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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触抚秋往事消瘦的脸庞。岂知指尖方触到冰凉的肌肤,她却似蓦地受了惊,浑身一震,猛然向后跳开一步,面上忽青忽白,惊疑不定地喘着气。
李烬之陡地僵住,右手顿在空中,面色也倏然一紧,嘴角缓缓抿紧,眉心也慢慢低沉,眼中也似一点点黯淡下去,渐渐降了温。
秋往事自己也被骇了一跳,只觉心绪纷乱,满腔急躁,似是浑身不定,亟欲排遣,却浑然不知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几次接触李烬之的目光都似被烫伤般飞快地移开视线。她身不由己般又退后两步,慌乱地别过头,急促地道:“五哥,我知道、知道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你本是无心,这本是意外,是意外。我不怨你,也不恨你,真的,真的不恨,可是、可是我现在对着你,真的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表情才好,所以我、我……”
“所以你就这样跑了?”李烬之忽地打断,语声清冷得一如连绵的雨水。
秋往事听出他语中的冷意,不觉吃了一惊,抬起头来,见他正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面容冷肃,神情淡漠,一如战场上执掌生杀时的模样。她陡觉透不过气来,忍不住又想后退,却听李烬之淡淡问道:“你为什么来这儿?”
秋往事一怔,偏过头低声道:“偶然经过。”
“不偶然。”李烬之静静望着她,神色淡然,“若是偶然,我怎能在这儿找到你。”
秋往事眼角一跳,惊道:“你知道我会来这儿?”
“不难猜。”李烬之微微一笑,面色却仍是一径的冷淡,“容府你不想留,显境你不能入,朝廷你更不愿去,除了释卢,你还能去哪儿?”他微微一顿,接着道,“这个我想得到,而你也知道。尽管知道,却还是没从融洲绕路,而选了这条我们一起走过的路。”
秋往事轻轻一震,面色倏然变冷,紧盯着他道:“你想说什么?”
李烬之仍是平静地波澜不兴,沉声道:“你来这儿,是想让我找到,想让我留下你,就像上回裴节被擒时一样。”
秋往事心下一颤,浑身陡地一紧,定定瞪着他不出声,不知是惊是怒。
李烬之见她惊弓之鸟般满面警觉,忍不住轻叹一声,放柔了声调,缓缓道:“可是往事,这次我不留你,你想留下,就要自己留下。你想要为自己活着,却怕对不起你姐姐,于是想要别人逼着你不得不留。你想听我说你走了我和四姐六弟都不好过,你想听我说你走了裴初会借机生事挑拨离间,你想听我说你走了卫昭不会放过容府。可是今天我不说,你要留下,就只能是为自己留下,否则再有多少借口,今后你也只能是日子过得越好,心底就越内疚。我不要你这样留下,你姐姐也一样不要。”
秋往事低着头,一语不发地听着,面色却越来越冷,整个人似被裹在看不见的冰层中,带着格格不入的疏离。自见到孙乾起便一直积压着的悲哀、委屈与仇恨一点点泛上心头,浑身都不可抑制地轻轻颤抖起来。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近乎哭腔的嘶哑,“五哥,我不怪你,不代表你就有资格理直气壮。我姐姐,承受了那么多,挨过了那么久,难道就只是为了那样的结局?就算你再无心,可她死在你的计下终究是事实。她拿自己的命换我活下来,难道就只为了看我和她的仇人卿卿我我?五哥,你真觉得我做得出来?”
“那么你以为你姐姐想看的是什么?”李烬之逼近一步,解下腰上的灵枢递到她眼前,“你杀了孙乾,已经报仇了,为什么你姐姐还在这儿?你真想走,就带上这灵枢,看看和我分开是否就能让你姐姐安心。”
灵枢上殷红的血痕火一般灼痛了秋往事的双眼,她陡地别过头退后几步,拉着马缰哑声道:“五哥,你不要逼我。”语毕一跃上马,不辨方向地向外便冲,才跑出几步,忽听前方马蹄声响,只见一人在马背上挥着手臂,高喊着疾冲过来。
秋往事慌不择路,几乎和他撞个满怀。那人一拨马头,堪堪避过,顺势带住她的马缰,硬拉着她停了下来,一面欣喜地笑道:“哈哈,小七你真在这儿!五哥说你会来,我还不信,等了一日不见踪影,便想去边上碰碰运气,幸好没走远。你、你在就好,你在就好。”
秋往事心烦意乱,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敢多看他憔悴不堪的脸,扯过缰绳便想离开。
王宿哪里肯让,横马拦在她身前,死死扯着她,急道:“小七,我知道我们对不起你,可你、可你不能就这么走了。我们是兄妹,是亲人,我姐姐对你姐姐发过誓说会好好照顾你的,你……”
“发誓?”秋往事忽抬起头来紧盯着他,冷哼道,“可你们一边发着誓一边已经在骗我了,这誓也做得数么?”
王宿本就心中有愧,顿时语塞,嗫嚅了半晌说不出话来,一眼瞟见李烬之远远站在一旁,忙急声唤道:“五哥你在做什么,还不快劝劝她。”
李烬之并不上前,只静静望着她,语调平缓:“瞒着你是我们的错,可其间的不得已,你想必比谁都明白。若一开始就知道真相,你想必根本不会随四姐下山,根本不会入了容府,同我们生出这一段交情。你扪心自问,是否真的宁可如此,宁可从未下山,宁可从不认识我们,宁可一切从未发生?你真的能说这句话?”
秋往事背对着他,绷着脸一声不吭。王宿听他说得生硬,倒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冲他猛施眼色。
李烬之视而不见,径自续道:“何况瞒着你的,不止我们。我设计令兴军内乱,此事知情的虽不多,却也不是什么绝密,大有迹象可寻,以你的聪明,当真猜不出其中关窍?此事真相,我们固想瞒着你,可你自己又何尝当真想知道。我本打算成亲前无论如何告诉你,可惜中间太多事,一直没机会。若非这次的意外,你岂非早已决定不深究了?你叫我替你杀了孙乾,你说你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管,难道不是早就已经猜到?”
秋往事面色苍白,死死盯着他,紧咬着牙,低声道:“那不一样,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李烬之走上前,逼视着她道,“你可以为自己活着,不必对谁觉得内疚。这一步自你下山,自你决定与裴节为敌,便早已走出来了,为什么至今还不肯正视?”
秋往事轻轻一抖,只觉心神一片紊乱,脑中无数个声音嗡嗡响成一片,直欲炸开一般。
王宿见她面上忽青忽白,急得满头冒汗,一面狠狠瞪着李烬之,一面急急去拉秋往事。哪知方一碰触,她却似受了惊般陡地纵马向前一冲。王宿猝不及防,连人带马被她撞得向旁跌去。
秋往事跃出几步,直挺挺地坐在马上,低着头自齿缝中一字一句道:“那不一样,那不一样!”
王宿刚勉强稳住势子,却见她猛地一抽马鞭,向前疾冲而去。他大喊一声,正欲去追,哪知坐下马匹才一抬步,忽地一声嘶鸣扑地便倒。他大吃一惊,一个滚翻跃下马来,才见马前膝上血迹斑斑,显是为凤翎所伤。
王宿怒吼一声,见李烬之的马便在一旁,二话不说便欲上马去追,岂知却被李烬之一把拉住。
王宿狠狠甩开他,怒道:“你不说些好的也便罢了,不去追也便罢了,还拦着我做什么?”
李烬之上前拦住转身欲走的他,轻叹道:“你追上去,又能对她说什么?说我们不是成心,不是故意?说我们对她的情谊并无虚假希望她原谅?说容府不能没有她?你以为你能说的,她有哪一点不知道?”
王宿看着越去越远的秋往事,面上满是痛悔之色,狠狠甩着头,哑声道:“她不明白,她不明白。”
“她怎么会不明白,她便是太明白了。”李烬之望着渐渐隐没在雨幕中的身影,面色也随之暗淡,“阿宿,你以为她跑是因为不能谅解我们?错了。她不能接受的,正是那个能够原谅我们的自己。”
王宿浑身一震,陡地抬头望着他,惊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姐姐为她而死,她一直以来,便觉得自己不该活在世上。虽然她替自己找了理由,按照姐姐的遗愿活了下来,可她心里从没停过内疚。”李烬之轻叹一声,嘴角带着轻柔的笑意,似是伤感,又似无奈,“她根本不允许自己放下那段过往,根本不允许自己从悲伤里走出来。可是她终究还是一点点走出来了,你想必也感觉得到,她的志向是自己的,她的期待是自己的,她的笑也是自己的,与她姐姐的遗愿无关。她活在世上,早已不是为了她姐姐,偏偏这一点,正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接受的。在这之前,她还可以装作不知道,可如今既然捅破,她便不得不面对那个根本不想同我们决裂的自己。”
王宿默然半晌,皱眉望着他,叹道:“你既知道得如此清楚,难道便真没办法留下她?”
李烬之轻轻摇头,苦笑道:“我能留她,可她不能被我留,这个决定,只能由她自己下。她有资格幸福,有资格忘了姐姐,有资格为自己好好活着,若不能自己承认这一点,就算她留下一辈子不离开,也永远走不出三年前的即望山。”
王宿一时怔愣,胸中又堵又闷,忍不住重重叹道:“那你也该先好好留下她,再慢慢劝就是了。”
李烬之轻叹一声,垂下眼微微笑道:“她这丫头,白练了许久的自在法,实在倔得很。我们对她越好,她只会越觉得谁都对不起,只会更往牛角尖里死钻。反倒是等天下都没人怜惜她了,她才会想起来对自己好一点。”他说着一抹面上的水,纵身跨上马背道,“好了阿宿,你也该回去了,井天还乱着呢。”
王宿一愣,忙问:“你去哪儿?”
李烬之轻轻一笑,望着远处,声音也不自觉地放柔:“我自然去看着往事,难道真任她一个人乱跑么。”语毕又冲远远杵在一旁的许暮归一点头道,“你跟我来,我有话问你。”
许暮归一怔,尚未来得及发问,见他已回过头去策马离开,便也无暇多想,只得跟着他向秋往事离开的方向远远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