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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锐长长伸了个懒腰,走过去把睡得正香正甜的“毒弥勒”窦黄陂摇醒,窦黄陂抹一把唇角的黏涎,两眼惺忪,面皮泛着油光,迷迷糊糊的问:“呃,天亮了?怎么才一合眼天就亮啦?”
连连打着哈欠,窦黄陂老大不情愿的从被筒裹爬起身来,咕咕哝哝的道:“你他娘轮足了时辰没有?可别偷斤减两,整我的冤枉……”
钱锐“嗤”了一声:“我这一班值下来,时间只多不少,我钱某人是什么角色?蚩会占你这等的便宜?甭罗嗉了,先去用冷水洗把脸,清醒清醒,提提神,老总交待过,砸不得锅!”
窦黄陂抡臂提腿,活动筋骨,睡意巳去大半,又随即做几次深呼吸:“天倒没亮,只是你该起来接班喽,娘的,你还合过眼,我到如今连眼皮子都不会眨一眨!”
“且去挺你的吧,这裹一切有我担待。”
钱锐不再多说,合身钻入自己的铺盖卷裹,他刚想舒舒服服的把脑袋搁在枕头上,草寮的顶棚已忽的起了一声暴响,灰黑潮湿的茅梗四散蓬飞,三条黑影巳疾若鹰隼般兜空扑落!
意外来得突兀,而窦黄陂的反应亦不稍慢,他左足足尖旋地,整个庞大身躯倏移五尺,右腕翻挥,净光雪亮的缅刀刀锋已匹练般削斩来人!
钱锐的动作也快不可言,他上身奋挺,立腾而起,只在这个挺身腾跃的过程中,一对形似镰刀、成半弯月状的“双合铡”巳三次闪掣攻出。
来的三个不速之客,显然都是一流高手,应变之迅捷凌厉,简直令人咋舌但见三条由上扑落的身形石火般分掠往三个不同的方向,一柄沉厚锋利的紫金刀”锵”声震开了窦黄陂的缅刀,另一灿若银蛇似的长枪则吞吐如电,星芒并洒齐映,照面裹巳将钱锐的招式完全封拒出去,那第三个却急速掠到“病虎”骆修身跟前,手上金辉流眩,形同令箭般的兵刃微偏猛切,又准又快的劈向骆修身套戴的枷铐合缝之处。
原来死气沉沉,厌无生机的“病虎”骆修身,这须臾之际,竟精神倏振,满面狰赤,他骤瞪双眼,迎身举枷,光景是待配合来人强行破此桔桂,脱出生天!
但是,情况的转变,却没有他想像中的如意——那抹青森森的,尾芒伸缩有如冷焰般的光华彷似来自九幽,那么巧,“呛”的一记便把令箭形的兵器反弹斜掀,余力犹猛,对方差一点就倒趺成个王八翻身!
紧接着草寮的门扉“哗啦啦”碎裂崩散,又两员彪形大汉恍如饿虎出柙,带着一片呼号北风狂冲进来,两个人使的是一式双钹,四团黄澄澄的异彩飞滚旋舞,立时串连成漫天金轮,八方流磐,而两人攻击的焦点,却聚向一个目标——庄翼。
庄翼手中长剑,宽为三指,长有三尺八寸,锋面呈现一片青碧寒光,宛若秋水泓漾,又似精气蕴盈,剑尖莹芒流灿,隐隐然便透着凭般酷厉的杀机,好像镝刃凝注,业已无所不包,剑只极少数的人知道,古剑“木色”,乃属“六合会”的历传名器,镇门之宝。
那两员疯虎似的大汉,集中全力扑击庄翼,甫始一剑逼退劫囚者的庄翼,非常自然的移位侧走,双肩半抛,巳脱出敌人的攻袭之外,他没料到的是对方并未接续进逼,两人挫身向后,立时便掩至骆修身左右:这即是说,他们已暂且将姓骆的和庄翼等隔开了。
仅仅这一个动作,便已显示出来人俱为行家,专门行狙击截袭任务的行家!
草寮裹的形势,在这瞬息之间已起了微妙的变化:两个虎背熊腰,杀气腾腾的山汉并护于寿祥,佟仁和四位铁捕,则与另外三名不速之客相互峙立,这种情况,实在说不出那一边占了上风,但庄翼及他的手下们,至少已失去完全控制局面的优势,则无庸赘言。
“病虎”骆修身突然咯咯笑了起来,他目露凶光,形色狞厉的开口道:“姓庄的,人说十年风水轮流转,如今不用十年,连他奶奶十天都不用,风水就大翻大转了,你们妄想押我过去结案杀头,老子可不认这个命,只在今晚,老子就要跳出浅滩,腾云架雾消遥去了!”
庄翼面无表情,声音极冷极硬:“骆修身,算盘不要敲得太如意,你祖坟埋差了穴眼,今生今世,你再也别指望能翻身,鬼头刀,斩决牌,你的结局仍在那里。”
骆修身狂笑如袅:“好叫你搞清楚,我的大提调,你可知道前来搭救我的这几位是些什么人物?但要你明白了,我怕你腿肚子打转,连头皮都麻啦!”
庄翼静静的道:“你是在说神话,骆修身。”
额头青筋暴起,骆修身眼角倒吊:““七煞门”的“四钹双煞”郑钧、郑烈琨仲,我的拜兄,“回马刀”万有道,蒲城大豪“千束芒”郭亮再加上我手下第一员虎将“血刃”司徒卫,姓庄的,凭他们还怕制不住你这一干鹰爪孙?”
庄翼的目光缓缓扫过并立在骆修身跟前那两个大汉,这二位皆是一脸横肉,神形悍猛,同样的刀眉暴眼,塌鼻阔嘴,五官轮廓,确有几分相像,显然这即是“七煞门”的“四铰双煞”,郑氏兄弟了;与钱锐等人对峙的三位中,那手执厚背紫金刀,唇留短髭,客颜冷峻沉肃的朋友,无疑即是骆修身的拜兄“回马刀”万有道,站在万某种边,银枪斜竖,长身窄脸的这位,约摸便是蒲城大豪“千束芒”郭亮,剩下那使令箭形家伙的,则十成十为“血刃”司徒卫——倒是这司徒卫,生得白晰俊雅,气宇不凡,在对方这一群裹,最称体面。
人是长得体面,司徒卫现下的表情却有些沉不住气,他怒目瞪视庄翼,唇角不停抽搐,显见他并未忘记方才庄翼那一剑,险些使他出了大丑。
面容冷肃的万有道柱刀于地,双手叠撑在刀柄之上,沉缓的发话:“我们并不想袭杀官差,庄翼,只要你放过骆修身,我们保证不难为你,人要通权达变,懂得衡情度势,一味执着,就是给自己过不去了。”
“千束芒”郭亮也接腔道:“总提调,你应该明白,我们这次的行动决非即兴之作,而是经过详细计划,周密布署后的实力表现,没有把握的事,我们不会轻举妄动,一旦付诸实施,便必有胜算的凭籍,请你审视利害,莫做无益的颉顽!”
庄翼笑了笑,道:“冲着各位的盛名虎威,形势对我而言,确有几分棘手,难得各位还赏脸给我找台阶下,但务必请各位宽谅的是,我实在没有法子答应各位的要求,职责在身,王法有据,这个例,破不得,我也担待不起!”
万有道和郭亮互望一眼,尚未及回话,那边,骆修身已脸红脖子粗的咆哮起来:“有道哥,郭大老,用不着与这罗嗉,娘的皮,他为了升官进禄,邀功领赏,如何顾得别人死活?你们便讲下个大天来,他也不会搭理通融,对付这等狗腿子,只有使狠下刀,宰净杀绝才是办法!”
万有道仍然十分平和的道:“庄翼,我们只要骆修身一个人。”
庄翼摇头:“一个也不行,万兄。”
脸色僵硬了一下,万有道嗓音微微提高:“你不再考虑考虑?”
叹一口气,庄翼道:“万兄,朝庭有法,江湖有道,骆修身双手染血,背负了多少条人命?如果我图寻苟安而徇情私纵,休说上面追究下来难以交待,本身也对不起自己的职守,那些条人命,万兄,亦都是有血有肉,爹娘生养……”
万有道沉默片歇,冷凛的道:“这可是你自找,庄翼,怨不得我们!”
庄翼左手搭上执剑的右手手背:“很抱歉,万兄!”
仿佛早有默契,护立在骆修身前面的“四钹双煞”老大郑钧,蓦地身形半旋,双钹齐出,力斩驼修身套扣在颈腕间的木枷,双煞老二郑烈则暴出三步,猛袭庄翼,在同一时间,万有道,郭亮,司徒衙也齐齐动手,冲向四名铁捕!
木色剑的泠芒弹出寒星两点,“叮当”串响磕开了郑烈的钹面,姓郑的决不退却,上身倏短,钹刃由上扬起,狠切庄翼胸腹。
这须臾里,骆修身屡屡举枷上迎,郑钧双钹连砍,但见木屑纷飞,柴质四溅,“吭”“吭”有声下,枷拷的头一道横锁铁条业已断裂!
庄翼斜走一尺,剑锋突由左肘之下淬穿而出,青芒如电,便在郑烈双钹切空的一丝间隙中插入,剑尖急颤,戮进郑烈咽喉,更透过后颈,把这位煞君重重顶翻!
郑烈的尸体尚未及倒下,庄翼长剑已抖成六个硕大光环,环环相套,在一片破空的劲气呼啸里圈罩郑钧,去势之快,无可言喻。
正在发力劈枷的郑钧,不用回头,已感觉出那股凌厉的锐劲卷荡而至,他顾不得继续行动。一个虎跳窜出五步,左手钹就在这近距离中脱手飞斩…六枚光环突然交叠,于交叠的刹那已变为一条青蒙蒙、碧艳艳的光柱,光柱盘龙般“霍”声矫腾走掠,脆响骤起,飞来的铜铰已多成两半抛升,几乎不分先后,尚套在木枷中的驼修身的头颅也血淋淋的离腔弹滚,赤雾迷漫,缤纷浮沉,衬托出的是骆修身面孔上那股不可置信的骇异神情!
郑钧骤而狂号:“好杂碎,你连我也一起超渡了吧!”
单钹旋舞,金华纵横交织,郑钧悍不畏死的扑击庄翼,出招运式,全乃与敌皆亡的路数,他果然是豁开来啦!
木色剑凝聚成的光柱,便在此际“波”声扩散,宛若一面张启的罗网,又如一个布妥的陷阱,怡到好处的容进了郑钧扑来的躯体,青芒蓦地封合,随着庄翼飘疾俦涌似的身法翻旋回转,于是,血花并映,一团团、一块块的人肉便挟杂在腥红的,滚热的鲜血间抛酒,那种凄厉尖亢的惨嗥声,简直不似发自人的咽喉中了。
一声叱喝起处,“回马刀”万有道打横截上,双目尽赤如火。
庄翼脸容雪白,白得一如他身上的白袍,差的只是白袍上染有斑斑酡红,而面庞上单留一片缟素;木色剑的晶莹碧光映着他的五官轮廓,泛起的竟是如此深凝的肃煞,万有道的目光才亦不自觉的迟滞下来。
草寮中的战况仍然激烈,四员铁捕,两个人侍候一个,困得那“千束芒”郭亮与“血又”司徒卫满头大汗,左支右绌;钱锐和窦黄陂合攻郭亮,苟寿祥、佟仁和便联手夹击司徒为,四人同伙多年,默契够,身法熟,搭配起十分得心应手说老实话,这四员铁捕,功夫固为一时之选,如果以一对一,他们四位中的任何一个,可以和司徒卫扯平,但若单挑郭亮,就力有不殆了,眼前却是双打一,情况自又不同,加倍的压力,任是郭亮的本领领先一筹,应付起来亦不免捉襟见肘,险象环生,形势的优胜劣败,巳是明摆明显着了……。
角偶处,三名带枷的囚犯伴三具无头的尸身,景况怖异又阴寒,三个活囚俱是面无表情的目往这场杀戈的进行,却显然没有乘乱逃亡的打算,他们全知道庄翼那把剑,碧芒映血决不留情,假如他们其中有谁想逃,就得先忖度一下,人家的剑快,仰或自己的腿快?
万有道鼓瞪双眼,左右太阳穴加速跳动,他的额头汗渍隐隐,原沉肃的形容已被内心的惶急悲愤所取代,他握刀的手在难以察觉的颤抖,呼吸粗浊,声声人耳,竟是一付壮士未途的写照。
庄翼注视对方,七清不动的道:“你心绪激动,定力不稳,有道兄,这种情形之下,拼博起来是极易吃亏的,可惜形势所逼,又不能歇手退缩,你的处境殊湛同情。”
乾涩的咽了口唾沫,万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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