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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说道。
空中的雪花越飘越大,几个小时就在地面上铺了一层沧茫的白。
温知夏是被冻醒的。
她在隐约间好像看到了有红色的灯在闪烁着,她在很久很久以前上小学的时候,曾经在路边的一个瞎眼算命先生那里听过一个故事。
说是人在临死之前,意识模糊的时候,人在迷雾一般的红色之中走马灯般的略过自己的一生。
但是温知夏她什么都没有看到,她只是觉得有些遗憾,如果这就是她活着的最后时刻,她没有跟顾平生好好的告别,反而是带着跟他的矛盾离开。
也遗憾,没有能保护好,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不能带他来看看这个世界。
意识消失的最后时刻,她好像看到了白色的信鸽在围着她不停的转,然后将她从地上拖了起来。
“……病人的生命体征已经恢复正常,野外冷冻时间太长,肌肤情况也已经有所改善……但是,根据刚才进行的全身检查,主任你看看这个……”
主任拿过检验报告看了看,又看了眼病床上的温知夏:“这个病……”
“主任您觉得,是她自己得知了自己的病情想不开自杀,还是……有其他的原因?”年轻的医生揣测的问道。
主任:“这些警方会给出结论,你……”
“我得了什么病?”
病床上的温知夏睁开眼睛,显然是听到了两个人之间的对话。
在两人对话开始,她的意识便已经开始慢慢苏醒,只是还处于混沌的阶段,分不清楚到底是梦境还在现实,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
她撑起身体想要坐起来,距离她最近的主任按住她的肩膀,“你现在的身体还非常的虚弱,先不要起来。”
她的头上缠着纱布,身上再没有其他明显的伤口,只有从山坡上滚落下来造成的青紫,脑震荡造成了她短时间内的休克,也让她幸运的逃过一劫。
“我得了什么病?会不会影响肚子里的孩子……”温知夏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孩子,但是紧接着,眼眸狠狠一顿,紧张的追问:“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还在不在?他有没有事情?”
她掉下来的时候,蜷缩着身体,用手紧紧的护住腹部,孩子应该……不会,有事的,是吗?
主任跟身旁的年轻医生对视了一眼:“你……有孩子?”
他的疑问,让温知夏猛然愣住:“我怀孕了啊,不久前刚刚用验孕棒测试出来,为什么要这么问?”
主任顿了顿,说:“应该是验孕棒出现了问题,在你被紧急送来之后,我们第一时间给你做了全身的检查,你并没有怀孕。”
你并没有怀孕,没有怀孕……
这个消息猛然从头顶砸下来,让温知夏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眼神失焦,哑声:“没有怀孕?”
主任见她神情失望,安慰道:“你还年轻,怀孕总有机会,而且你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合怀孕,这样只会给你的身体造成负担。”
温知夏脖颈僵硬的转过头来,像是在迟缓的去理解他话语中的意思。
主任见她柔弱,还刚刚经历了生死,便问道:“你的家人呢?下面的事情,还是有亲人在场比较好。”
“……我得了什么病?”温知夏尚未从孩子不存在的打击中回过神来,便从主任的欲言又止中听出了极坏的情况。
主任将检验报告递给她,“……依据报告来看,三代亲属之中,家族内,是不是有人出现过这种病症?”
主主任试图缓和她的情绪,毕竟他从医多年,见过太多人知道自己重病之后精神失控的情况,但是温知夏在拿到检验报告的一瞬间,脑子当时就“嗡”的一下子,什么都听不见了。
白血病。
是她曾经多年为之梦魇的疾病,她曾经亲眼看着最疼爱自己的姥姥,是怎么在这个病的折磨下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最后瘦骨嶙峋的绝望放弃生命。
在姥姥去世后的很多年里,温知夏每次在午夜梦回时总会惊醒,因为在梦里,曾经慈爱的姥姥瞪着血红的眼珠直勾勾的看着空气中的虚无,手指死死的扣着床板,发出怪异而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成为她脑海中一段抹不去的恐怖回忆。
她甚至一度需要做心理疏导。
温知夏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两个人离开的时候,嗓音沙哑的问了一句:“……为什么没有怀孕,验孕棒会出现两条杠?”
两人似乎是没有想到,她要询问的不是自己的病情,竟然是那个根本就不存在的孩子。
“……测试之前服用过含有HCG成分的药物,又或者是验孕棒的储存方式和储存温度存在误差,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受潮,这些情况都会造成影响,当然具体的还是要对使用的验孕棒进行质检才能得出来。”年轻医生回复道。
她轻敛下来眉眼,声音低至不可闻的说了一声:“谢谢。”
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有些渗透到骨子里的修养,还是会展露出来。
年轻医生在关上门之前,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她手中捏着检验报告,脖颈僵硬的转过头,无声的看着窗外的雪花,身形脆弱而单薄,虽然是无声的画面,却让人觉得心头有些难过。
温知夏也不知道自己出神了多久,就是在很久很久以后,她保持着坐立的姿势,身体像是都僵硬了,这才微微缓过神来。
她躺在床上,用双臂紧紧的环抱住自己,蜷缩成一团,即使是盖着被子,也只有小小的一团,让你很难想象,她是个身高有168厘米的高挑女性。
医生说,她没有怀孕,没有新的生命即将要诞生。
医生说,她得了病,是跟她姥姥一样的病。
“……不,不要再继续了,让我死了吧,让我解脱。”
“我放弃治疗,我不治了……”
“啊!我不治了,让我死,让我死!”
曾经慈爱的姥姥,面容狰狞而痛苦的掐着护士的手,眼球突出混沌带着血丝,宛如是一具会活动的披着人皮的骷髅,吓哭了路过病房门口的小孩子。
也彻底的变成了温知夏陌生而恐惧的存在。
那时她年纪尚小,还不太明白疾病和死亡的意义,只是知道,那个很爱很爱她的慈爱姥姥没有了。
变成了一个被疾病击溃,精神崩溃的“巫婆”。
后来有一天,姥姥真的死了,是自杀,她死前跟小护士说了些类似于遗言的话,说是自己老了,也活够了,不想要再活受罪,也不想要再给亲人添麻烦。
她藏了一块打碎的水杯玻璃,在晚上一个人踉跄的走到洗手间,割腕了。
旁边摆放着的是一张没有被鲜血沾染的纸条:弄zang了你们的地,麻man你们打sao了。
温知夏拿着验孕单,身上还穿着病号服,从医院里走出来。
门卫昏昏欲睡,根本没有发现有人出去。
温知夏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但是她想要见顾平生。
白雪覆盖整座城市,将白昼颠倒。
映照的宛如是白天,连路灯的光亮像是都变得暗淡。
每一脚下去,雪地上都会留下一道脚印。
偶尔路过的车主看到一个穿着病号服,头上缠着纱布,身形瘦削在路边缓慢走着的女人,都会忍不住好奇的看上两眼。
温知夏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她只是的是,在她的印象中,两家医院距离的并不是很远,同一条路上,公交车两站路。
她看到了那辆布加迪,一男一女走上车,而那个女人就是赵芙荷。
温知夏沾染上雪花的睫毛颤动了下,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师傅,跟上前面的那辆车。”
车子在成雅居前停下,温知夏也在几十米外叫停。
远远的布加迪前,那个男人,他垂着一条手臂,却照旧可以跟另一个女人在车前拥吻。
女人像是无骨一般的贴在他的身上,两人靠在车前,打得火热。
就那么迫不及待的,连进屋都等不及。
香山路73号,温知夏不清楚是不是顾平生的房产,可成雅居,她却是清楚的。
垂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攥紧,传来的不是骨骼发出的声音,而是纸张扭曲之后发出的声响。
温知夏低眸看着手中的化验单,嘲弄扯起的嘴角弧度尚未定型,眼角落下的泪光就先一步的滴落在检验结果上。
眼中的晶莹让视线变得迷糊,她随手将检验单撕的粉碎,像是也连带着撕碎了自己这么多年经营的感情。
他不想要孩子,到底只是不想要她的孩子,罢了。
“师傅,去澜湖郡。”
出租车掉头,车窗里飘落一地的碎纸屑,慢慢的跟飘落的雪花融为一体。
温知夏不知道,在出租车驶离的同时,已经走进成雅居的男人回了头。
他看到了那飘落的纸屑,但是下一秒被一双纤细的胳膊缠上,带着痴迷的醉意,“学长……再给我一个孩子,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