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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的轨迹。
改变的不过是选择,无奈才是宿命。
我跟着丁山在乡间的路上颠簸了许久才到那个村子。
丁山说他都安排好了,那个法师就住在这个村子里。丁山给了农户一些钱,我们租下了一间屋子。
入了夜,我一个人在房间里等着,丁山说法师今晚就能见我。
我等了很久,等得昏昏欲睡。
不知道从哪里烧起了大火,我从床上惊醒,像受了惊的兔子,眼里只有门。
打开门之后,我几乎一瞬间就被火焰裹住了全身。
灼烧的痛感从身体的各个位置传来,我以为自己会这样被烧死,但意识却越来越清晰。
我艰难地从火场的废墟里爬了出来。
“你还活着?”丁山惊呼了一声,我听不出他的语气是惊喜还是惊恐。
如果他害怕,也许是怕我的样子吧。
此刻趴在地上的我,就像是一只丑陋的虫子。
8
相信我,你不会想看到一个重度烧伤的人。
我躺在一张干净的床上。
丁山和一个脏兮兮的老人站在我身边窃窃私语,他们以为我昏迷不醒,其实能感知到周围的一切。
丁山说了一句奇怪的话,应该是泰语。
我听不懂泰语,但神奇的是我却听懂了他的意思,他在问,这个人有救吗?
老人也说着奇怪的话,我也能听懂。
老人说我的生命是奇迹。
生命的奇迹,抵不过阴暗的人心。
老人拍了拍丁山的肩膀,问:“年轻人,要想杀了这个人,一定要先杀了他的灵魂。”
丁山懵懂的点头。
老人又说:“杀死一个人的灵魂可比杀一个人的生命贵多了。”
丁山心照不宣地拿出钞票塞进了老人的手里。
我早就应该想到了,丁山一直要带我找的根本不是什么法师。
老人是个降头师。
9
烧伤结的痂像一个丑陋狰狞的茧把我包裹住。
降头师手里拿着一个刻满了古怪咒文的木锥,对着的心脏狠狠地钉了进去。
木锥刺破血痂穿透心脏的声音,让我的灵魂都在颤抖。
丁山问:“成了?”
降头师信心满满地说:“等我将他埋进地下,七天之后拘走他的亡魂,他就永世不得翻身。”
丁山还是有点不相信,他问:“他不会再活过来了吧?”
降头师哈哈笑,说:“年轻人,如果他还能活过来,就让我永世不得翻身好了!”
他的笑声好难听,我却无聊地想知道“一语成谶”用泰国话怎么说。
我躺在草地上,只觉得头脑从来都没有这样清明过。
说出了你都不相信,甚至知道这个夜里有多少颗星星挂在天上,有些是人类知道的,有些是人类还不知道的。
过了一会儿,丁山气喘吁吁地从土坑里爬上来,对降头师说:“挖好了,然后怎么做。”
降头师直接把我踢进了土坑里,真是简单粗暴。
我听到了铲土的声音,然后泥土铺天盖地从上而下,丁山填满了土坑之后,还踩了两脚,这下他终于放心了。
其实死亡不可怕,尤其是在习惯了之后。
10
我在充斥着腐朽气息的黑暗中度过了漫长的七天。
泥土潮湿的腥味儿让我似曾相识。
在黑暗中,我听到我脚步声,我等的人终于来了,那是另一个我。
我高兴地说:“你来了?”
另一个我问:“你知道我会来?”
我意味深长地说:“我知道,我早就知道。”
另一个我问:“你是……我?我为什么会见到你……见到我自己?”
我说:“你见到我,就说明你快死了。你怕吗?”
另一个我我说:“废话,谁不怕死?”
我安慰他说:“别怕,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要成仙了!”
另一个我我瞪大了眼睛,问:“成仙?我不信。”
我认真地说:“你信与不信都没关系,等你再见到我你就信了。时间到了,你快醒了!”
11
我被降头师从土里挖了出来,这一次没有丁山帮他,这个枯瘦的老人只用双手把我刨了出来,他的十跟手指几乎露出了骨头。
降头师嘴里念叨咒语,然后拔出我插在我心里的木锥。
我费尽力气站起来,大面积的烧伤还是让我的行动变得艰难而笨拙。
降头师跪在我身边,不住地向我忏悔,他说他无法拘役我的灵魂,他冒犯了神明。
我咳嗽了一声,把灌进嘴里的泥土吐了出去。
我用中文问:“你有手机吗?”
我知道他一定能听懂,他一头雾水地看着我。
我催促说:“手机借我用一下,人命关天,拜托了!”
我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残缺不全的名片,那是我出院之前,向护士要来的医院前台的名片。那场大火差点烧死我,也差点烧光这张名片,但好在还有一个完整的电话号码。
运气不过是宿命的障眼法。
降头师的电话能打通国际长途,看来他的客户基础很广泛。
电话通了,传来护士温柔的声音。
我对她说了我家的地址,还说有人要自杀,情况十分紧急,希望他们能派救护车去拯救他的生命。
挂了电话,我听到护士咕哝说:为什么不给120打电话,真是个怪人。
12
降头师依然跪在我的身边,一直在祈求我饶恕他。
我把电话还给降头师,说:“你的电话刚才救了我一命,我饶恕你了。”
这个世界最简单的事就是饶恕,最难的也是饶恕。
降头师眼含热泪看着我。
我有点于心不忍,但有些话还是要说:“我能饶恕你,可你又如何饶恕自己罪恶的一生?”
降头师抬起头望着我,眼神里突然之间多了一丝释然的解脱。
他随手拾起地上的那根木锥,他浑身颤抖着向我道谢,然后用力地把木锥□□自己的心脏里。
我俯下身,用手合上他的双眼。
我摇了摇头说:“该道谢的是我,谢谢你送我一程。”
13
没想到再见到娜娜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我正准备把降头师的尸体埋进土坑里,尘归尘,土归土。
娜娜在我身后惊叫了一声:“他没死!他怎没没死!”
我有点内疚,我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一定让娜娜看起来很不舒服。
丁山端着一把老式的□□对着我,我估计这把枪他是找村子里的人买的,有钱真好。他们一定是想最后再确认一下我是不是被降头师杀得魂飞魄散。
丁山哆哆嗦嗦地问:“你到底是人是鬼?”
这个问题问得好,我不是人也不是鬼,也许快成仙了吧。
我说:“你希望我是人还是鬼?我想你希望我是鬼吧,因为人永远比鬼可怕。”
娜娜忍着恶心对丁山说:“还废什么话,开枪杀了他!”
我问娜娜:“两个月之前你让我签那份保险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计划好了今天。”
娜娜毫不掩饰地说:“是又怎么样?我受够了和你窝窝囊囊地过日子,你死了我就会拿到一大笔赔偿金。”
我问:“你不像是会做这样的事的人,是丁山教你的?”
丁山叹了口气说:“我和娜娜早就在一起了,如果不是公司的资金链遇到了一点问题,我也不会这样做,反正说什么都晚了,你就当做做善事,再帮我一次,也成全我和娜娜。”
丁山对着我开了一枪,子弹打碎了我浑身的血痂和因烧伤而扭曲狰狞的皮肤。
我像是新生儿一样,□□着干净有完好的皮肤。
娜娜又惊又怒地骂我:“你怎么还不死?”
我想起了那个道士,他说人于五行而生,我却要于五行而终。我说:“我在浴室的水里见过生死,在村子的房间里浴火淬炼,我在降头师的木锥下感受到灵魂力量,我在潮湿的泥土里顿悟前世今生的宿命。现在还差一步,谢谢你们来送我。”
丁山的内心似乎崩溃了,娜娜却一把夺过了丁山手里的枪,永远都别小瞧一个女人的决心。
娜娜说:“这一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我摇摇头说:“不要开枪,我在子弹的金光中看到了因果。”
娜娜恶狠狠地说:“去死吧!”
她扣动了扳机,那支只能打两次的散弹枪炸膛了。
枪管的碎片和钢珠射进了娜娜和丁山的身体里,死亡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并没有感到多少痛苦。
我把娜娜和丁山的尸体也放进了那个土坑里。
有点尴尬的是,我还光着身子呢。我看了看丁山的衣服,虽然血迹斑斑,但是还能用。
丁山的t恤衫上有一棵枯树的图案,只有零星几片叶子,散弹枪的钢珠打进丁山的身体,渗出的血迹染红了那个图案。
就像是绽开了一树妖冶的梅花。
14
天光微亮,太阳在云层的缝隙中露出了头。
我觉得自己越来越轻,甚至可以在空中踏空而行。
我觉得自己越来越轻,甚至可以去过去和未来张望。
飞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我跳上了那朵最厚重的云。
我盘膝而坐,等待着给自己一点暗示。
飞机从我身边飞过,我看到舷窗里的自己,那个我紧张地趴在舷窗上,用匪夷所思的神情看着云层上的我。
我冲着在另一个时空里的自己挥了挥手。
还记得那个时候丁山问我,在飞机上看到了什么。
其实,我看到了坐在云彩上的自己。
(来自脑洞故事板,侵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