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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为人父,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走上死路,半点法子也无。
从心怀希望,到面临绝望,不过一夕之间的事情罢了……
曳灵合上双目,泪砸在燕鸢苍白的面孔上,他清瘦的双肩颤抖起来,发出压抑的低啜。
燕鸢昏睡了一天一夜,醒来时天正蒙蒙亮,他朝身侧摸去,没碰到想碰的人,扭头看去,看见床边趴着个人。
“母后?……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曳灵的睡眠浅,很快就醒了,燕鸢昏睡了多久,他便守了多久,见燕鸢醒来,强颜欢笑道:
“鸢儿,你……”
“阿泊呢?”燕鸢惦念着想见的人,他的记忆停留在大婚之夜,后来的苦难都忘了,心里全是滋滋的甜,根本没发觉曳灵情绪不对,自言自语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对,他同我闹别扭了,我还未将他哄好,我去给他做鱼羹,他吃了鱼羹,就不会生我的气了。”
曳灵扣住他手臂,哑道:“没用的……”
“为何没用?……”燕鸢这才想起来问曳灵。“对了,母后,你知晓阿泊为何生我的气吗?我哪里惹他不高兴了?”
“他怎会生如此大的气,他先前向来不舍得生我的气的……”
曳灵看他那样沮丧,心如刀割:“如今是哪年哪月哪日,你知晓吗。”
“今日……仙辰历1340万年7月初9啊,前日是七夕,我与阿泊大婚之日。”燕鸢奇怪地看向曳灵。“怎么了?”
曳灵:“今日是仙辰历1345万年9月初6,距你与玄龙大婚之日,已过去5万年了。”
“什么?……”燕鸢皱眉。
曳灵告诉他,他与玄龙育有一子,现今5岁。可因两两相对数万年,久看生厌,不久前玄龙与他解契和离,同燕祸珩在一起了。
燕鸢觉得曳灵在说笑,他分明记得他与玄龙前日才大婚,在三生石前结下情契,于众神面前互诉衷肠,终身互许,对天道起誓,唯有死亡能将他们分开。
现在曳灵同他说,玄龙与他和离了?
燕鸢不信,他幻出仙辰历,一个个墨色的半透明数字整齐排列在半空,最突出的那排数字比别的数字大了足足一倍,赫然是1345万年9月初6,正是今日。
仙辰历不会骗人。
“怎会如此……”
他抬起右手掌心,凝起神力,不出意外的话,掌心会出现一朵绽放的淡蓝鸢尾,那便是他与玄龙的情契。
可是没有……
不论再怎么努力,掌心都空空如也。
燕鸢发觉自己体内的神力变得非常稀薄,但他并不关心这个,不断地去回想他与玄龙之间发生了什么,然而越想头就越痛,回忆溺毙在惊涛骇浪中,不见半点生息。
燕鸢红了眼眶,对着空旷的掌心喃喃问。
“为什么?我做错什么了?……阿泊为何不要我了?……”
曳灵没办法回答燕鸢,将过去的事说一遍,等同于撕开燕鸢的伤口,再往上面插一把匕首,他说不出口。
“母后,为什么?”
无法从曳灵这里得到答案,燕鸢站起身往外走:“我要亲自去问他……”
曳灵没拦他,拦不住的。
玄将殿的门被叩得砰砰作响,开门的是个白软的小人儿,穿淡绿色锦袍,生着短粗的小龙角,一双冰绿的眸颜色同玄龙一模一样,眉眼却似极了燕鸢。
“你是……”燕鸢愣住。
小人儿看着燕鸢也是发愣,眼眶刷得红了,扑过去抱住燕鸢的大腿:“父皇,你怎么才来看阿执,你是不是不要阿执了……”
燕鸢怔怔弯下身,将小人儿抱起来,他的动作迟缓,却并不生疏,仿佛这样抱过孩子无数次。
刚抱起来,小小的手臂就缠上燕鸢的脖子,小脸埋进燕鸢颈窝,闷闷说道。
“娘亲说父皇很忙,没空来看阿执,可是从前父皇再忙,都不会放着阿执不管的。这次为何这么久啊……”
软糯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像在强忍哭意,燕鸢心头揪痛,手掌迟疑地覆上阿执幼小的脊背,道:“对不起……”
小人儿直起身体,小手触向燕鸢的脸:“阿执不怪父皇,就是想父皇了。”
“父皇,你好像瘦了很多……你的脸怎么这么冰呀。”
正说着,就见玄龙从屋内走出,怜璧跟在身后。方才正准备用早膳,阿执听见燕鸢敲门,蹭得一下就窜来开门了,速度比怜璧还快。
“娘亲,今日父皇可以留下吗?阿执想要与父皇娘亲在一起……”阿执抱着燕鸢的脖子对玄龙说。
他知晓娘亲不喜父皇,因此格外小心翼翼。
玄龙沉默不言。
怜璧上前对阿执张开双手,笑道:“将军同帝君有话要说,太子殿下先与小仙去用早膳,好不好?”
“不要……”阿执扭动身子躲开怜璧的手,将头靠到燕鸢肩头。太久没有见到父皇,他不舍得离开。
燕鸢知晓这是玄龙的意思,拍了拍小人儿的背,哄道:“阿执乖,你先去用膳,父皇待会儿便去寻你,到时再见不迟。”
一来二去,他就知晓了他与玄龙的孩子叫什么,虽没了记忆,哄孩子的本事却像是刻在骨子里的,语气和力度都刚好。
阿执是燕鸢一手带大的,最是听父皇的话,最终红着眼眶被怜璧抱进了屋,门关上的前一刻目光都黏在燕鸢身上。
玄龙弹指施了个结界,如此一来,不论外头发生什么,里面都听不见了。
“阿执……是我们的孩子。”燕鸢从关闭的门上收回视线,道。
玄龙已知晓燕鸢误服了‘从头来过’,并不奇怪他的话,他不愿与燕鸢纠缠过多,免得露出破绽。
“帝君再三登门,有何贵干。”
燕鸢笑笑,道:“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将从前的事忘了许多,我来是想问你,为何要同我和离啊?我做错了什么,你非要同我和离……”
“情淡了,便散了,何来那么多为什么。”玄龙平静道。
“帝君身居高位,应当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三番五次地纠缠,难免叫人觉得轻贱不堪。”
玄龙的模样同记忆中一般无二,一身玄袍,长发不束,面容英俊神武,唯独那张暗金色的梵文面具让燕鸢隐隐感到陌生,连带着整个人都疏远了。
他忍着泪,哑声问道。“母后说,你同燕祸珩在一起了。”
玄龙:“嗯。”
燕鸢:“你同我和离,是因为他吗?”
玄龙想说是,可他看着燕鸢流泪的模样,谎话便难以启齿了。他强迫自己开口。
“是。”
“为什么?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甚至能给你更多,我是天界至尊,你为何要他不要我?你从前一直心悦的人不就是我吗?”
沉默须臾,玄龙道:“人是会变的。”
“那你再变一变,变回从前……好不好?”燕鸢扣住玄龙手腕,哭得丢了尊严。“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三生石前,你说要永远同我在一起的,怎么才五万年就同我和离了?……”
“我不想和离……阿泊,我不想同你和离……”
“帝君自重。”玄龙皱着眉抽回手,转身要走。
燕鸢慌忙追上去,抓住他的手:“没关系,你不愿意变,我可以变,那你说,你喜欢燕祸珩什么,我可以变得和他一样……甚至比他还要好,只要你说,我什么都可以做。”
玄龙这回没挣脱,背对着他道。
“他不会同你这般轻贱自己,让人平白看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