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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李烬之推着她道:“好了好了,你快进去,好好挑挑。”
秋往事奇道:“你究竟为何自己不进去?这又有什么见不得人了?”
“自是见不得人!”李烬之闷声道,“这间鬓影衣香是分店,总店正在永安,咱们在这里买些服饰,回头可跟四姐说是在永安买的。但此处掌柜认得我,若与他照了面,改天四姐来时难免漏了出去,岂不糟糕。”
秋往事如何知道送个寿礼还有这般多麻烦,似懂非懂点点头道:“那好吧,我去瞧瞧。”
李烬之挥手催着她进去,自己负手面墙而立,装作品读墙上壁书。不片刻秋往事便回了出来,却是空着一双手。李烬之微一蹙眉,还未开口,已听她赔着笑道:“里头那许多花样,我着实挑不明白。你瞧我自己的衣衫都是四姐挑的,我哪里会这个?你还是同我进去吧,放心,我同他们说了你面容丑陋,不爱见人,他们已将最新款的衣衫首饰都送至后院小阁中,咱们可以从后门直接进去,见不着人。”
李烬之听她竟寻了这么个借口,一时啼笑皆非,想想总也算可行之法,摸了摸脸便随她沿墙往后门处行去。
后门早已有人开了锁预备着,两人一路行至靠后门处的一幢小楼内,果然皆未见着人烟。楼内装潢别致,并无多余饰品,只是白石地面,屋中桌面,四周墙面与屋顶斜面上皆雕着纹样。雕纹粗犷写意,不过寥寥数笔,单看一面不知妙处,上下左右合来一看却正是一幅湖山揽月图,人处屋中便似置身湖上,四面环山,顶悬明月,直看得秋往事惊叹不已。
屋中两溜仿作山石舟楫形状的椅子上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七八套衣衫,每套皆有各自的首饰相配。李烬之将几套衣服一一展开看过,挑出其中两套递与秋往事道:“就这两套中挑吧,你同四姐身量相仿,换上试试。”
秋往事小心翼翼地抱着两套触手丝滑,料垂质沉,显见价值不菲的衣衫走上楼去,在上头“听听砰砰”折腾良久方下来。只见她一身湖蓝色裙衫,外罩着一层蝉翼薄纱,裙摆拖地,线条贴身,裙上水纹随着步伐轻轻泛动,便似裁了一段清泉披在身上,本应极显轻灵出尘之态,穿在秋往事身上却不知怎地似是减了光彩,只觉她仍是那样的眉眼,仍是那样的姿态,与穿着普通布衣时似也无甚分别。
李烬之上上下下细看半晌,摇摇头叹口气道:“唉,你这丫头不适合穿衣服。”
秋往事惊了一跳,“啊?”地一声瞪着他。
李烬之指指她解释道:“你长得太‘清楚’,不管穿什么别人也是只看见人,看不见衣服。多好的衣服穿在身上,也只能叫你压住了味道。”
秋往事低头看看身上,又瞟他一眼道:“这也不全怨我,我这自在法遇上了你的入微法,自然更是加一倍的清楚,这区区一件衣服却又能弄出什么区别来。”
李烬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这件式样倒是不错,四姐穿应该合适。你再去换另一身试试。”
这衣衫穿法繁复,秋往事第一回穿着实经了番折腾,这回却是熟练些,不片刻便已收拾好了下楼。
李烬之在楼梯口仰头看着,方见上头转出一抹身影,便已蓦地呆住。入眼的是一片鲜红,火焰一般跳动而灼热,偏偏火中之人却是一色的清冷,似乎周围的热烈之意全然不曾沾染上她半分,强烈的对比反成就了某种奇妙的和谐,便似烫到极处骨中反觉冰冷,冻到顶点周身却会滚烫,那霸道而无可争议的美,像浴火的凤凰,像喋血的神祗,直是撼人心魄。
李烬之蓦地便想起了那当门城头沾着血色的清澈笑容,心神一阵恍惚,喃喃道:“你果然注定属于战场。”
秋往事见他神色怔忡,口中不知嘀咕着些什么,不由微微一怔,低下头前前后后打量着道:“这回又怎么了?”
李烬之蓦地惊醒,定定地看她良久,忽点点头道:“可以了,你换回来吧。”
秋往事连楼都不曾下完,见他说得肯定,虽觉莫名其妙,也只道这身大约当真不好,便重转回楼上换回自己的衣衫,捧着那两套衣服下楼道:“是要这蓝的这件么?我去付账吧。配的首饰也一并要?”
李烬之捡起一红一蓝两套首饰递过,又多摸出两章银票塞给她道:“两套都要,首饰也都要。”
秋往事微觉讶异,可想想李烬之同王落王宿也算一起长大,感情甚笃,也便不觉奇怪,捧着衣物便上前头去付账。李烬之仍是从后门退出,绕到前头去等她。
秋往事付完帐出来,将手中的大包小包连同找来的碎银一道往李烬之怀中一塞,讨好地笑道:“五哥,咱们打个商量,这两套衣服一套算你送的一套算我送的可好?银两你将来从我月俸里慢慢扣便是。”
李烬之斜睨她一眼,轻哼一声,挑出那套红色的塞回给她道:“这本便是给你的,不必扣银两,只是也不准拿去送人。四姐那里你同我合送这一套蓝的也便够了。”
“不能送人?”秋往事一时不曾反应过来,愣愣问道,“不能送人你给我做什么?”
“自是给你穿。”李烬之见她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无奈地叹道,“难得有不会被你‘穿没了’的衣服,我这做哥哥的也不曾送过你什么,便算补个见面礼吧。”
秋往事这才明白他是专门送给自己之意,虽对服饰一类素来无甚兴趣,毕竟也觉欢喜,开开心心地笑道:“那便恭喜五哥成为这世上第五个送我礼物之人。”
李烬之知道那前四人多半便是她爹娘姐姐同卫昭,见她似是颇为高兴,一时倒后悔不曾早些想着送她些东西。
两人叫了辆马车回容府去。秋往事一路上探头望着窗外,总觉哪里不对劲,直到遥遥望见了容府残墙,才忽地省起,回头奇道:“四姐堂堂容王妃,今日生辰这秦夏城里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四姐对外头宣称的生辰是二月十六,并不是今日二月十一。”李烬之答道,“等到了十六那天自是有一番热闹。”
秋往事讶道:“为何如此?”
马车已在街边一间茶楼前停下,李烬之同她下了车,一面向容府西北角偏僻处行去,一面解释道:“如四姐这等显赫之人,生辰那日难免太热闹,反搅得自己不得安生,因此凡豪门望族,权贵之人,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富商大贾,对外宣称的生辰往往都同真实日子错开几日。如此生辰当日便可只同亲近之人聚聚,图个安乐。”
秋往事大觉讶异,啧啧叹道:“你们这等贵人便是比常人多些花花肠子,过个生辰都能弄出这许多花样。”
“是了。”李烬之回头问道,“你的生辰是在何时?这第一回咱们可得好好办办才是。”
秋往事眼角一跳,面色倏地一变,旋即又恢复如常,摇头笑道:“我太久没过,不记得了。”
李烬之见她神色僵硬,似在掩饰些什么。他心下略沉,又见她已说笑着扯开了话题,显是不愿多说,也只得暂且作罢,只在心中暗暗记下。
两人自偏僻处偷偷摸摸地翻墙潜进府内,因李烬之对府中布防了若指掌,没费什么周折便潜进了秋往事所住的撷英馆。此处不过是一座两房一厅的屋宇连着一个小小院落,因秋往事坚持也不曾配有侍从下人。此时已近日入十分,四下一片静谧,斜阳淡淡地铺洒院中,泛着温温的暖意,将这精巧而素朴的小院染出了几分寻常阡陌人家的安宁与平和,便连院中寒梅的清冽冷香也似带上了慵软之意。秋往事只觉心中微微一实,似有什么渐渐沉淀下去,舒舒地透了一口气,伸个懒腰道:“还是回来好。”
李烬之见她显是已将此处当作了自己的家,嘴角不知不觉地便透出了笑意,四下打量着道:“这里还是该放个侍女在,也好同你做个伴,现在也太冷清些。”
“这有什么冷清的。”秋往事推门进屋,转到里间舒舒服服地往床上一趴,“你们不都就在边上,我若闷了自会上门叨扰。”
李烬之倒还是第一次进她的屋子,四面环视,见房中布置素雅,除一床、一柜、一桌、一椅之外便再无其他多余家什,只是墙角床头,桌面窗台处零星点缀着些饰品,或是盆栽竹编,或是玉器木雕,未必十分名贵,搭配得却是恰到好处,只觉妥帖,一望便知是出自王落之手。
李烬之将那两套衣裳收入柜中放好,本待招呼秋往事出去,却见她懒懒地趴在床上半眯着眼,舒泰得像只窝在灶台上的猫,一时便觉不欲打扰,自柜中随手抽出一册《九洲方舆志》,坐到桌边翻起来。
秋往事迷迷糊糊地伏在床上,被褥显是近日才晒过,带着新鲜阳光的味道,暖暖地薰得她几欲睡去。直到窗外的夕阳斜斜地照进屋中晒在她脸上,她方才省过神来,抬头却见李烬之坐在窗边专心致志地看着书,呼出的气在一室清寒中凝成白雾,旋即又消融在浅金色的斜阳中,带着陌生的气息淡淡地弥漫出去,散满一屋。秋往事忽便觉得辨不清今夕何夕,也不知身在何处,只觉眼前的身影沉定安稳,理所当然得几乎叫人想起“天荒地老”。她恍惚之中一时什么也想不起,索性重又趴回床上便想这样睡去,却见李烬之回过头来,合上书本微微一笑道:“舒服够了?”
秋往事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忽然惊醒过来,猛地坐起,讶异地瞪着李烬之问道:“你在做什么?”
“等你啊。”李烬之起身将书放回柜中,看看外头天色道,“你歇够了便起来吧,咱们差不多该走了,再不露面只怕府里便要遣人去寻咱们了。”
秋往事想起自己几乎在他面前睡着,耳根一热,倏地跳起来整着被子道:“你怎不早叫我,我又不曾当真睡着。岂有你这般不声不响坐在边上看人发呆的。”
李烬之嗤笑道:“你还好意思说。我倒不知你这丫头这般懒,往床上一趴竟然就半天不动弹。”
秋往事大觉窘迫,哼一声道:“我本就在等着你叫,你没动静,我自也就不动了。好了快走吧,别让四姐他们真等急了。”
两人仍又偷偷溜出府外绕到前门,早便已有一干侍从在此伸长了脖子候着。王宿也夹在其中不耐地来回踱着步,见了二人面色一喜,却又倏地板下脸来,双臂抱在胸前上上下下打量着二人,肃容道:“你们这可要好好交待,这半天晃到哪儿去了?”
李烬之随口说道:“没去哪儿,不过是小七非说饿了,又怕被灌酒,不愿随其余兄弟同去,所以我便领她上丰埠口那儿吃了些小吃。”
王宿狐疑地看着二人,终究一挥手道:“罢了,但愿你们没吃得太饱,今晚上可是丰盛。”
两人随他进了未央院。江一望等早已在浮生阁中置下酒水相候,见了面自又有一番热闹。王落恐他二人旅途辛苦,几杯之后便着他们回屋休息。自永安带回的满满一车卫昭所赠之物也已按吩咐先尽数卸在了撷英馆中。李烬之回屋沐过了浴,左右无事,便上秋往事处帮她收拾那一车的礼物。
进屋却见厅中大小箱盒堆了满地,秋往事却是不见人影。转入里间,才见她散发赤足,一身宽大长袍,身上犹自带着水汽,却竟又窝在了床上。李烬之不由失笑,指指厅中一片狼藉道:“你便任它们那么堆着了?”
秋往事懒懒笑道:“我愁什么?不是你也自会是六哥四姐,总有人来替我打点。”
李烬之见她一副耍赖之象,并无半分起身之意,也只得无奈地叹口气,转回厅中先将送与容府诸人的礼物挑出来着人带走,余下的着实没处收放,也只得遣人先尽数搬进那间多余的空屋中搁着。
正忙着,王落同王宿果然也来了,秋往事这才一骨碌爬起,跑到厅中装模作样地指手画脚。李烬之暗暗好笑,也不去揭她的底。几人七手八脚地将礼物拆出,留下些吃穿小巧之物,其余大件古玩器物便送去府内库房中收着。
一番忙碌下来,天色也已暗了,侍从传话说酒宴已备,几人便一同往浮生阁中去。
今晚既是替王落庆生,又是替秋往事二人接风,因此席上颇为丰盛,山珍海味,无所不包,尽是民间难见的珍物。众人先替王落贺过了寿,各自送上礼物,连江未然也送上了一幅自绘的王落肖像,笔触虽仍嫌幼稚,但于神韵风姿处却抓得极准,纵是五官难称毕肖,也仍能让人一眼认出所画之人。独独江一望并不曾送上什么,秋往事只道他夫妻间自有安排,也便不觉得奇怪。
众人皆是兴致颇高,席间一片热闹,忽见江未然爬到凳子上立起,歪着头伸出手来,将众人一一点了一遍后道:“为什么只有八个?七人加上二婶加上我,该是九个才对。”
王宿将她抱到自己膝上坐着,笑着道:“那你瞧瞧这是少了谁?”
江未然蹙眉看了半晌,恍然大悟地拍手笑道:“我知道了,二叔又变回一个了,为什么不把另一个变出来?我喜欢那一个。”
“哦?”楚颉做出讶异之色,逗她道,“那一个还不是和二叔一个样?”
“不一样。”江未然肃容摇头道,“二叔会欺负我,那一个就不会。”
方定楚闻言失笑道:“你们两人若存心相瞒连我也未必分得清楚,如今倒叫这小丫头辨出破绽来了。”
秋往事听得奇怪,便暗暗问一旁的李烬之道:“三哥莫非常常不在么?未然怎地竟似不知他同二哥是两个人?”
李烬之点头道:“一来是常常不在,再来也是他两个从来就喜欢装作一人,三哥便去外头办事也往往打着二哥的名号,因此外间虽知容府有个楚颃,但清楚他容貌身份的,那是少之又少了。”
秋往事讶道:“三哥为何喜欢如此,这样一来世间岂非等于只有楚颉没有楚颃?”
李烬之眼中忽有难辨之色一闪而过,随即轻描淡写地笑道:“他们自小便是如此。也许他们本便是一人,只是错分作了两个罢了。”
秋往事虽仍觉奇怪,但见其余诸人似都完全不以为异,暗忖孪生子大约当真与常人不同,也便不再深究。
众人接着饮酒笑闹,因定好了明日一早要上普隐院中祈福,是以只饮到七八分醉意,便各自散了回去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