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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北辰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不论是您做还是文夫人做,他都打算坦然的接受。他说他和自己的妈妈加注在哥哥身上的伤害是无法弥补的,是他们的出现毁了哥哥完整的童年,现在哥哥终于采取行动了,他的心里终于得到宽慰了一点点。如果哥哥什么都不做,那就说明哥哥永远不可能饶恕他的妈妈。而他才会更害怕。”
“你别告诉我,北辰直到现在都没有从当年的那些事情中走出来。在那些事上他其实是另一个无辜的受害者。他不需要这样耿耿于怀的。”
“难道要让哥哥一个人沉浸在对过往的伤痛中吗?两个人分享总比一个人默默承受要更好过。否则带刺的荆棘一旦在心里弥漫开来就真的无法自拔了。”
顾北溟有气无力的笑着,他默默的仰望天空。
“他难道不明白,就是因为现在的他太过呆头呆脑,所以我很怕有一天自己会栽倒在这样的人手里吗?”
“我叫他哥哥,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莫名的喜欢他,因为喜欢,所以我总是找各种机会接近他,而你就是我下一次抓起哥哥手的理由。”
“你喜欢他还不如喜欢天使呢,当微风吹过,风铃里传出的声音都是天使的祝祷。而他只会用硬邦邦的眼神瞪着你。”
当初北辰歇斯底里的呐喊,但北溟却什么都不在乎,他不管不顾的放任着弟弟在他身后不断的追赶。停下也好,跌倒也好都无法撼动北溟的内心。
“因为哥哥没有来,所以你说这是第一场雪不作数,一定要等到哥哥才行。”
记忆之门缓缓打开,顾北溟仿佛回到了初次见到李俊熙时的场景,那时候的俊熙还是北辰唯一的玩伴,开朗活脱的俊熙与沉默寡言的北辰不同,越是童言无忌便越是让他难过。顾北溟捧着惆怅的胸口。
“怎么还不来?我哥哥迷路了吗?我应该去接他的。我想将哥哥的手攥在掌心,是我没有做到。”
“才不是呢,他要是心里有你,还用你哈巴狗一样求着他来。别说陪伴弟弟,就是照顾弟弟,也是应该的呀。”
看着记忆中顾北辰对着俊熙痛哭流涕的样子,顾北溟既悔恨又自责。
他望着窗外如洋底般黑暗的天空,一朵雪花落在脸上转瞬凝结成泪晶。
“你说他从来都是为了我,那么他放弃了继承权甚至不惜多次开罪父亲,也是因为要保护我?!我在他心里是多么脆弱的存在啊。”
“他只是想尽量多弥补一些对您的亏欠。而且他知道如果他选择站在您的对立面,对您而言无疑是当年悲剧的重演。他不懂得事业场上残酷的角逐,所以他只能将您与他之间的隔阂归结于你们都不能正视的曾经。”
连勋的声音比黑夜还要深沉,也比骤然降温的天气还要凄清。
望着连勋眼中凝结如冰刃的眸珠,顾北溟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他就像断了线的木偶怔怔的凝视着连勋瞳仁中越积越厚的雪花。
“还有他之所以怀揣着更为炽烈的痛苦成长,完全是因为社长您,因为您始终无法面对自己的内心,因为比起无法接受母亲离开顾氏的现实,您真正介怀的是您对于母亲的退场什么都做不了。而将自己隔绝在空气壁垒中的您没有办法承认自己当年的懦弱,只能一味的将心痛归结为别人对您造成的伤害。他知道您的愧疚与自责要远比面对现实更沉重,所以他也时常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北辰心底的落寞终于在顾北溟的心里荡起了回音。弟弟并没有讲过自己的落寞,向来以察言观色著称的顾北溟竟然丝毫没有看出来,看来北辰他不是怂包,更不是平凡的财阀庶子。当他将父亲安排的一切践踏得混乱不堪,或许他那被刀子刺得密密麻麻的心灵同样在流淌着鲜血吧。想到这里,恐惧和悲伤在北溟的心底弥漫,他暗痛得几乎忘记了怎么呼吸。原来从始至终罪孽深重的人从来都不是别人,而是不肯释怀的自己。顾北溟回想起郑世兢对自己的示好与畏惧,他的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那我对郑世兢阿姨说过的狠话,北辰也没有放在心上过吗?”
看着有些心慌意乱的北溟。连勋冲他露出浅浅的微笑。
“我曾不止一次听到二夫人嘱咐北辰少爷,她自己做错了事情,就要受到惩罚,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因果轮回吧。”
“果然,郑世兢阿姨并不是愚笨的人啊,看看默默承受的她,我心底的难过一分都不会减少。”顾北溟抓着围栏的手渐渐松开。
空气好冷啊,顾北溟的身体颤抖不停,就连嘴唇也瑟瑟发抖起来。
一阵纤弱的喘息声打破了沉闷的静寂,望着曾经嚣张如狮子的父亲在一天之间变成了受伤的白兔。顾北溟的心里百感交集。若有若无的吞咽声越来越急促,顾北溟慢慢挪动着自己那如同是被人用绳子牢牢捆住的手脚,他僵硬的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父亲被冷汗浸湿的头发,踏着月光而来的连勋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北溟的脚步。在连勋仿佛是浸在水中一般深沉的眼眸里,顾北溟河无力的靠在病床边,仿若抽骨似的滑坐了下去,他的脸紧紧的贴着父亲那张慈祥的脸孔。
“父亲,对于北辰的心意,您到底还是视若罔闻啊。您明明知道北辰并非冷血冷泪的人,您还是要将他当成筹码,卷进顾氏无休止的战争中来,您大言不惭的将这当成是对我的掣肘,殊不知正是您狭隘的以为,已经毁掉了一个儿子的人生。现在您还要故技重施,让您的另一个儿子过这种看似显赫却实则幽禁的人生吗?这世上并非最昂贵的就是最好的,并非您认为不错的东西就是最适合孩子们的。”
窗外的枝丫间仿佛挂满了坠落银河的星星。
顾北溟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他默默的凝视着父亲那双露在被子外面满是皱纹的手。透过绿树的月光,熟睡的顾凯麟全身笼罩在一片柔亮的光辉里,他那一头银白的发丝在微风中轻轻曼舞,微微波动的发丝下慢慢呈现出一张剔透如凝冻的脸颊。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望着父亲,顾北溟的眼眸皎洁得如月光一样悲伤。
“所以在您每每问到我,您是否真的很像会长时,我从未回答过您。像也不像,在会长金钱至上的立场上,他每每出手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而您,虽然动过雷霆之威,但却并非真正的薄情寡义。否则我也断然不会追随您这么久。”
耳边传来连勋冷冰冰的声音,似乎乘风而至,又仿若是从自己的心底隐隐传出。
“在连勋哥眼中我们一家人是有多可笑啊,父与子之间,每每最先低下头的都是我们这些孩子,然后在父亲无比期盼的眼神里我们迅速消失。这种感觉不像是将父亲当做启明星慢慢靠拢,而像是躲避星球的撞击。我不知道在父亲心里会作何感想,我更不知道当他面对的永远只是背影时,他的眼神是否也如我此刻这般落寞。但当伤害已经构成,哪怕这一次他付出的是作为父亲的全部,也只能得到两个儿子的疏远。因为在我们曾对他无比期待的时候,他回应我们的是比这还要冰冷的背影。他的心里一定很难受吧。是不是也像我这样懊悔不已。即便在我们这样的家庭,呈现给大众的只能是一片祥和,但越是假装便越会撕裂岁月的暗伤。”这是一个可能再也得不到答案的问题,顾北溟强忍着即将溢出眼眶的泪水。
夜深了,房间里萦绕着冷飕飕的寒气。
“社长,我想现在还没到您放下一切只剩伤感的地步。即便我知道在脆弱的您面前谈论公事显得我很不近人情,但我们也得尽快行动起来了。您母亲那边绝不可能坐以待毙。”
“是啊,要知道这可是父亲不惜以葬送儿子们的一生为代价,也一定要守住的产业。想想看,躺在这里的人这个原本应该是世界上最慈祥的人,如果换做普通人家,他也该到了子孙满堂、享受天伦之乐的年纪了。但是现在,如果父亲还有知觉的话,看着自己的家人同室操戈,这是多么残忍的现实啊。就冲这一点我也要独自撑起顾氏摇摇欲坠的天空。哥,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父亲能快点醒过来。只要他醒过来一切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棘手了。”
坐在顾凯麟床边的北溟慢慢俯下身子,他将自己的脸颊慢慢靠近父亲渐渐均匀的鼻息。父亲的唇片透明得如同即将消散在黎明前的晨露,那道光芒即便微弱,但也为冰冷的病房带去一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