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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暗淡,残阳如血,
此城,数度被焚,废弃已有数载。在瓦砾乱滚的县公署内,刘浓召集诸将以及薛恭与刘乂等人,共议诸事。帐中文武皆在,数十营民首领俱从,逐一席地而坐。刘浓未卸甲,踞坐于正中一块瓦砾上。
百废待兴,亦讲究不得。
其议有三:一,播种,二,划民,三,复城。
播种乃头等大事,经得一番商议,薛恭建议,沿城铲野。因上蔡县城乃汝南重镇,是以饱受胡骑肆掠,每当胡骑至时,必至上蔡县城佐近烧杀抢掠。故,方圆二十里内,荒村无数,旷野成片。
徐乂乃冀州流民,携民逃窜至此,见旷野中竟藏了不少野物,便领民就食于野。若是铲野,其生机便绝。不过,刘浓对其一视同仁。只是如此一来,刘浓不得不再播十日军粮以充种粮。
经薛恭粗略查核,除去军士,而今上蔡之流民,共计一万三千余人。薛恭久为流民之首,当即建议,将流民划为二十屯,仿秦制,每屯设里正一人,统辖一村,而人选皆有现成,倒是不缺。
刘浓点头应允,此制虽与晋律有异,但正值乱世,理当行非常之法。况且,晋初制度混乱不堪,江南与江北各行其事,为众所周知之事。即便有人以此为诟病,他也不惧,皆因朝中尚有纪瞻等人襄助。
薛恭之子薛礼坐在一块瓦砾上,目光炯视刘浓,忽然道:“刘府君,阿父,上蔡县一马平川,若划为二十屯,散落各村。日后,若是胡骑至时,该当何如?”
薛恭瞥了一眼身侧的儿子,不悦道:“自祖豫州与李司州联合抗北以来,胡骑已有两年未曾踏足汝南,何故作杞人之忧?!”
“不然!”
薄盛眉头一皱,沉声道:“前两年胡骑未至汝南,乃因胡人内乱不休,而今石勒虽与刘曜决裂,但两者未行互伐,反勒兵划境各治。是以,当去岁祖豫州战石勒时,刘曜随即出兵伐李司州,二者相互牵制,使祖豫州未得增援,退守淮南。况乎,如今李司州兵散四处,虽未呈险,但胡骑可聚可散,指不定,他日便有零星之骑踏入汝南!”
一语落地,震惊四座。诸将尚可,而流民首领则纷纷面显惧色。去岁,汝阴境便曾遭胡人铁骑抢掠!胡人残暴,来去如风,如蝗虫一般卷过四野,烧光一切,致使赤地百里,颗粒无存!若种之不获,种之何意?
刘浓瞥了一眼薄盛,暗暗一叹,心知薄盛非同他人,待已之心尚未赤诚,故而,其人时常以言语试探。不过,其人所言非虚,事不豫则废,理当早作准备,岂可种粮与胡人!
这时,郭璞捋着短须,摇头道:“薄首领所言差矣,且不言,祖豫州帐下大将韩潜陈军一万于封丘,便道祖豫州不日将率军三万进驻雍丘,二丘互作犄角,兵锋直指陈留!当此际,石勒插翅亦难西进汝南!”言至此处,一顿,挑眉看向荀娘子,阴阳怪气地道:“荀娘子深黯时局,且久居襄阳,不知对刘胡知之几何?”
“咦……”
荀灌娘正在与红筱说悄悄话,闻听此言,顿时大怒,噌的起身,指着郭璞的鼻子,怒道:“刘胡,刘胡不足虑也!”
说着,秀目环扫,在刘浓身上一滞,冷声道:“刘胡,自刘渊亡后,暴发勒准之乱,刘曜趁势夺位,因得名不正,故而,关陇叛乱四起。依灌娘度之,去岁刘曜之所以伐李司州声援石勒,不过乃安抚石勒也!如今李司州虽分散置守,但荣阳尚有八千战卒。刘曜挥兵至内,洛阳尚未守固,岂有兵力再袭汝南?”再一顿,扬声道:“两载之内,汝南当无战事!”
“妙哉!!”
刘浓拍膝称赞,目亮如漆星,心道:‘果乃千古奇女子也,竟剥蚕抽丝的将刘曜处境一言道尽!其人大才,其百花精骑,战力非凡!唉,惜乎,其乃客军……’
思及至此,他的眼光越来越炽烈,看得荀灌娘秀眉倒挑。而一干流民,听闻此番时局剖悉,顿时神情大缓。
便在荀娘子即将作怒之时,刘浓匆匆转走眼光,抹了下左手,笑道:“诸位所言甚是,然,事不可寄于他人之肩,我等理当为此绸缪!上蔡虽是平原,但县城居高处险,足可一眼尽揽。我之意,复城作坞,驻军于此!再设岗哨于北,一旦胡人铁骑前来,举火相告,各村速撤城中。若来上万大军,当据城而守,只要粮草不绝,即便来敌十倍,亦难破此城!若是零散千余铁骑,刘浓当斩尽头颅挂于碑上!”
千余铁骑!斩尽头颅……
一干流民虽有不少曾眼见白袍之威,但却仍然不敢想象此景。往年,零散铁骑从未过千,可时常是几百胡骑纵横往来,驱赶着成千上万的流民,杀其父,夺其母,虏其妹。
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瞅瞅你,胸中藏着一股子暗流涌动不休。
薄盛眯着眼注视刘浓,胸膛缓缓起伏,握着枪的手指,根根泛白。他总算探明刘浓之意,悬天三斩以告民,杀李勿之卒,以军粮充种粮,再复城作坞,诸此种种迹象,都表明刘浓由南而来,绝非一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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