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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荷兰KLM班机靠通道的座位上,兰德尔斜过达丽娜从机窗俯视着遥远的下方,正好瞥见荷兰的首都。阿姆斯特丹活像一块灰褐色的不规则的棋盘,罗列着一些尖塔和矮小而古老、难以修复的建筑,此外就是那些发出暗淡光线的古运河了。

    在他和巴巴拉相处的那段黑暗岁月中,他曾来过阿姆斯特丹一次,只呆了两天,走马观花似地游览参观了一些地方,像王宫前广场,名叫卡尔瓦斯特莱的商业区、画家兰姆勃兰特纪念馆和保存在斯特底里克博物馆中的梵高名画。

    此刻,他在飞机上的座位里,期待着再一次旧地重游,盼望着一种充满希望的新生活。虽然昨晚伦敦报纸上那篇有关普卢默对梅尔廷-迪-弗鲁米牧师的专访也确实使他惴惴不安。就在飞机下面的棋盘上,敌对的双方在秘密地抗衡着:一是代表正统教会的“第二次复活”,企图挽救及加强现有的信仰;一是宗教改革派的弗鲁米牧师,他想打倒自第一世纪就已存在的教会和毁灭那位活在人们心中的基督。

    兰德尔私底下对这种黑白分明的对垒感到相当有趣,因为这正如他在商场上的竞争一样。不过他以往的习惯是忠实于他的顾客,而现在他依然有这种感觉。

    他在想不知惠勒和其他人有没有看到普卢默那篇登在首页的报道,如果看到了又不知他们的反应如何。他不知道该不该在机场上碰到惠勒时提到这件事情,因为惠勒将在斯希普霍尔机场接他。后来一想那完全是多此一举,毫无疑问,惠勒和其他人一定也看到了。

    5分钟以后飞机降落了,停妥后,他们经自动梯道,一步也不必走,可直达终点检查处,一个穿着制服的荷兰海关人员看见兰德尔和达丽娜以后,立即春风满面地说:“两位是美国人吗?”他一看他们的报关单,“哦,是兰德尔先生,早有人打过招呼了,请走吧。”

    在他们随着行李搬运工行走时,达丽娜放心地吐了一口气。

    “我真担心他们把我多带的香烟没收呢。”

    到达入境处以后,兰德尔竞一时感到迷失了方向,他好像身处在一所大玻璃笼套着的小玻璃笼子里一般,达丽娜紧挽着他的手臂。“我们要不要兑换金钱呀?”她看到钱币兑换机后这么说。

    “惠勒会代办的,”他说,“怎么搞的,咋不见他的人影子呢?”他立刻向一位KLM班机小姐招手。那位姑娘身着海军蓝制服,戴着白手套。“你知不知道来机场接人都在哪儿?”

    她随即指明一个通向外界的出口处。高大的惠勒已在那儿等着,一看见他们就大踏步走了上来。

    “欢迎你们到阿姆斯特丹来!”他大声说,然后放低了声音,“快来见见我们发行董事会的主席,也就是‘第二次复活’的头子,显赫的慕尼黑宗教出版家——他一定要跟我一道来接,你们……”

    兰德尔这才注意到在场的另一个人。其人身材高大,相貌极威严,惠勒与他比起来真有些小巫见大巫。这时那高大的绅士已脱下他的帽子,露出了满头的白发和子弹头的脑袋。他的锐利的眼睛上戴了副未镶边的眼镜,再往下看就是那尖尖的鼻子和大而黄的牙齿。

    “这位是埃米尔-戴克哈德博士。”惠勒向兰德尔和达丽娜介绍说。

    戴克哈德博士对达丽娜做了个吻手的样子,其实连碰也没有碰到。然后有力地握着兰德尔的手,用有些喉音但还算正确的英文说:“兰德尔先生,你来到阿姆斯特丹我们真太高兴了,有你加入我们的阵容才算完善,现在我们就可以把多年来的工作的成果以最有效的方法奉献广大人民面前。兰德尔先生,对你的声誉我们已久有所闻。”

    惠勒已催着他们离开了入境处的大厅。

    “别浪费时间了,”他说,“现在我们就直接到阿姆斯特丹的阿姆斯特尔旅馆去,这是本城最好的一家,我们各部门的头大都住在那儿。等你们把行李放好,然后接着再去办公室。我们要使你熟悉一下环境,和一些主要人员见见面。然后嘛,在一点钟你就和我们五位发行人以及我们的神学家一道吃午饭。当然包括不了杰弗里斯博士,他要过几天才来。噢,对了,你的电报真是个好消息,你几乎是很有把握地能够把奈特给弄来。等会儿你要告诉我你是怎样劝说他的,真不愧是位生意人。我们到啦,车在这儿。”

    他们离开机场,先经过一座不知名的黑色塑像旁边,冉穿越一所灯火辉煌的隧道,然后才进入通往阿姆斯特丹的公路。途中,他们也有一些时断时续的谈话,大部分都是惠勒和戴克哈德博士之间谈到发行的计划,间或也有是告诉达丽娜沿途名胜的,不过兰德尔没注意那些。

    在这一个人地生疏的地方,他宁愿沉默以便储存一些精力。不过,在从机场到阿姆斯特丹30分钟的旅途中,他确也浏览了一些景色。

    他听见戴克哈德博士对达丽娜说:“这条运河比机场还要高出13尺。你知不知道机场以及城市其他大部分都是在海平面以下?这些荷兰人真是勤奋。噢,你看到在我们前面的电车了吗?你没有注意到电车后面那个红色的盒子?”

    兰德尔注意往前面看去,只见一辆乳白色的细长电车正在前面行驶,他们的车子也因而慢了下来。

    “那就是邮箱。”戴克哈德继续说,“阿姆斯特丹人跑上电车的后面寄信。很方便。不是吗?”

    车子继续行驶,在开过一座相当大的桥梁后,减慢了速度,司机同时乘机左转。

    “我们终于到了,”惠勒在前座上说,“阿姆斯特尔旅馆闹中有静,它是十九世纪在欧洲最好的设施之一,高贵优雅。当朱莉安娜女王和伯恩哈德亲王欢度结婚20周年时,就在阿姆斯特尔旅馆中,来自全欧的显要云集,盛况空前。我们现在要让你们惊喜一下,我和戴克哈德博士给你们弄到最好的套房——皇家套房,也就是女王随时都要用的。我和戴克哈德所住的和你们的比起来,简直就是佣人的房间了。”

    “多谢,可是你实在不必那么客气的。”兰德尔说。

    “唔,我们可也没有那么大方,埃米尔,你说是不是?”惠勒向这位德国出版人挤了挤眼,又向兰德尔说,“我们也有我们的打算。从现在开始,只有一件事情最为重要,那就是绝对保守机密,要知道你所从事的这项推广工作乃是历史上一件大事。我们预料,这项新闻一旦发布以后,将会有许许多多的报界和广播电视界的人要见你。我们要把那些人当作皇家的贵宾一样接待,当然你也要像来自皇家的要员。在这种豪华的环境里接待他们会显得特别生动而具有诱惑力。所以我们定下了女王的套房,号码是10、11、12号,达丽娜小姐的房间就在隔壁。总而言之,我们是要把你安顿好,使你能全力以赴地尽快展开工作。”

    “我将使出浑身的解数。”兰德尔说。

    此时车子已在旅馆门前停下,守门人立刻上前把后面的车门打开,而司机则把行李自车内拿下来放在人行道上。

    兰德尔步出汽车后又扶着达丽娜走下来。他看见前座的惠勒向他招手,于是他在车窗前俯下身去。

    “史蒂夫,你们已经登记好了,”惠勒说,“你可以到服务台查查看有没有你的信件。不过除由机场海关寄来以外,本地不会有什么信来的。因为除了‘第二次复活’的工作人员和旅馆里少数人以外,可以说没有人知道你已来或将要来阿姆斯特丹,没有人知道你和我们有关连,这点非常重要。如果你的身份暴露了,外边有些人什么都做得出来,比如藏在你的套房里,窃听你的电话,或者串通旅馆服务部里的人收集你的资料。作为一个我们的外界代言人,你是我们所有人当中的最为脆弱的一环了,希望你记住这一点,而且要告诉你的——你的秘书。”

    “她什么也不知道,”兰德尔说,“至于说到小心谨慎,从现在开始我就变成一个隐形人就是了。”

    “你能不能在45分钟内准备好?”惠勒问,“我们会把车子送回来。我看这样吧,你在要离开房间之前打电话给我,我会在古拉斯纳波斯基饭店的楼下等你,我们还有很多事情等着要去做呢。”

    兰德尔看见惠勒的车子离去后,回头一看,达丽娜已随在拿行李的服务员之后走进了旅馆,他于是快步跟上去。

    走进耳房以后,他稍作停留以便熟悉一下里面的环境。只见地下尽是大理石铺成,而在上面则铺着高贵的东方地毯,随着楼梯一直向上延伸,到一号楼梯平台时再向左右分开。往左的是通往一号阳台。再看右面,只见两个拿行李的服务员已等在楼梯口,而达丽娜则正看着一些陈设在玻璃橱内的手提袋。紧靠兰德尔左面的是一个小小的服务台,再过去就是可以兑换钱币的出纳员办公桌了。

    兰德尔走进服务台。“我叫史蒂夫-兰德尔,”他说,“我听说我的房间已登记好了。”

    柜台服务员向他鞠了一躬。“是的,先生,你的信件我们已代为保管着。”

    他交给兰德尔一叠厚厚的信封,公事、公文,都是从纽约兰德尔联合公司寄来的。有的来自他的女秘书万达-史密斯,有的来自霍金斯,还有一封特别厚的,是来自律师萨德克劳福德。毫无疑问,那一定是全球企业合约的草案了。

    他离开服务台后,听那位服务员叫道:“先生,我几乎把这个忘了,你这里还有一个字条儿。”

    “字条?”兰德尔惊诧地说。惠勒刚才所说的话又在他耳鼓内响起:本地决不会有人写信给你……不能有任何人知道你在这儿。

    “这是在一小时前一位男士留下来的,他现正在酒吧间里等你。”

    服务员把字条儿递给他,那是写在一个名片上的。正面印的名字是锡德里克-普卢默,上面用紫色墨水写着几个字:请看背面。

    兰德尔把名片翻转过来,仍是用紫色墨水写的,字迹十分工整,其内容是这样的:

    亲爱的兰德尔先生,欢迎你,望你参加“第二次复活”的工作顺利成功。他们的确需要公共关系方面的建议,请劳驾来酒吧间一叙,以简短商谈共同利益的紧要问题。普卢默。

    普卢默?

    兰德尔心中一震,顺手把名片滑入口袋内。他现在仍然清楚地记得那登载在伦敦每日快报第一版上的消息,那个发出独家报道的记者就是锡德里克-普卢默。

    普卢默究竟怎样知道他来到阿姆斯特丹的呢?还有在他昨天的报道中为什么没有提到“第二次复活”的名字?

    兰德尔一向以冷静自豪,但是此刻,他也不由感到恐慌起来。他生存的本能告诉他应该立刻打电话告诉惠勒,可是惠勒现在还没有到办公室里。兰德尔另一个本能的想法就是退避到他那安全而隔离的套房里去,不过同时他也知道他不能永远躲在那里。

    他开始镇静下来。自古以来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逃避绝不是法子。更好的办法,当然还是伺机而利用之。除此之外,他也有些好奇,想弄清敌人的真面目。

    他很快地走向达丽娜:“喂,亲爱的,我有一个人要会见一下。这是公事,你先上去整理整理,我马上就会回来。”

    她先是一阵抗议,继而心甘情愿的屈服,终于随着拿行李的服务员乘电梯上楼了。兰德尔转向服务员:“酒吧间在哪儿?”

    那服务员指点着他在耳房内左转。然后又加上一句:“他在衣服的扣眼里戴了一朵花。”

    于是兰德尔便向酒吧走去,那是一间四壁都是玻璃的房子,而且相当宽大。从窗子望过去可见一个室外餐厅,现在正有几对迟起的人们在阳光下用早餐。再一直向前望去,则可见部分运河的景色,一叶轻舟正荡漾于绿波之中。这间旅馆的酒吧,除有一座带有异国色彩的柜台外,大部分掩映于紫藤花架之中,极富罗曼蒂克情调。此时,那神情愉快的服务员正一面擦拭着玻璃杯一面哼着曲子,显出怡然自得的样子。

    兰德尔细看这明亮的房间里,只稀稀落落地坐着三、五个顾客。靠近他身前的是一个肥胖的男子,正一面啜着橙汁,一面翻阅着一本导游书籍。房子的另一端,坐在窗前一张蓝色靠背椅上的是一位穿着考究的青年,看面貌大约30多岁的样子,此人西装的翻领上赫然插着一朵红花——他的对头。

    兰德尔开始越过房间向里面走去。

    他的那个死对头看上去像是个纨-子弟。

    普卢默那干细的黑发梳向一边以遮掩一处疤痕。他面貌的特点是圆眼、高鼻、薄唇、凹颊,再加上那灰白色的肤色,给人一种狡诈阴险的感觉。他穿的是一套剪裁保守的条色西装,打着栗色的领结,手上戴着一只很大的宝石戒指。兰德尔想,这人无一点像个来自伦敦朴实无华的记者。

    他一看到兰德尔以后,马上丢下正在看的报纸,立刻站了起来。

    “兰德尔先生,本人非常荣幸,”他说话的嗓门很高,同时在现出机械的笑容时露出了两颗獠牙,“兰德尔先生,务必请你坐一下。我可否请你喝点什么?”

    “不必了,谢谢,”兰德尔说。他坐下来,而普卢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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