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傻子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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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深褐色的枝干上竟结出一朵小小的纯白色花苞。
“诶,你们等等我!”
杨德看着孤零零的梅花枝,急匆匆跑上楼,把客厅里的花瓶拿下来。
杨妈妈和杨爸爸都惊呆了,“干啥呢你,发疯呢!我说你拿我们家花瓶干嘛!轻点轻点,买这花不要你付钱是吧?”
杨德匆匆忙忙接了半瓶水跑出去,“我这有急用,明儿我再给您买一个啊!”
李鸣洋看着杨德跑上楼,“你刚才在想什么?”
想什么呢?
姜凤欢无聊地把玩着梅花枝,随口找了个理由。
“想明天早上吃什么。”
李鸣洋送他到小区门口,停下车,冲姜凤欢的背影轻声问道,“刚才阿德没开口,你也会帮她的吧?”
“他?哪个他?”姜凤欢揽着粉红花瓶笑。
“那个小女孩。”
“怎么会?她能给我钱吗?不给钱还想我办事?”姜凤欢摆摆手,“快回去吧,别做白日梦了。”
白日梦吗?
李鸣洋发车离开,后视镜里姜凤欢掐起花枝放在路灯下扬起手仔细地看,孩子气地笑着。
他也跟着笑了。
刚才夏春花讲述她的过去时,他分明看到姜凤欢的拳头握紧,表情是从没见过的难看。
现在的年轻人啊,小小年纪,就老沉的不像话。
话分两头。
苏梦被姜凤欢和锁链打伤,弃脚逃窜,来到了一家花店。
花店门牌是咖啡色。
她穿过玻璃门,惊动了门后一串贝壳做的风铃。
花店里站着一名四肢修长,脖颈如天鹅一般的女子,她穿着浅色碎花长裙,正在修剪黄玫瑰的枝叶。
她的手指格外修长,红润健康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小拇指指节上点着一个朱砂痣。而她抚摸花瓣的动作,不是在抚摸一样物件,仿佛是在透过花抚摸她的爱人一般。
“呵,”苏梦捂着肚腹,狼狈地倚着墙壁得逞后的轻笑,“他逃不掉的。”
那女子恍若未闻,依旧背对着苏梦,将一朵衰败的花小心地放在一个木盒里。
她的动作很熟练,仿佛已做了无数次。
苏梦嗤笑,“你一天到晚把自己困在这花店里,侍花弄草,你以为这样那个男人就会来找你了吗?”
“不,他不会,他早就已经忘记你了。”
苏梦不等那人回答,轻笑转为大笑,笑声十分痛快,只是那笑声中又多了些悲哀和自嘲。
“我又有什么资格说你呢…”
每一世,每一世他都不记得她。
那女子才抬头,她脸部轮廓流畅柔美,远山眉,白玉面,如果捂住她的一双眼睛,谁都会想去亲近她。
可她的眼睛却像冬日的湖,结了冰,湖面泛不起一丝涟漪。
她的脸也平静无比,就像是带上了一张面具。
“你受伤了。”
连语调也是。
“美丽的君影小姐,你是在关心我吗?真是难得。他旁边竟然有个走阴差,一时大意,被他的锁魂链给囚住,要不是我自断双腿,只怕你已经见不到我嘞!”
君影将大门关上,拉上灯,门背后的风铃竟散发出点点光芒。
“没用的。”
锁魂链一旦缠上鬼魂,它的魂力就会附着在鬼魂身上,就像是火星落在纸上,不停地侵蚀鬼魂。就算是去掉伤口,也无法自己愈合。
“我知道。”苏梦掐起一朵白青色的洋桔梗,去掉长枝,簪在耳鬓,她笑得欢畅,墨色在眼中化开。
剧痛灼伤她的灵魂,可心底的快乐和绝望早就让她无法顾及。
“只要我在这世上一天,我还记得住他一天,我就一定要找到他。”
“你要死了。”
“死了又如何?忘记了他不是更好吗?”灵魂逐渐变得透明,血色的水珠划过脸颊,划过耳畔,与红色的玫瑰融为一体。
“但终究…还是不甘心啊…”
不甘心他没想起来啊…
君影微不可察地叹息,她手臂打开,只见花店里每一朵花都迅速凋谢,娇嫩的花瓣枯萎掉落,碧绿的叶子衰败萎缩。
而在花朵凋谢的同时,无数微小星光飘扬而出,照亮了整个花店。
不,不只是花店里的花。
若是有人仔细观察,方圆五里的花儿们也在加速燃烧这生命力。
“你在干什么?”
君影不答。
光芒最后汇聚在她的双脚,温暖如水,滋润着她受伤的地方,缓解了锁魂链带来的剧痛。
“行了行了,可以了,死不了了。”
君影这才收回法术。
几近黑暗的环境中,她的肌肤像是泥土地缺水般,裂痕向四周扩散延长。
“我的脸。”
她这才面无表情又步伐惊慌地跑进浴室。
“别着急,这张皮不好看了我再给你画一张就是了,将就着用嘛。”
苏梦真后悔当初给君影画皮时,没有给她画上笑脸。
要不然那多好玩儿!
“这次我一定要给你画出世界上最动人的笑容!”
苏梦慵懒地坐在转椅上,赤着双脚搭在桌台上。
等君影再出来时,她的皮肤又光洁如初。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苏梦回答,“我真是可怜你,君影。”
“可怜我?”君影语气平缓,“你不懂我有多么快乐。”
“快乐?”
守着一张别人的皮,也叫快乐吗?
“刺啦——”
透明的花瓶被苏梦拂倒在地。
“别拿我店里的东西发脾气。”
“噢,对不起习惯了。”
苏梦瘫在椅子上,喃喃自语,“自欺欺人罢了。”
君影静静地看着她,就像看一件无关的物品。
“把地扫了。”
“什么?”苏梦从感怀伤悲的情绪中拔离,难以置信,我都这么难过了,你还让我扫地,有没有天理?
“咱俩认识那么多年,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
“地上的花别动。”
苏梦扯掉鬓边的小残花,迫不得已拿起扫帚。
“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小白菜啊地里黄啊,苏梦我啊没娘疼啊…”
君影撩开帘子,听到背后苏梦的唉声叹气,冰似的脸上才极浅地露出个笑意。
恍若春风拂过雪山巅。
转瞬即逝。
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