么不小心的,刚刚在一个人去往学生家里的路上我还在不断反思自己,抱歉,最近弟弟欠债的事一直让我惶惶不可终日。所以,我临下车才说了那么些伤人的话,帮你冷敷就当是我的致歉了好吗?“
顾北溟轻轻握住申泰熙托着冰袋的手。“啊!“他又恢复了愁苦的脸色。
“喂,你怎么跟我弟弟似的都在弯同一个套路,他每次就这么诈我。要不是我对他的套路免疫,或许在你这,你还真能用拙劣的演技蒙混过关。“
申泰熙轻轻的将他的手抬到顾北溟眼前,掌心虽然还是很红,但那些带着淤青的暗痕已经渐渐消掉,就连掌心凸起的肿块看起来也有些消肿了。
顾北溟看了看手,然后从车子里掏出手帕擦了擦。
“对了刚刚听你说你的弟弟在外面给你留下了个烂摊子。现在怎么样,欠款还清了吗?“
“别提他,我这最近不断加课就是为了这笔帐。我倒是希望他能和小学校园里不良少年那样只是一味沉迷网络游戏。不花钱只是耗费精力的玩游戏。“
申泰熙的眼睛里好像有无数要倾诉却无处倾吐的心事。
“你看我给你包扎了一下。“申泰熙看着缠在顾北溟手上的弹力绷带,她哽咽难言了好久,最后她用畅快的倦容代替落寞的愁容。
"嗯,缠得不错,我感觉自己的手上有一支白玫瑰。"
皎洁如水的月光下,他扬起一抹发自内心的天真笑容。
告白恍若昨日,而现在,现在呢。
他,他真的不需要我了吗?
顾北溟,再见了。
泰熙在心里暗暗的向逝去的自己告别。
那个自己即便被生活虐得百孔千疮,但有顾北溟给予她最后的那抹快乐与纯真,她才不至于心力交瘁。
曾经的欢愉如今就好像与她相较天涯,那种苦涩中略带温存的感觉就像投射在暗夜的灯光令人迷惘却又梦幻得让人抓耳挠腮无法触及。
“想要好好活下去其实很简单,只要满足两个条件。第一,不要对未来抱过高期望。第二也不要对未来气馁。只要你的用心让她看见,生活就会以同样的方式回报你。要知道坏日子熬到头,坏无可坏的时候,好日子也在不经意的跟你招手了。”
申泰熙正在发愣,顾北溟微笑着回过头,他看着泰熙像铜像似的坐在那里,他轻轻挥了挥手,“怎么,受了什么刺激,看我能不能给你想想办法,要知道我的独立生存能力可不是寻常人能比的。”顾北溟随着她的视线使了个眼色。“怎么还心不在焉的?看来你弟弟这次一定闯了大祸。”
一向喜欢装出一副盛气凌人姿态的申泰熙忽然变得沉默了。那一刻没有父母依傍的孤女面对身价数亿的财阀人家时自然而然的从心里产生的自卑和莫名的愤怒交织在一起。她尴尬的笑了笑。“你给我想办法,你的办法恐怕是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无法使用的吧,欠债要用钱的。要知道一千个我也不抵半个你。我时常在想若星河能像顾北辰那么懂事该有多好,虽然顾小少爷有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但至少那孩子有底线,知道什么地方是万万不能触碰也断断不会上前半步的。”
申泰熙心里突然涌现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心中那种不可言喻的感情,正被撕成一片片碎片。不知不觉中累积在心里的一些东西,突然间崩塌。
“谢谢你的开导,让我知道祸不单行也有她的理由。可能是我不够热爱这个世界,所以永远都看不到美好的瞬间。失意时就是将光含在嘴里都会化掉。你知道吗?负累就是负累,你再对生活报之以歌,她也不会招招手告诉你之前的种种考验都是开玩笑。”
顾北溟的心情瞬间沉重起来。
背光的驾驶座里他的身形显得格外黯淡,可他深邃的目光仍凝视着她。
“你说的是真的吗?做数吗?可是我从未伤害过谁,为什么,每每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我身后始终空无一人。我就像大海里的孤岛,就像绿洲里最无人注意的一寸沙漠,为什么我怎样努力都没有结果,在这个世界上比起从未引起注意,被注意之后的冷眼才是真正的冷漠。”
申泰熙再次抬起低垂的视线,跟她目光相对。她和往常没什么两样,我看了看她,想起了那天她在仓库里绝望的悲鸣,感觉像在做梦似的。
但这场噩梦越朦胧莫测就越是逼真。
顾北溟目不转睛地盯着申泰熙,这时,泰熙开口说道。
“父母在我九岁时候就因车祸过世了,那会儿我还小,还没有赚钱生活的能力,我还记得我背着弟弟绕着A城一圈又一圈的跑,好容易找到了舅舅家,结果他指着鼻子说他根本不认识我们,倘若我们再这么贸然找来,就要送我们进橘子。”
申泰熙望着顾北溟,她的胸口急促起伏下,她气喘吁吁的恸哭着,那一刻热泪盈眶的她眼睛里依然缀满了难言的哽咽,即便落在陌路人眼里也是无垠的悲凉。
她假装漫不经心淡淡的说。其实,她不知道她的脸孔已经开始变得扭曲。
那一刻顾北溟似乎明白了,原来她身上带着的那抹淡淡的疏离感并非是自我封闭,而是一层澄亮的保护色。
她擦了擦依然流不停的泪水。
“你能想象到失去至亲又被同样至亲的人赶出家门的绝望吗?丧家之犬,是丧家之犬啊。”
她失声了片刻,而后死死的捂住嘴巴将颤抖的身体瑟缩成团。
那一刻,顾北溟的瞳孔不断收紧。他心疼的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泰熙的背,他试图安慰她。
但看着她脸颊处不停的流淌着豆大的泪珠。
顾北溟忽然不知所措,泰熙慢慢抬起头,她通红的眼睛中有不加掩饰的悲伤。
她佯装娇笑的看着她,下一刻她急忙忍住泪水,然后用沙哑的声音说:"拜托你,你谁都不要跟谁说,我这个人脸皮薄,最讨厌别人在我背后指指点点,哪怕我真的不济,可我依然走过别人没有走过的路,我吃了不同寻常的苦。我,我很讨厌别人假装同情我然后到处泼脏水。那样还不如敞开一切的当着无数人的面骂我个狗血喷头。“
“但是你,你能不能替我保密,答应我过了今晚,忘记我狼狈的模样。我真的,我真的很累了,我快支撑不住了。”
她将头再次埋在唡褪间,她开始不停地抽泣。泪如泉涌,越是想要忍住泪水,那泪水便越是夺眶而出,而她的心便在每一次下定决心前觉得委屈,她没有办法停止哭泣。就像顾北溟无法释怀的难过揪着他的胸口,让他心如刀割,可他就是不能自勉的走出那一步。
顾北溟心里泛起阵阵酸楚,他看着满脸泪痕又几乎坐立难安的泰熙,他轻轻拥住她的肩。
白雾般的水花成股流下,与夜暮同色的劳斯莱斯在无人的街道迅猛飞驰。
“谢谢你,谢谢你送我回家。”
申泰熙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认真的望着他。
“回去吧,晚安。”
车门缓缓推开,她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向公寓楼。
高跟鞋踩在明晃晃的积水上,每一个脚印都仿佛勾勒出片片银色的弧线,就像油画里的少女悄然来到神秘的塞纳河畔。
就连无意间碰到她飘逸长发的低矮枝桠间沁着清晨的露珠里都沾染了层迷离的玫瑰蓓蕾香气。
“对了,顾北溟,谢谢你送给我一个美好的夜晚。Good
ight!”
她有气无力的笑着,清澈的眼睛就掠过海面的清风一般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