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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凤英用手抹了一把鼻涕,把鸡汤递到朱水莲跟前,“喝吧!喝吧!养好身子再说。”
朱水莲一把拨开碗,眼神空洞地瞪着天花板,头脑一阵晕眩。
失血过多的脸蛋惨白惨白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妈,你,你,你们,怎么下得了手?”半晌之后,朱水莲嘴唇微微抖动,无力地问。
牙齿因为寒冷,“咯咯”地上下打颤碰撞。
“你难道不知道你那对象什么脾性吗?只要没生出儿子,你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覃凤英抹着眼泪说。
朱水莲痛苦地闭上双眼。
她觉得现在她应该担心的是张昌文会不会被抓走,判刑,判重刑。
毕竟,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是吗?
明明说好的送人,怎么变成了谋杀?
以前丈夫是她的天,她的地,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绕着他转的。
为他生孩子,带孩子,去生产队白天黑夜地干活,挣工分换粮食。
丈夫的那点工资和粮票虽然能解决一点温饱问题,可是养三个女儿,还是远远不够。
她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和家婆还有大伯一家住在一起。
丈夫在外地上班,一年顶多有那么一个多月的时间在家。
当然还有一个月她可以带着女儿去他单位探亲。
那是她最快乐的日子了,在单位里想吃肉就有肉吃。
丈夫的下属见到她都喊她:“嫂子好!”
多带劲多拉风多有尊严哪!
张昌文高兴时,偶尔还会带着她和女儿上街,难得地给女儿一人买一件衣服。
家婆看她接二连三地生女儿,生第一个时还装出点笑脸帮忙带孩子,生第二个时连骂她扫把星,倒霉货,要害张家断根了。
生第三个时彻底把家婆给惹毛了,指桑骂槐、跳起脚天天在窗外骂她。
有一次朱水莲实在被骂得忍无可忍,站在窗边跟家婆顶了几句嘴。
第二天起来吓了一跳:家婆让孩大伯把她的房间用栅栏围起来了,不让她出去。
“看你那么逞能,有本事出来啊!我要把你困死在里面!”家婆掂着脚,扒开她的木窗,眼神凶狠地在窗外挑衅。
大女儿二女儿齐声大哭,三女儿鼻涕眼泪噼里啪啦流。
朱水莲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叫身形相对瘦小一点的二女儿从栅栏挤出去喊舅舅。
朱水莲哥哥拿着斧子过来把栅栏砍了,把朱水莲和她的三个女儿放了出来。
张昌文回家探亲,婆婆搬口弄舌地说她的坏话,丈夫不问清红皂白就打了她一顿。
她也只能把眼泪往肚子里吞,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隔天早上,依然强忍着疼痛起来替丈夫端好洗脸水,挤好牙膏。
煮好早餐,让三个女儿吃饱了,然后急急忙忙赶到生产队报到,穿着长衫长裤遮住被打的淤青。
说到底,她就是一个可悲可怜又可恨的女人。
她恨自己没本事,保护不了自己亲生的骨肉,恨自己挣不了更多的工分,让女儿吃得更饱,穿得更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