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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后,他自怀中掏出了—双青玉小瓶,倾倒出两颗乳白色的药丸就着—杯“烧刀子”服下.然后,独自儿站在廊前,望着暗沉沉的夜色,若有所思……
待到大伙全吃饱了,田寿长转回来交待,道:“花子头,浪云,古老弟,请大家随我到房中坐坐。”
知道有些非常重要的事情急待讨论,瞧着田寿长那种憔悴乏困的面容,大家全担心他会熬出毛病来,因此,卫浪云首先道:“二叔,你老乏得厉害,我看,有什么事不妨留到明天再说,你老趁这时候多睡—阵子吧?”
田寿长—瞪眼,道:“大局未定,楚歌四面,哪还等得及明天再说?须知兵贵神速,晚一步就会叫人捷足先登,何况如今我们又在人疲马乏,实力分散的困境之中?”
舒沧略一沉吟,道:“老猴子说得对,但浪云也顾虑得很周到,我的二爷,你的确是气色灰败,不大见强呢……”
田寿长道:“不关紧,方才我也已吞下两颗提神补气的特炼药丸了。”
关切的,古独航道:“二爷,你老可别硬撑,精神真挺得住么?”
点点头,田寿长倔强的道:“没有问题。”
这时,舒沧道:“好吧,我们去他房中,这老猴就是如此,他只想做的事.扭了脖颈他也不回头!”
于是,在卫浪云的引导下,几个人进入特别为田寿长留的一间静室中,这间静室不大,但却干净清爽与舒沧那间房子正是耳隔壁,两扇窗却也是朝后开的,现在,窗早关拢,八仙桌上,—盏加了双蕊的油灯光晕黄。
各人全自己拉了张竹椅围桌坐下,谁也没有开口,三双眼睛,只静静的投视在田寿长那张显露着深刻疲乏与形槁枯瘦的面孔上。
室中是—片窒重的沉寂,油灯的光度晦暗,还带着点黄苍苍,晕蒙蒙的凄清味道,大伙全屏着气,但是,每个人的心理却都是沉甸甸,闷翳翳的。
半响———
田寿长双目中突然闪了两股精芒,他深深吸了口气,语声平实而镇定!
“关于‘蝎子’与‘皇鼎堡’、‘铁血会’方面的拼战情形及结果,已由古总掌旗详细告诉我,我不得不承认我的震惊与悲痛,此一役,‘蝎子’的弟兄们伤亡之惨重,委实出乎我们意外。”
顿了顿,他又道:“至于我这边和‘花子帮’弟兄们在‘孤围山’‘玉松崖’,火攻‘皇鼎堡’老巢之际,由于他们不及措手.且对方主力尽出,所以情势上敌人留守的人马吃亏颇大,据我们清点死伤的结果,‘皇鼎堡’的‘巨鼎殿’除了殿主‘黑龙’俞戎幸以身免之外,其他五名殿士悉数被歼,而他们的帮手‘灰衣会’所属‘三堂六舵’的硬把子也吃我们解决了两堂五舵,只有—个堂主与一名舵主随同‘灰衣会’的大当家逃掉,此外,火攻之后,‘皇鼎堡’的爪牙伤亡在三百人以上,‘灰衣会’也折了两百多人,如今,他们两股敌人的力量,已经去了十成中的六成还多了!”
闭闭眼,他接着道:“当然,这两场大并,我们可以说占足上风,但大家断断不可以此自满,我们不能忘记,‘皇鼎堡’只是我们三个强敌中的一个,只和这一个交手,我们也已有着精疲力竭之感,放眼展望未来,还有‘紫凌宫’、‘六顺楼’两拨大帮以及他们势力雄厚的帮手,要过那两关,我敢预言,决不比和‘皇鼎堡’拼战的情形轻松一点,所以说,我们的前途仍是艰辛困苦的,不过,我们既已放手干了,则刀山剑林,龙潭虎穴也只好硬闯上去,任什么坎坷全顾不得了!
舒沧低沉的道:“别忘了‘皇鼎堡’和他们的同路人也并没有完全被消灭!”
微微颔首,田寿长道:“不错,而照目前的情势分析对方三股强敌联手合作很难实现,但我们要挑起他们彼此间的战火,促使他们自相攻杀亦大不可能,我们却无法再等得下去,如今我们抢先动了手,便只好—路干到底!”
古独航启口道:“二爷,他们三方之间,是否真的不会相互攻袭?”
田寿长道:“依我们得到的密报,如今他们正在各自加强防范,倾力扩充人马,但却没有丝毫主动出兵的征候一——古总掌旗,这也是个原则性的问题,他们三方面谁也不愿抢先攻击对方以至削弱自家力量,哪—边也更不愿为了抢先发动攻扑,而于另—方以可乘之机,他们这个原则是—定的,只有我们不同,我们抢先展开行动,亦非得已,因为他们也已暗里攻击了我们,我们不得不反攻,再说,我们综观情势,也知不能再拖下去任由敌人壮大,这件事,总要有一方起头,这场火,也终有人会去点燃它,与其让敌方制住生机,何不由我们来?”
想了想,古独航又道:“这样说,他们既不会联手,亦不会彼此攻杀,但他们会不会单独与我们干,如单独反扑我们,我们不能忘记,对方也是时刻想采取主动的!”
舒沧接口道:“我敢断言,他们一定会分别进袭我们的,因为大势所趋,他们与我们目的相同,不得不对我们下手,再说,他们暗里算计我们,我们也暗里算计他们了,已经结下了‘皇鼎堡’这个梁子,澹台又离义女也被我们诱擒了,所以我们固然要向他们讨帐,他们又何尝不会向我们索债!‘紫凌宫’那边浪云还不等于一样给他们亏吃过?”
高兴的一笑,卫浪云道:“舒大伯,水冰心那娘子可真被擒了?”
呵呵笑了起来,舒沧道:“这还有假?你不想想,老猴子出的骚主意几时失过算来?”
卫浪云磨拳擦掌的道:“好极了,这个母夜叉,我要亲自收拾他!”
田寿长翻翻眼皮道:“急什么?还怕没时间?我将她交给你全权处置好了,要怎么办全凭你,但有—点,不准弄出有失名声,污七八糟的鬼事来!”
卫浪云又急又窘的道:“二叔,侄儿几时给你老在这上面出过差错?”
摸摸胡子,田寿长道:“这样最好。”
接着,他双眉又皱紧了,道:“还有—件大事,老展是在搞什么名堂!他的人马乃是我方主力,怎的至今未到?连会合之期也误了,简直是在要我们的老命嘛,此乃何等事关生死存亡的大举?如何能稍有丁点延迟?真是岂有此理!”
连连摇手,舒沧道:“你先不用冒火,展兄英明智睿,雄才大略,决不是个马虎胡涂之人,何况又在这等十万火急关紧的节骨眼上?他—定是遇了不可抗拒的重大灾祸,或者遇上了莫大的阻碍,这才会耽搁会合之期。否则,展兄是断断不会稍有迟误的!”
沉思着,古独航道:“但是,会是什么重大的灾祸与莫大的阻碍呢?若是人为的,恐怕能具有这巨大力量的人太少了,‘勿回岛’精英所聚,雄壮如怒浪狂飚,其扫荡力与打击力难以比拟,谁能相阻!”
田寿长拿了口气说:“依我判断十有九成是遭到天然关系的阻碍。”
卫浪云也点头道:“二叔说得不错,普天之下,有这力量阻碍我们大军行动的敌对者,只有‘皇鼎堡’、‘紫凌宫’、‘六顺楼’等,三方面,但除非他们联合—致才行.光凭单独的力量还不够,何况,据我们所知,他们也根本没有联合,全是各自为敌,因此这人为的因素就不能成立,必定是天然的阻碍了。”
古独航问道:“譬如说……”
田寿长低徐的道:“譬如说,天气的变幻,风暴的突临,海流的转易都是,要不.就是疾病的发生,或其他不可预测的仲种原因。”
搓搓手,古独航小心的道:“会不会——是岛上船舶遭到破坏?”
摇摇头,田寿长道:“不可能,总掌旗,‘勿回岛’你也亲自去过了,那里波涛汹涌,海流诡变莫测,加上悬岩峭壁,嵯峨陡立,是个绝对难以潜入之处,况且,我们守卫之森严周密,也是无可比拟的,天然的屏障与人为的守护等,已消灭了岛上每—个可为敌用的死角,在这上面,我们花费了多年的心血,经过—再的改正及演练,除非有人会隐形之术,否则,想潜入‘勿回岛’卧底是难如登天的!”
卫浪云笑道:“这犹不说,总掌旗,本岛拥有战船百艘,且全为铁甲镶木造成,坚固无比,估不论每艘船艇日夜有专人轮班守卫,便是将那百艘战船摆在那里任由他们破坏吧,恐怕他们就算有百多个奸细也得不眠不休的搞上三天才破坏得完!”
点点头,古独航笑道:“二爷与少主所言,我是完全相信,不错,想潜进‘勿回岛’卧底是不大可能的,那么展岛主此次误了会合之期,则定然为天然的意外了!”
田寿长烦恼的道:“不管为了什么原因,展老鬼这趟若见了他的面,看我不揪着他的胡子与他拼命才怪!”
—拍手,舒沧道:“那就有好戏瞧了!”
咬牙咧嘴的,田寿长道:“叫花头,你可能是只会隔山观虎斗哪!”
呵呵大笑,舒沧道:“岂敢,只是看看热闹罢了,老汉尚未开过这种眼界呢一—‘勿回岛’的两个魁首—个揪胡子,另—个约摸就会揪衣襟啦……”
田寿长笑骂:“老不死,老不正经!”
这时,卫浪云道:“事到如今,二叔,我们也只好等消息了,你不是已经派出十路飞骑去迎接大叔的人马了么?”
田寿长叹口气道:“是的,但又不知是否一定迎得上。”
古独航平静的道:“如果——万一没遇上呢?”
吁了口气,田寿长道:“问题就出在这里了,如果我们派出的人全没遇上大军搭上线,岛上的弟兄也没找着我们,这场仗还打不打下去!打,就凭我们眼前的力量委实不够,况且还有部份伤残需要照料,等于拉住了后腿,不打呢,对方却依然不会放过我们,我们不去找人家,人家自然会找上我们头上,如今势成骑虎,欲罢不能,就好像水决了堤,硬想截住就保管四溢分散,搞得唏哩哗啦……
舒沧摸着层叠肥厚的下颔,道:“我看打是非继续打不可了,正如你方才所说,现在整个武林道上全知道了我们大举兵的消息,‘紫凌宫’‘六顺楼’及他们的同路人当然更得到了风声,而我们主要目标是谁,对方自是心理有数,他们极有可能来个先下手为强,趁我们力挫‘皇鼎堡’之后兵疲马倦的节骨眼来个奇袭,设若我们光呆着挨打,还不如—股作气的干下去。”
田寿长若笑道:“打下去是正确的,但如今我们的力量,实在嫌薄弱下点儿,靠我们眼前的人马,要对付寻常的两道帮会是绰有裕余,可是与像‘六顺楼’‘紫凌宫’这样强大的敌人对垒,只怕就不够看了!”
哼了哼,舒沧道:“不够看也要打,老猴子,须知你不去打他们,他们就会来个狠扑,到了那个时候,你不打也不行了,与其受制于敌,何不如抢先制敌?横竖早晚亦免不了硬干下去,让人家来收拾我们,就还不如我们先去收拾人家了!”
搔着头发,田寿长道:“你的话是不错,可是万一收拾不了而反而叫人家收拾了呢?这不就砸啦?”
火了,舒沧道:“照你的意思,我们现在马上逃命?”
“唉”了—声,田寿长道:“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你别抬杠行不?总要想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才好呀!”
舒沧气吁吁的道:“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好想,摆在我们眼前的,—共有三条路可走,一是紧接攻击,二是待敌来攻,三是逃之夭夭,别的法子不会再有了!”
沉吟着,田寿长喃喃的道:“让我想……”
舒沧不奈的道:“还想个甚么?我虽说没有你心窍多,出不了你那些鬼点子,但这件事我却看得非常明白,这好比秃头顶上的虱子——明摆明显的,还想个什么劲?”
轻轻招手,卫浪云道:“大伯,就让二叔想想吧,他老人家脑筋灵,心思细,说不准三想两想就有好法子想出来啦!”
“嗤”了—声,舒沧道:“我与你二叔多了没有,孩子,也有二十年的交情了.他有些什么花巧我会不知道?你别把他看得太了不起,只不过他那些鬼主意,小奸狡比—般人多点罢了,娘的,不登大雅之堂!”
卫浪云忍不住笑道:“长辈之言,我不敢插口。”
舒沧翻翻眼白,道:“你是叫这老猴子管得太紧了。”
搓搓脸,卫浪云移转话题道:“对了,大伯,在‘孤围山’,你们是用什么东西引的火?火头子一起就那么猛烈得不可收拾?”
斜视了那里闭目沉思的田寿长—眼,舒沧道:“还会用什么?都是你二叔制造出来的那些鬼东西……‘白磷火箭’、‘千里起焰球’,‘硫磺弹’,加上‘琉璃飞桶’……”
哧哧一笑,卫浪云道:“乖乖,这几样玩意一起用,可不真能将一座铜城铁堡也烧化了,难怪火苗子那么凶,浓烟那么大!”
古独航颇有兴趣的道:“少主,这几样东西,我可还是第一次听说,名字全像是些火爆爆的东西,都是二爷制造的么?”
卫浪云颔首道:“都是,‘白磷火箭’是一种轻巧燃烧的武器,箭头是三角形,箭身是一只尺许长,儿臂粗的中空圆筒,圆筒底层中有一圈火药,引信便夹在底层之内,垂露于外,只要点燃引信,火箭便借底层火药推力凌空飞去,视攻击目标远近,底层火药配量增减,箭身射上目标,立即爆开,箭头白磷便四散燃烧,你知道,白磷这玩意儿遇风便着,一烧到底的,千百只火箭一起射出,就能将目标物烧得精光!”
不禁咋舌,古独航道:“好厉害!”
咽了唾味,卫浪云又道:“至于那‘千里起焰球’其实构造,颇为简单,仅是一枚人头大小的球罢了,不过这从外表看上去黑黝黝的球却是火药、硫磺、硝石所掺合制成,—根长长的引线连在球上,拉出老远,一点引线,片刻后即能使球飞炸,火焰迸射,熊熊生焰,这玩意唯一的妙处,便是连在球上的引线经过二叔加工研制,燃烧特快,大约要比平常的引信快上一倍还多!”
顿了顿,他接着道:“‘硫磺弹’是—‘种以‘兜弩’射发的火器,目标发生大火后,用特制的,形似弹弓般的‘兜弩’发射此弹,可使火势益形剧烈!”
古独航赞道:“了不起,少主,那‘琉璃飞桶’又是什么?”
笑了笑,卫浪云如数家珍般道:“所谓‘琉璃飞桶’,是用琉璃制成的桶状物!就像酒罐子那样大小,不过形状浑圆,在桶里灌满桐油,以木塞塞紧,用另一式较大的‘双杠形兜弩’,琉璃桶自空而落,刹时碎裂,内装桐油泼溅,以助火势。”
古独航津津有味的道:“什么又叫‘双杠形兜弩’?”
卫浪云详尽道:“下面是一张长方形木板,上面嵌有两根可以活动的木柱,木柱底盘为圆形球形,以便前后扯动,两条粗劲有力的皮筋便接在木柱上端与木板前面,两根木柱中间连以一块软勒的鹿皮,使用时,用力将两根木柱拉到后面,鹿皮上放妥飞桶,皮筋这时也已崩紧,好了,猛的手一放,木柱向前,飞桶弹出,凌空落向目标,火上加油,那油助火势,不就大啦?”
连连点头,古独航道:“怪不得‘皇鼎堡’上一起火,那火便如燎原,在短促时间里竟燃烧得恁般凶猛,有这些利害火器助威,倒是无足为奇了!”
卫浪云一笑道:“你还不知道,总掌旗,我二叔研制出来的,新奇玩意可多着呢,天上飞的,水里浮的,地下跑的,各般各样,真叫稀奇古怪,皆有妙用,等哪些时有闲了,容我一桩桩领你去参观!”
古独航切盼的道:“好极了,到时我一定烦请少主代为解说,以增见闻!”
敲敲桌沿,舒沧懒洋洋的道:“浪云,你别再显宝了,就这样你那位二叔已经洋洋自得,不可一世啦,你再替他吹嘘下去,八成他便不上天,也自认诸葛复生不啻!”
不待卫浪云答腔,一直沉思中的田寿长已突然开声!
“我们就这样决定!”
舒沧火道:“决定什么?你的小姨太让给老汉?”
一吹胡子,田寿长道:“别打诨——一我们决定打,不管岛上的主力人马接不接得上头也得打,非打不可!”
舒沧瞪眼:“废话!”
没理他,田寿长又道:“第一,我们在这里等两天,两天之后,若是老展那边仍无消息尚未见着人到,所有伤患便立即化整为零,分批易装送走,全送回‘蝎子庄’集中,这趟差事交由‘花子帮’弟兄负责!”
捻着胡子,他接着道:“第二,我们此间所有的人跟着兼程出发,直扑‘紫凌宫’,采取游斗方式,引使对方力量分散,然后逐一歼之!”
怔了怔,古独航道:“按原订策略,二爷,下一步不是应该攻袭‘六顺楼’么?”
点点头,田寿长道:“不错,但如今这策略却得修改一下。”
舒沧迷惘的问:“为什么?”
喜喜一笑,田寿长促狭的道:“老花子头,你不是一向自比智多星?不服我这口气?如今我可要考考你,你可猜得出是为什么!”
一下子挣红了那张肥嘟嘟的大圆脸,舒沧气鼓鼓的道:“老汉又不是你肚皮里的弯勾虫,怎知道你他娘又在出些什么花点子邪主意?猜,猜啥!我才没有那闭功夫呐!”
田寿长笑道:“你是‘黔驴技穷’了,老小子,还朝自家那张脸上贴什么金!也罢,我便明告诉于你,也好叫你学学!”
舒沧狠狠的道:“少罗嗦了,有屁快放!”
清清嗓子,田寿长慢条斯理的道:“其实相当简单,我之所以放弃定计谋攻袭‘六顺楼’为‘紫凌宫’的原因,乃是因为‘六顺楼’,如今对我们有顾虑,‘投鼠忌器’,不逼急了他们,他们可能一半刻时还不至于打我们的后背!”
舒沧有些奇异的道:“‘六顺楼’为什么对我么有顾忌?”
田寿长斜着眼道:“你真好记性,花子头,莫不成你就忘了澹台又离的宝贝义女正握在我手上的事了?”
“哦”了一声,舒沧恍悟道:“娘的,原来如此!”
笑了笑,田寿长道:“所以,‘六顺楼’方面大概可以暂时松一松,我们不先去收拾他们,他们也不一定就会三不管来找我们!”
考虑着,古独航开口道:“二爷,如果‘六顺楼’一切不顾,全豁出去了呢?”
田寿长搓搓手道:“你这话也有道理,我亦想过了,澹台又离虽说固执偏激,性烈如火但他对他的义女水冰心却是爱如已出,视同掌上明珠,宝贝得一塌糊涂,依我推断,他的义女如今落于我手,他不到迫不得已,大约是不会冒着他义女生命的危险来与我们火并的!”
舒沧不以为然道:“假如他真豁去了呢?”
田寿长苦笑道:“老实说,我这只是一种推测——当然是由事实及情况的演变为根据,但这种推测却只不说它的可能性太小,并没有绝对的把握,天下之大,出乎预料的事情太多,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推断的结果是—定正确!”
顿了顿,他又道:“所以说,‘人算不如天算’啊!”
卫浪云接口道:“便依二叔之计去做吧,若是澹台老鬼真的不顾一切后果硬干,我们除了立即给他兑现之外,也就只好拼一场了!”
舒沧问:“如何‘兑现’法?”
冷冷一笑,卫浪云扬眉道:“说不得,他的义女要遭殃!”
沉吟着,古独航道:“这样——合适么!”
卫浪云果决的道:“两国交兵,用的是你奸我诈,使的是你狠我毒,并非能以一贯的为人处世之道来做行事的准衡,总掌旗,既已血刃相向,也就谈不上什么慈悲了。”
古独航吁了口气,道:“希望还是能以澹台又离的义女为人质胁迫他!”
卫浪云道:“这却要看他是怎么个做法了!”
抚揉着肩头,田寿长乏倦的道:“至于要怎么个处理水冰心,且等澹台又离展开行动的时候再说,说不一定他还想和我们谈谈斤两呢!”
舒沧沉稳的道:“澹台又离如果想谈斤两,恐怕这斤两对他来说,就十分的不好谈了。”
田寿长笑道:“当然,他如想好生生的要回女儿去,第—步要解散‘六顺楼’,尽遣手下能者,第二步他自家要向天下两道同源发出明告,表示归隐林泉,永不复出,第三步,交出他的信物‘八卦金牌’,毁弃他的兵器‘大黄伞’!”
呵呵—笑,舒沧道:“这样做,你还不如要他老命来得干脆!”
田寿长正色道:“这已是最低限度的条件了,否则,我们便无能为力!”
摇摇头,舒沧道:“他包管不会干的!”
田寿长缓缓的道:“江湖生涯,争强霸道,原是一片烟云,这点他该明白!”
舒沧道:“我们也该明白!”
一瞪眼,田寿长道:“可是澹台又离是不能为而为之!”
舒沧低沉的道:“只怕他不这样认为,设若他能漠视武林名威,江湖权势,他也就必不会冒着他的义女生命之危来与我们拼斗了。
田寿长默然片刻,道:“不管他了,看他怎么做法说吧———————”
卫浪云立道:“二叔可还有指示?”
田寿长站起来,道:“没有了,大家全早点休息吧!”
大伙方待出门,古独航又回身问:“二爷,如果岛上大队适时赶到,是否也像方才决定的计划行动?”
田寿长胸有成竹的道;“不,如果大队适时赶到一一在这两天后,我们还是按照原订策略,直捣‘六顺楼’,再取,‘紫凌宫’,因为‘紫凌宫’地处偏荒,我们如今要先行攻他,实乃兵疲力耗之举,但为了力量不足,加以另有挟制‘六顺楼’的把柄,这才出此下策,设若我们的主力赶到,就不必如此费时费神了,我们大可一面与‘六顺楼’谈斤两,备行动,—面随时拦截‘紫凌宫’来自远地的人马,敌劳我逸,才是必胜之道!”
古独航笑道:“果然巧妙!”
于是,三人辞出田寿长静室,舒沧先与他们道了安,自行休息去了,卫浪云与古独航一时尚未能入寝,两人到四周巡视了一番,看看一切安静如常,又来在廊前低谈起来。
夜深了,有些寒意,荒村僻野的地方那股幽沉,那股冷寂,与那股萧索,也就更甚了。
拉紧了衣袍,靠在木柱上,卫浪云凝视着浓黑的夜空,感慨的道:“想想,也真叫人觉得戚然……”
古独航低沉的道:“怎么说!”
涩涩一笑,卫浪云道:“日后那一场连一场的血战,一端接—端的拼杀,似乎没有尽止的时候,为的是远大志愿,但就算这志愿在血肉及尸骨上堆砌成功了吧,于人的一生意义来说,又有什么不得了的裨益呢?”
吁了口气,他轻轻的道:“空洞。”
笑笑,古独航道:“既然来到这个人世间,就总得活下去,而活下去的方式有很多种,这要看你容身在哪一类的环境里而定,如今,我们生活在江湖道上,就必得按照江湖中求生存的法子苟延性命而已,这是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我不讳言,我也早就厌倦了,但我们还不想死,便须得设法活,虽然要活下去的手段太不令人喜爱,可是我们并无选择,当然,不可否认这全是缺乏情调与某种高远含意的,不过,我们只好如此了。”
看看卫浪云,他又继续道:“少主,所以我们要统一武林江山,登临盟主大位,说穿了也仅是生存的方式而已,不是全为了表面上冠冕堂皇的志愿,我们并不一定在乎那个名头,仅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活下去,若是叫人家得了,他们势必不会容我们留着我们吃饭家伙的……”
卫浪云颔首道:“总掌旗说得是,这纯粹是个现实问题……这个问题我却嫌它太也现实,现实的太也血淋淋的了……”
古独航沉沉的道:“我已说过,我们别无选择。”
卫浪云沉默了片刻,道:“看吧,以后的路途,必是更为艰辛与残酷的了。”
点点头,古独航道:“那是可以想见,而且无法避免的。”
忽然握了握拳,卫浪云道:“我的兵器——陷失在‘铁血会’手中的双锤!我的‘比日锤’!”
古独航笑道:“少主手上不是有一对现成的?”
卫浪云摇头道:“使用起来不习惯,也不趁手,也缺乏一种心灵的联系及情感的呼唤,总不及原来的好!”
颇有同感,古独航道:“这倒是的,不过,现在又如何找回来呢?”
卫浪云想了想,道:“我的意思,是专门派出一两个好手,潜至‘铁血会’老巢夺取回来,如今铁血会倾巢而出,窝里必不会有什么能人,这该是一件并不困难的事!”
沉吟着,古独航道:“只不过,路程迢远,能赶得及么?”
卫浪云道:“越早越好,赶不赶得及,是另外的问题了。”
古独航问道:“少主的意思,是派谁去呢?”
徐徐一笑,卫浪云道:“我属意于‘花子帮’的‘红包袱’长老杨宗与‘仙人杖’金泗二位,如果他们能去,必可得心应手。”
想了想,古独航道:“只要二爷与舒沧帮主同意,就不会有问题了。”
卫浪云道:“但是,我又考虑到这样一来,我们本来就不足的力量不是更形分散了?这却是个伤脑筋的问题。”
古独航深沉的道:“这却不然!”
笑笑,卫浪云问:“总掌旗另有看法?”
古独航道:“只要少主的原有兵器回到了手,能以发挥的威力恐怕就倍于‘花子帮’两位长老了,这好比做一桩生意,不管投资的本钱大小,只问到未了的赚头划不划算,划得来,马上干,反之,自然就不谈了。”
卫浪云问道:“据总掌旗的看法,这样做划不划算呢?”
用力点点头,古独航道:“当然划算。”
卫浪云毅然说:“那么,我明天一早就禀明二叔及舒大伯。”
古独航笑道:“事不迟宜—一——如今唯一使人担心的,就是展岛主所率大军的会合问题了,希望皇天保佑,不至于出什么大灾祸才好。”
叹了口气,卫浪云道:“人力灾难是不可能发生,怕就怕天然的意外,不过,我们岛上有十数位精通天文地理及海洋知识的专才,展大叔在此道中也是高手,想想也不应该出什么纰漏才对,怕,就怕‘人算不知天算’了……”
古独航乐观的道:“别犯愁,少主,吉人自有天相,展岛主等必能逢凶化吉,履险如夷的,何况直到眼前还不真知他们是否出了意外呢,我们何苦自己在这里增加苦恼?”
揉揉面颊,卫浪云道:“如今,也只好这么想了。”
猛的,他想到一件事,笑道:“哦,差点忘记了—桩大事,总掌旗,陶辉兄,你便饶恕过他这一遭吧!”
古独航笑道:“可是这小子又磨菇着少主替他说情了?”
卫浪云晒道:“一半是,另一半却是我自告奋勇。”
干脆的,古独航颔首道:“便全看少主金面放过他,否则,我真要好好治他—治,也太大胆了,竟敢擅作主张,放弃职守!”
卫浪云忙道:“好在没出纰漏,经此一遭,以后包管他不敢再犯了!”
微微一笑,古独航道:“想他也不敢了。”
就在这时,门里黑影一闪,皮四宝拐了出来,他揉着—双惶松睡眼,迷里迷糊的开口道:“少主,方才陶二把头从后面溜进来摇醒我,叫我向少主禀告一声,说他的事还望少主别忘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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