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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司禁军的地牢里。
连日的降雨使得地牢里溢出一股土壤的腥臭味,高耸的石墙上每隔一段间隙就会有一只摇曳的火把,随着猩红的火光摇曳一股特殊的焦油味道在空气中弥漫,有着硕大翅膀的灰黑飞蛾绕着火光上下浮动,偶有不慎便发出“噗”的一声,会做一丝灰烬。地牢里不时有穿戴整齐、刀兵不离手的禁军走过,锋利的眼眸在见到地牢的大门打开的瞬间泛出凶兽般的杀意。
一个身穿重紫袍衫,腰缠横襕的人走了进来,他手上撑着一把十八股紫竹伞,伞面韵白,画着一株临水幽兰。
“何人?”守门的人长刀一横厉声问道。
那人脚步未停,腰间一方金色的户头令牌从重紫的袍衫下露出来,上面清楚的刻画着“北司”二字。
守卫的人“啪”一声将长刀入鞘,恭敬的一弯腰。
只待那人已经进入地牢深处他才直起身板,深深的吸了口气,压了压自己心底的畏惧,自己这种常年在地牢内戍守的人,见过了各色的凶徒,面对这位新上任的都统会如此,也是有原因的。
那人走过一间间的牢房,火光将他的身影拉的细长,投在弯弯折折的墙面上一时出现,一时消失,仿佛一个魂魄不全的幽灵。
“裴少卿,是你吗?”
一个身形高大、但是脸色苍白的男子从牢房深处扑出来,他身上一身华丽的翻领长袍,这是现在建安十分流行的华服,此时却因为衣摆沾满了水渍而显得十分狼狈,那人他一贯修剪整齐的十指紧紧的扣着牢门拼命的摇晃,意图换来牢房外那道身影的注意。
可终究是徒劳,那人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照旧往地牢更深处走去。
“少卿,裴少卿,你别走!是我呀,我是嘉誉,我是二郎裴嘉誉……”
夹杂着期待、夹杂着哀求的嘶吼声在地牢里久久回荡,唤起了更多其它凄苦中的灵魂,一个灰暗的牢房里一个瑟瑟发抖的人冒出来,紧贴冰冷的牢门,透过狭小的缝隙看向外面,然而他们能看到的却只有一把盛开的紫竹伞。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那个人终于停下,在地牢最深处的一间牢房门口停住,牢房的门口上方有一跟火把在摇曳,将他身前的一方空间照亮,他站在那方光亮里合上了沾满雨渍的韵白紫竹伞,目色清冷的看向牢房深处那二人。
“见过裴相、裴夫人。”
他恭敬的弯腰施礼却换来牢房里裴休的一声冷笑,裴休端坐在浸满污水的稻草堆上,一身儒服早已污秽不堪,但他风骨傲气丝毫不减,冷漠的看着牢房外的儿子,如果他还认这个儿子的话。
“老夫如今可当不起你这一句裴相。”
“裴相言重了,你如今依旧是天颐的尚书令,少卿依旧是受你管制之人。”裴少卿目色不动,神色不动,亦如往昔般沉默冷静。
“受我管制?”裴休扶着湿滑的墙壁慢慢的站了起来,踱步来到牢门前,四目相对,各自眸中皆是阴冷一片。“裴侍郎、如今就连北司禁军都被你握在掌中,老夫还有什么可以管制你的?”
北司禁军,直接受制于尚书省,世代为尚书令调遣的禁军,如今却在他手里不知不觉的被人架空了。
裴休看着裴少卿腰间的北司令牌冷笑了一声,说道:“北司这块令牌不好拿吧?”
“是!”
是?回答的这样爽快!
裴休放声大笑,一脚踹在牢房的铁门上,铁门上的锁链来回的震荡,响声刺耳。裴休满脸怒气的扣住牢门,高声怒斥:“不好拿为何要拿?你就这么想要北司禁军,想要的连裴家都搭上?”
裴少卿的眸子晃动了一下。“裴相多虑了,我想要的并不是北司。”
裴休双手一僵,双目瞠圆。“那你想要什么?什么东西值得你搭上裴家?”
兄弟手足乃是根本,父母高堂乃是庇荫。失了根本,折了庇荫,哪怕你有承天之佑只怕也未必站的稳。然而,眼前这个终日沉默少言的儿子却以雷霆之势斩断了这一切,为何?
牢房外摇曳不止的火光将裴少卿清冷的眉眼打亮,杀意在那丝骇人的明亮里一闪而过,如同阴鸷的枭。
“裴相为了今天的地位又搭上过什么?”
裴休脊背一寒,冷声问道:“你说什么?!”
裴少卿的视线落在牢房里始终沉默不语的裴夫人处,在裴夫人一如既往冷漠的目光里淡然的问道:“夫人,这间牢房您不陌生吧?”
牢房?
裴休环视了一下四周,双手突然像是被手下的冷铁烫到,他一脸苍白的往后退了数步,因他的脚步而被淌起的污水上泛起一层一层蛇一样的涟漪。
“这里是……这里是……”
裴夫人清冷的笑声在黑暗里回荡,裴休脚下一软跌倒在乱草堆中。
这里竟然是当年关押柳素的地方!
二十年光景,世事轮回,他竟然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他竟然沦为与柳素一样的境地!
一双苍老的如同枯枝的手伸来,抚上他的手臂,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是二十年来虽不曾善待但也不曾离弃的人,她将他扶起,用那一贯高傲冷漠的面庞说道:“夫君,你没看出来吗?你这儿子是来替柳素父女报仇来了。”
报仇?
少卿为柳素报仇?
这个可是他裴休的儿子!
他怔怔的看着牢房外长身玉立、冷漠如霜的裴少卿,不敢置信的摇了摇头,他多年教养,一粥一饭要出来的儿子为他的敌人向自己复仇?“是这样吗?”
裴少卿轻叹了一声,说道:“夫人错了,柳素怎么有资格让我劳心?少卿自幼于裴府生长,为我尽心者不过珈兰与素姨二人。”
“珈兰?柳素云?”裴休一把推开裴夫人厉声喝道:“你可知珈兰不过一个孽种罢了,你那个所谓素姨是什么人,她自言姓柳名素云的时候我便知她是何人!这样的人,我多留她们活了十数年已是恩赐,你竟然、你竟然为了这两个贱人……”
裴少卿冷笑一声,打断了裴休的话。“裴相也错了。”
“你说什么?!”裴休双目几乎崩裂,厉声喝道。
裴少卿看着一贯不可一世的裴休嘴角的笑意更甚,他像一个在黑暗中窥视了良久的幽鬼,在月色下噙着妖气扑面而来,凡沾染到他的皆要命丧当场。“珈兰她并不是你所谓的孽种,她是裴相你的亲生女儿。”
“她不是,她是柳素云和……”
柳素二字被他紧紧的压在喉咙里难以脱口,那个人是他一生的噩梦,一生的畏惧之所在,哪怕那人已经死了二十年,哪怕那人连死骨都腐烂在了乱坟岗,化作了无名无姓的幽魂。
“柳素的女儿是吗?”裴少卿幽冷一笑,看着裴休因为那两个字而全身颤抖,他心中泛起一股隐秘的快感。“可惜她不是柳素的女儿,她是你裴休的女儿!”
“什……什么?!”裴休的全身僵硬,不可置信的看着裴少卿。
什么叫珈兰是他的孩子?
珈兰怎么可能是他孩子!
柳素云入府不到八个月便产下孩子,且她临死之前亲口对自己说她腹中之子是柳素的孩子!
“我说珈兰是你的女儿。”
“她不是!”裴休尖利的声音如同将要断裂的弦般拔高。“柳素云怎么可能生下我的孩子!”
裴少卿掏出一块蜜色的玉牒,“啪”一声扔向牢房内的裴休,裴休只觉的自己的胸膛被那块玉砸的生疼,他翻起那块玉牒,苍劲的楷书端端正正的写着:乙未年十月六日子时,裴女,珈岚。
珈岚,那个与珈兰之名相似的孩子。
他的孩子,一出生便已夭折的孩子。
“你是说……珈兰就是……”他握着玉牒的手颤抖了一下,双眼被裴少卿满身的清冷刺痛。“……就是我和阿茹的孩子……”
他和阿茹的孩子,他和最爱的女子间唯一的孩子,如珠如宝,爱在心尖的孩子!
“是!”裴少卿冷声回道。
裴休的脸上木然的没有一丝表情,良久才幽幽笑了一下,笑声渐渐汇聚,渐渐放肆,直到不可抑制,整个地牢都充斥着那笑容,凄厉如鬼。“好,好,好!好一招偷龙转凤,我竟没想到她会用我的孩子来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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