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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梢子一扬:“没有关系,我也只不过向你说明,天下之大,谋生的法子不少,用不着强取豪夺、勒索敲诈,亦一样能够活下去!”
脸上不禁又是一热,霍春泉期期艾艾的一时不知该怎么回话才好,杨豹拍了拍手,双目环顾四周,一派老谋深算的模样:“各位兄弟,话已问到这里,各位是皆有所长,每个人亦必须独当一方,哪一位心里有问题不妨现在敞开来向霍朋友请教,过了这一阵,就没有机会啦!”
缪千祥咳了一声,第一个发言道:“豹哥,我想知道一下,‘白麒麟帮’那三个头儿的功夫如何,以及他们还有什么其他高手隐藏着?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杨豹道:“霍朋友,我兄弟的话你听到啦,还请点拨点拨。”霍春泉道:“若论到我们三位当家的本事高低,首屈一指的自然是大当家,他号称‘活斧’,那两把‘矛尖斧’运用得出神入化,真像变活了一样;二当家‘飞棍’齐灵川的棍上功夫亦非等闲,他那一根齐眉棍施展起来,能在一眨眼里点熄九枝分布四周的烛火,旋个身,便将胸前拥着棉垫的十条汉子戳翻,不但根出如飞,更似打闪般的快法;至于‘角蛇’裴四明,擅使一对大铁钩,论本事不见得强,可就占住一个狠字,交起手来活脱拚命,不怕人家流血,亦不惜自己卖肉,最最是个泼皮角色!”
缪千祥吸了口气,道:“除了这三号人物,你们帮口里还有什么上得了台盘的好手?”
思索了一会,霍春泉道:“再朝下数,就算上‘落泪枪’梁英奇了,以外还有几个大头目,身手也不过和赵元、孟坤他们差不多,有几成斤两,却是不重……”
缪千祥不再说话,他在估量自己这边与对方的实力间有多少差距;杨豹、汪来喜及姜福根、潘一心几个人却各有所思,神色不一,约莫是,每个人都由自家的观点出发而有不同的看法吧?“仙霞山”不怎么高耸,也不算怎么险峻,就和寻常所见过的很多山峦一样,只是一座山罢了;说它间或有云雾缥缈,烟岚浮沉,稍稍有点高度与形势峻峨的峰岭亦大都会有如此的景观,为什么叫做“仙霞山”呢?可能是发生过某一种传说、某一种神奇的附会吧?总之,现在来到“仙霞山”的这一伙人,是没有兴致去做考据了。
五匹马便找了处隐蔽的所在拴住,五个人在提早进过一顿于粮之后,各自就地养神,他们在等待天黑,黑暗中比较容易行事。
一片沉静里,杨豹凑近了汪来喜,压着嗓门问:“姓霍的昨日画的那张草图,你都记住没有?无论内外地形的转折、桩卡的标注,千万不能搅混,否则动起手来就免不了捅漏子!”
双眼微合,汪来喜指了指自己脑门,大马金刀的道:“别说这么一张乌图,再复杂的东西也难不住我,你放心,那图里头的一笔一画,一圈一点,都存在我脑子里了。”
杨豹点头道:“希望今晚上出师顺利,马到成功,早拿回那件宝物早回家。我说来喜,咱们可得尽量避免来硬的。这场戏,端看你怎么挑大梁啦。”
汪来喜形态安详的道:“照我们路上商议的法子做,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有极大的得手比算才是。”
望着远处沉沉的暮霭,杨豹感喟的道:“这多年来,江湖跑得少,大场面更是不多见,像今天这种血淋淋的阵仗,倒觉得不习惯了,想想晚间还有更辣手的情况要应付,心里总有些麻凉凉的,来喜,我看我们是太平日子过久了,经不过大风大浪啦。”
汪来喜睁开眼睛笑笑:“老实说,豹哥,我们都不是适合闯道混世的角儿,那些人全学得心狠手辣、恶胆毒肠,拿溅血夺命当吃白菜,将伤天害理看做惯常,别说你憎厌,我一样生嫌,但是这一遭的事,却由不得我们随着性子挑拣,不管怎么烦,也只有硬着头皮去干,便拿鸭子上架吧,看在桩儿的份上,好歹亦得挺下来……”
杨豹苦笑道:“原是这么说,要不然,我们大老远巴巴来到这里,却是干什么吃的?”
汪来喜道:“虎嘴攫食的营生,本来就不容易.风险特大,豹哥,自然比不得你施展空空妙手时的轻松如意,顺当落实。”
瞪了迁来喜一眼,杨豹道:“少他娘胡扯,我已经有好几年不曾玩这种把戏了,‘马前镇’上,谁不知我杨某人是‘居安老伐’的东家?楼下难货,楼上住客,生意正经得很!”
哧哧一笑,汪来喜促狭的道:“自家哥儿面前,用不着扮演那三是五帝,我说豹哥,你可是三年不发市,发市吃三年哪!”
“呸”了一声,杨豹笑骂道:“那是巧技复习,所谓‘拳不离手,决不离口’,任是什么玩意,丢久了也会生疏,是以总得找机会演练演练,这叫‘醉翁之意不在酒’,你是懂也不懂?”
汪来喜耸耸肩,道:“你反正是一张嘴两片皮,翻云覆雨全是你的话,不过呢,你也犯不着难为情,你这行道沾财不谋命,无伤大雅,至少比杀人放火强持勒赎买慈悲多了。”
杨豹哼了哼不再搭腔,表情深沉却平和,不知他是否正在寻思,他那老行当到底比起“他霞山”的一伙土匪伎俩来要高明上若干?于是,夜色渐渐深浓。
春末夏初的天气,在靠山的这一隅,竟仍然有点轻寒,亦不知是否近山的关系,夜来得比其他平畴之地更为黑暗阴幽。
由杨豹发出信号.五个人开始展开行动,领头带路的,是汪来喜。
如何避开“白湖群帮”设下的拉卡,从哪一条路上山比较安全,霍春泉早有详细的解说,因而此刻一行人攀登起来,就宛若识途老马,不但轻车熟路,还有点踏青郊游的味道——只是时间不对罢了。
没有多久,他们已来到一片树林之外,这片树林并不茂密,从枝隙丫缝间,隐隐透露着细碎的灯影,灯影在微微摇晃,由而可以约略看清,林后是一块台地,台地正对山壁,好宽好大的一个洞口,便在山壁下森然耸张,有如一头巨兽的大嘴。
汪来喜伏下身子,朝树林后的洞口指了指,用喉音发话道:“伙计们,地头到了,陪,那就是那‘麒麟帮’的老窑,‘七转洞’!”
潘一心目光闪动,十分警惕的道:“怎的不见守卫?这四周又一片静荡,只怕另有花巧,大家得多留神了。”
汪来喜轻声道:“有守卫,却不在明处,照霍春泉的说法,守卫乃隐在暗里,洞口左右两边各有凹格,人往中间一缩,外头看不出来,但从他们隐匿的位置,却可以交叉视野,把接近的目标看清楚。此外,正对洞口的一块嵌地石板不能去踏,那是个陷窝,一踩上去石板就会倒翻,更连扯着敲动警钟,引发信号——”
缪千祥忍不住问:“那姓霍的不是说他们堂口里没有布置什么机关埋伏么?这不就是了……”
眼珠子一翻,汪来喜大刺刺的道:“这算什么机关埋伏?纯粹孩子玩的把戏,照我的看法,根本就不值一笑!”
杨豹低低“嘘”了一声,道:“时辰不早了,别在那里闲磕牙了,来喜,照我们预定的步骤办事!”
五个人弓腰俯身,迅速穿过林子,来到洞口前面。汪来喜丰隐在一块山岩之后,先清了清嗓门,才技长声调,含混不清的像是在发酒癫:“兀那‘木家班’的两个狗东西,你们还不赶紧过来扶我一把……莫不成安了心叫我困在外头?风凉露重哪,我要是受了寒,看我饶得了你两个?呃……”
一刹的沉默之后,有半只脑袋从洞侧贴着石壁伸了出来,洞顶上悬挂着的两盏风灯,映着这半只脑袋的影像直在地下打晃:“谁在那里瞎哈喝?可是‘金家班’的何二头儿?”哑着腔调嘿嘿笑,汪来喜打蛇随棍上:“除了你爹我,还有谁敢在外面逛荡到如今?呢,少罗嗦,快来扶我进去,我这边厢两眼发花,双腿透软,许是吹了山风,心口犯呃哪……”
洞里有人低声咒骂,两条人影似乎十分不情愿的走了出来,一面朝这边行近,有一个尚不轻不重的开口咕哝:“何二头儿,你声音放低点,大伙都睡下了,你这一吵一闹,说不定惊动了哪位当家的,我们挨骂不要紧,怕你面子上挂不住……”
汪来喜的姿势仿佛真喝多了一样趴在山岩上,打着酒呃,无力的挥动着手臂:“谁,谁敢说我?娘的,喝两杯酒,也算犯法么?哪一条帮规……不准人喝酒来着?”
那两位仁兄互觑一眼,脸色全不怎么好看,其中一个恼怒的道:“领头的不像领头的,简直在作践人嘛,老是喝得像只醉猫般回来,光我当班就已遇上三次,我们到底是守卫还是专为伺候他来的?”
另一个摆手示意,好像对他们心目中认定的这位“何二头儿”还有所忌惮,只是抢上几步,伸手就待过来搀扶……双方的距离是这么个接近法,汪来喜身子一翻,那柄锋利无比的匕首已毫不费劲的送入对方心窝,而这人的同伴甚至尚未看清是怎么回事之前,潘一心的双腿已绞上他的脖颈,但闻“喀嚎”一声,人已一滩烂泥股颓倒。
杨豹窜身而出,低叱一声:“进去!”
五个人急忙潜入洞中,仍由汪来喜引领,小心翼翼的贴着石壁向内摸进。
这“七转洞”原先似乎是个天然洞穴,石质粗糙却坚硬,凹凸不平的洞顶及壁面,呈现着干燥的青灰色,殊少人工雕凿的痕迹,洞里面弯曲度虽然宽窄不一,但一般而言还算敞阔,尤其两头通风,空气流畅,倒是个别具一格的好所在。
经至第二个转折的当口,压来喜以手示意止步,他自己先搞向前去暗地窥探,发觉果然又有一个汉子在弯角对面守卫,那人似是极端无聊,来回踱个不停,一面还连连打着哈欠。斜支在壁脚的,是一把系着红绸的鬼头刀——许是太平粮吃多了。这家伙居然将兵刃都摆在一旁风凉着啦。
汪来喜又向四周巡视一番,待确定没有复哨,这才回头朝潘一心打了信号.于是,潘一心凌空飞腾.双脚猝剪,那人只见光影倏闪,脖子已经软搭搭的垂到胸前!
第三个转折处没有哨卡,第四个转折处也没有,不过他们却发现有井然相对的多扇木门根列在这段间距内,显然,里面都是分隔的石室了。
等绕过这两处曲折,来到第四个弯角所在,前行的汪来喜悄悄伸头一看,乖乖,在这一段较宽的洞穴甫道里,竟面对面门神也似站立着八名彪形大汉,八个人八柄鬼头刀全提在手上,可是没有半点马虎味道!
由这等森严架势判断,显然“白麒麟帮”的机要重地已在眼前,如果要摸进那机要重地,必须得经过这八名守卫,待解决这八名守卫,亦并不算十分困难,问题只在于——如何解决他们却不至打草惊蛇?杨豹一见江来喜的表情有些发愣,不禁也凑上前去探视究竟,汪来喜退后两步,附在杨豹耳边细语:“娘的,霍春泉不错是点拨过,说这里有哨卡,但却没指明有这么多,豹哥,你看看吧,一共是八员,要怎么收拾才叫妥当?”
杨豹声如故蛇:“最要紧的是不能让他们出声呼救,而且我们行动间亦必须毫无声响……来喜,眼看着就快淌进藏宝所在,可万万不能露了痕迹,功亏一贯呀!”
汪来喜皱着眉直摇头:“一个两个还容易对付,这一家伙竟是八个,谁也没有把握能同时封住他们的嘴!”
紧靠在一边的缪千祥忽然压着嗓门道:“来喜哥,你忘了你的‘陀螺飞蝗箭’了?”
汪来喜凝重的吸着气:“没有忘,怕只怕没有绝对把握,眼前可冒不起险!”
杨豹咬着牙道:“不管了,就用你那宝贝试试看吧,横竖使哪一种方法都没有把握,充其量也不过同一个结果,试了总比不试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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