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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示!”
这番话,表明了只是少受活罪,生死如何,并不相干,杨豹听在耳里,固然心中摘咕,但却不感意外。他是抱定了目的,能拖一时是一时,尤其身子骨不遭折腾,便等于留得青山在,觅机求活,比算较大,好歹,先把眼前的难关过了再说。
裴四明眼睛瞪起,催促着道:“说话呀,可别在那里瞎琢磨,要是你敢打班使讹,姓杨的,你就头一个遭殃!”
杨豹扮出一派诚挚恳切的表情,放低的腔调,更显出他惭疚惶恐的心态:“日子不好过,我们哥几个也是穷疯了,前几天,听说‘归德县’黄三裕那里孝敬了贵帮口五万两银子,我们兄弟商议之后,认为江湖财,大家发,所以斗胆摸上山来,想分几文腥腥手,万没料到银子尚未沾边,人就通通陷了进来……”
眉梢子一场,裴四明阴阳怪气的道:“你们各位也想分几文,腥腥手?他娘,真正虎嘴拔毛,不自量力,黑吃黑吃到我们头上,像话么?姓杨的,这个主意,你们也不嫌荒唐?”
杨豹呐呐的道:“在想着白花银子的时候,什么主意都不觉得荒唐,如今失风败事,才知道太欠思考,叫人追悔莫及……”
裴四明突兀神色一沉,冷厉的道:“不管你们明抢暗偷,都还有说法,但一朝开了杀戒,就无可原谅了,姓杨的,这些条人命,你又如何交待?”
杨豹苦着脸道:“三当家,我们原本是打算暗里下手,神不知,鬼不觉的捞上一票偷偷下山,不巧却在行动当中被你们的人发觉形迹,万不得已,只好先求自保,实在是没有法子……”
凛烈的一笑,裴四明道:“这多条人命,不是你轻飘飘几句告饶的话就能一笔勾消的,你们万不得已,我们也一样要对手下弟兄负责,血债血偿,没什么好说的!”
旁边,齐灵川缓缓的道:“从他们杀人的手法及使用的利器看来,这几个人存心恶毒显而易见,分明是打谱暗偷不着即为明抢,欺人欺到人家老窑里,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们‘白麒麟帮’也坍不起这个台!”
裴四明道:“全凭二哥吩咐。”
齐灵川僵寒着一张胖脸,有如一具活尸般道:“红棍梁英奇出去办事,算时间也该回来了,我看他们今晚不到,明朝必返,庄老大到‘双老阁’献宝也去了三天,估量这一两日就能回堂回,三弟,先把这几个混帐东西押起来,等老大回山之后,一并交给红棍发落!”
一拍手,裴四明道:“好久没有看点新鲜把戏了,二哥,梁英奇回来,叫他用炮烙,一个个活烤这些狗娘养的,看他们轮回转世之后,还敢不敢去虎嘴拔须!”
杨豹蓦的叫了一声:“二位当家手下留情啊……”
裴四明碟碟怪笑:“我想饶你们,奈何天道难违,杀人者,人亦杀之,一报还一报哪!”
久不出声的汪来喜提高了嗓门道:“二位当家,贵堂口的金银财宝,我们连藏处都找着了,却是分文未取,只这一端,也不该让我们受那炮洛之刑!”
重重“呸”了一声,裴四明道:“说得中听,不是你们不取,而是你们陷锁石室之内,想取也取不成,如果不是我方发现及时,行动快速,漫说那些金银财宝,只怕连我们老大那张石床你们也一遭背跑,跳梁小丑,一干鸡鸣狗盗之徒,还敢强词狡辩!”
齐灵川低呼一声,不耐的道:“还扯什么鸟淡,通通关进黑牢再说!”
于是,五个人串连成一排,呼哩哗啦的拖扯着手铐脚镣,便在一干如狼似虎的汉子簇拥之下出了石室,那模样,说有多窝囊就有多窝囊。
所谓“黑牢”,只是另一个石洞。
石洞里外,有两道铁栅栏,粗逾儿臂般的铁栅栏,外面一道算是号房,里头一道才关着活人,关活人的铁栅栏之后,无灯无亮,黑,倒是挺黑。
号房中,仅有一桌两椅,桌上一盏油灯,烟蒙蒙的,衬缀着那一点曼黄摇曳的光焰,两个“白麒麟帮”的仁兄便左右对坐着,活似两座泥雕。
铁栅栏后头,杨豹他们五个人席地而坐,地下什么铺陈也没有,除了硬湿的地面,还是硬湿的地面。
着光景,“白麒麟帮”并没有招待饮食的意思,更明白点说,“白麒麟帮”似乎已经把他们五个人看成死入了,当然.死人是不必吃喝的。
在短暂的沉寂之后,姜福根憋不住先开了口,他虽然压着嗓门,却听得出有一肚皮怨气:“好了,事到如今,业已是最后关头,有哪一个可以出点子的,还请赶快提供宝贵意见,再要拖延下去,咱们五个就只好到阴曹地府重新拜把子了!”
杨豹望了望汪来喜,轻声道:“如何?”
汪来喜正盘膝打坐,状似老僧人定,杨豹这一问,他才睁开眼睛,慢条斯理的道:“不要急,经过这一番缓冲,我包管各位有惊无险,得出囹圄,问题在于出了黑牢以后,用什么法子逃离‘七转洞’,另外,就算我们安然脱险,这一遭岂不白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好一阵,缪千祥才沙哑的道:“各位兄长的安危要紧,还是设法逃命为当务之急,我的事……以后再说吧,大家都已尽了全力,办不成也是天意,我,我决无怨尤!”
汪来喜低沉的道:“桩儿,你也别沮丧,事情并未绝望,且等我们活了命出去,再做打算。”
缪千样苦涩的道:“这都是命中注定,人总不能和命去争……看来,我与秋娘今生今世是无缘了……”
汪来喜赶忙呵慰着道:“看开点,桩儿,我不是早说过么,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还没到那一步,谁也不能说已经走到绝处!”
忽然,杨豹敲着自己额头道:“我提一件事,大伙帮着合计合计看。”
汪来喜问:“可是发现有什么不对?”
黑暗中看不清扬豹脸上的神色,但每个人都直觉感应到大概又不会是什么好事;杨豹静默了片刻,把声音放得更低:“你们留意到那齐灵川所说的一句话么?他说他们瓢把子庄有寿到什么‘双老阁’献宝去了,大家判断一下,姓庄的可能去献什么宝?我要特为提醒各位,在应该置放翠玉龙的地方却没找着那条龙,你们想想,其中会有什么牵连?”
汪来喜愕然道:“莫不成,庄有寿把那条宝龙孝敬别人了?”
姜福根冷凄凄的接着道:“是什么样的交情,能受得下这么一个价值连城的异宝?继任的没有万贯家财,亦非富可敌国,舍得如此出手大方?”
杨豹道:“有些事不足为外人道,也不见得都关联着交情,说不定是利害方面的牵扯,或者是某些恩怨的纠缠……总之,庄有寿亲自出马送礼,这件礼就必然轻不了!”
缪千祥不禁心比如焚,他焦急的道:“如果姓庄的真把那件宝物送了人,我们岂不是寡妇死了儿——没有指望了么?”
杨豹道:“现在只是猜测,事情到底是怎么个状况,谁也不敢断言,桩儿,你别急,让我们一步一步的来,该是你的,早晚是你的,否则,使尽了吃奶的力气,也照样落不着!”
汪来喜道:“我的看法是,大家要先出了困,才能打听到确实消息,窝在这里是决计搞不出名堂来的,而要走就得快,他们那位姓梁的红棍,固是永远回不来了,怕这些个人王等得不耐烦,另换刽子手上阵,那炮洛一旦烧红,可不管是谁人升的火,烤起活人来全是一个样!”
姜福根哼了一声:“这就要看你的了,‘巧斑才’。”
望走杨豹,汪来喜道:“我们手上脚上这些个破铜烂铁,豹哥,你打得开不?”
杨豹道:“没有问题,包括铁栅门上的锁,全难不住我,这些玩意的结构及外形,我一看就清楚,全是些粗制滥造的东西!”
点点头,汪来喜道:“这就行,豹哥,你负责开锁,我负责出去!”
杨豹慎重的道:“怎么出这‘七转洞’,你也有法子?”
汪来喜道:“不敢说一定能成,但我们总要试试。”
姜福根不大带劲的道:“我说二哥,镣铐及门锁,豹哥就有本事开启,几道禁制,原就关不住我们,指望你的,全在于如何逃出对方巢穴,你要没有把握,我们不啻摸出小牢进大牢,转来转去,岂非仍在人家手掌心里?”
汪来喜冷冷的道:“我说过有法子出石牢,这其中当然包括我们每个人综合贡献的心力在内,豹哥开锁启禁,亦是方法之一,我也早就表示逃出‘七转洞’不容易,大伙仍须团结行动,成败如何,但凭天命!”
姜福根叹着气道:“反正怎么讲,也是你有理,‘智多星’居然不见计谋,到末了竟摆出一句‘但凭天命’的结论来,光想想,背脊上都泛寒!”
汪来喜不再搭理姜福根,他悄悄对着杨豹道:“动手吧,我说豹哥。”
杨豹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一截小铁丝来,这根细小弯曲的铁丝,到了他手中就和根变化万千的魔法棒一样,只消三插两扭,已解开了他自己腕踝间的镣铐,他跟着俯趴上身,逐一为兄弟伙们解除禁制,片刻之后,五个人业已完全恢复了自由。
汪来喜小声叮咛:“注意外面那两个守卫,销一开,潘肥就要冲出去下手,万万不能事先惊动他们或是容他们有呼救示警的机会!”
潘一心沉声道:“我省得,二哥。”
于是,杨豹在黑暗中慢慢移动,小心翼翼的摸到栅门之侧,两手探索着门上锁眼,轻巧平稳的将铁丝插旋进去。
潘一心也早掩至门边,弓背曲膝,一副箭在弦上,随时待发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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