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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沈穆清一头雾水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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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静顺斋,巳初还没有到,闵先生却已坐在到堂屋的书案前。
他今年穿了件石青色丝直裰,乌黑的头发用根碧绿色的竹簪挽着,英俊的脸上表情淡定,不同于平常的欢快明亮,整个人显得清雅而从容。
这是一个沈穆清所不熟悉的闵先生……或者,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闵先生……
沈穆清思忖着,屈膝给闵先生行了礼。闵先生轻轻颌首,算是还了礼。两人隔着堆纱画屏风坐定,闵先生接着昨天的内容开始给沈穆清讲课。
五年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沈穆清望着闵先生英俊的侧面,心情很复杂,听起课来很有些心不在焉。
也不知道这一别,又是一番怎样的光景。
闵先生很显然也有些走神,常常说着说着,话就顿了下来,然后思忖片刻,再接着讲。
看样子,沈箴应该早已和闵先生商量过坐馆的事了,而且闵先生也做出了走的决定……
沈穆清叹了一口声,更觉得这课堂让人怅然。
很快,午初到了。
闵先生站起身来,没有像往常那样径直离去,而是隔着堆纱画屏风静静地望着沈穆清良久,道:“姑娘想必已听太太说起了。我要参加明年的春闱,暂时会搬到紫藤院温书……从明天起,静顺斋的课就要暂时停一停了。”
沈穆清愕然。
紫藤院是沈家位于京都石化桥旁松树胡同的一座三进的四合院,因院子里架了两株百年的紫藤而取名。六部三院五军都督府的衙门可都在那旁边。这院子,对沈家人来说,极具历史意义。那是沈箴的祖父任工部尚书时置得宅子,后来沈家子孙宦海沉浮,时擢时黜,不管如何,却始终没有把这宅子顶出去。而现在,这宅子却借与闵先生住了……这其中,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呢?
沈穆清盯着闵先生,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一丝端倪来,可闵先生神色平和,看不出任何的异样。
“只可惜,《论语》没有讲完,《声韵启蒙》没有教……”闵先生声音里没有即将大鹏展翅的兴奋,反而带着隐隐的疲惫,“不过,这样也许更好……”然后又让茗山拿了一本字贴给沈穆清,“算是我们师徒一场,留个念想吧……”
落梅上前接了东西,沈穆清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本卫夫人的字贴。
好像把他以前坚持的一些东西全都打砸了,全都甩弃了……
沈穆清胡思乱想。
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越想越觉得不安。
闵先生却已叹了一口气,让茗山拿了他平时常用的几件物什,转身离开。
锦绣就突然从沈穆清的身后窜了出来,她面如缟素地望着闵先生的背景,娇柔的声音尖锐而刺耳地道:“姑娘,我,我要去净手。”
沈穆清微怔。
锦绣却已迫不及待般,没等沈穆清有所表示,提着裙摆就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落梅脸色大变:“姑娘,我也要去。”说着,也匆匆跟了出去。
沈穆清盯着曾经装满闵先生字画的青花莲纹大缸,抿着嘴,也走了出去。
落梅正拦腰抱着锦绣,两人在屋檐下拉拉扯扯的。
沈穆清急步回屋,蹑手蹑脚走到了西次间的窗户旁。
玻璃在大周王朝还是个稀罕物,沈家也只是在朝熙堂和安园、荣荫堂的正屋用了玻璃,其他的屋子,还是设着两层的窗寮,外面为窗,里面为寮,糊着纸。
沈穆清轻手推开了里面的糊着棂纱纸的窗寮,把耳朵贴在雕花缕空窗棂上,就听见落梅咄咄逼人地道:“……你不许去……去了又能怎样……他心里要是有你,早就向老爷讨了你……让太太知道了,我们都脱不了干系……”
锦绣只是不答。
落梅就苦苦哀求:“我的好妹妹,你就听我一句吧!别说那闵先生比你大上十来岁,怕是家里早就有妻室了,就是到了该放出去的时候,那也得太太做主,决容不得人私下配了……你还是快快收了心吧……七年前的事,你难道就没有听妈妈们说起……只因姑娘跌了一跤,在姑娘屋里服侍的统共二十六个,连乳娘在内,都给卖了……你不为别的,也要为我们同屋的这些姐妹们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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