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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几本书,状如铲乱了的葱油饼。
都是若萤翻过的。
对面墙上倒是挂着个好东西。
若萤两脚互助,蹬掉了鞋子,麻利地爬上杌子上了炕,抬手就把那架乌杨二胡给取了下来。
她有些紧张,还有些欢喜。
这是大舅钟爱的东西,平时都不怎么舍得用。可是,一旦拉动起来,那声音简直如同仙乐,叫人如痴如狂像是要飞起来似的。
若萤觊觎这把二胡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只是不敢动。
大舅最喜欢的东西,万一弄坏了,他一定会很伤心。
她想起了钟家,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钟家果然有钱。女孩儿们过着神仙一样的生活。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花团锦簇,用的是金银珠玉,乘的是宝马香车。
日常耍的也是那么高雅讲究:若兰、若芝都有琴,一把琴的价值能抵几个奴婢;有价值不菲的文房可供涂涂画画;有五颜六色的丝线可以绣,更有各种各样的绫罗绸缎可以裁剪摆布。
不像若苏,用线用得小心翼翼。没办法,绣线都是要花钱的;
不像若萌,明明爱新衣新裙,却总是舍不得穿太狠;
不像她若萤,渴望一套属于自己的文具都不可能。
就好像男孩子们读书,钟家就有钱请私塾、送学校,还有书童伴读。
似乎从来就没有为钱操心过。
一点不像三房,更不像叶家,一文钱恨不能掰成两半来花。成天光去算计肚子了,哪还有闲情逸致来吹拉弹唱。
“咿——”
二胡发出细细长长的叹息。
若萤吓了一跳,立马面红心跳起来。
大舅的咳嗽声就在门边。
若萤惶惶抬头,没有看到责备,只看到了鼓励和惊奇。
“慢慢地,别太用力,拉断了弦。”
大舅的目光在她的手上凝注了片刻,然后,缓缓挪到她的脸上。
若萤越发感到心虚。
“就是那样……对,琴杆不要太往前……弓不要翘……按弦的手,可以再往前一点点……上臂放松……好,就这样,试试。”
生病的人,声音自带着几分柔软宽容。
若萤渐渐平定下来,略凝了下神,轻轻拉动琴弦。
几个慌张的杂音后,琴声渐渐变得圆润、婉转。
若萌贴着大舅,眼中仿佛装满了小星星,每颗星星都写满了一句话:二姐好厉害,二姐好厉害。
二舅的脑袋也出现在了门边,瞪大的眼睛注满了惊诧,几次要开口都没敢打断外甥女的兴致。
直到一曲终了,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一片寂静。
若萤便有几分懵,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开始怀疑自己的举动是不是吓着他们了?
“好不好?”她讷讷地问。
若萌终于长吁了一口气,这时才想起手里攥着的半块大饼:“好,好听!比若芝二姐的琴还好听。”
若萤挑挑眉,并不相信小孩子的话。
二舅的嘴巴总算是出声了:“行啊,二嫚。不声不响净干大事儿。”
这算是表扬吗?
若萤只管瞅着大舅,看他握拳掩口,很是辛苦地咳嗽了一会儿,咳得面色潮红,眼中也似有泪水朦胧,连带着笑容都恍恍惚惚了:“很不错。知道这曲子叫什么吗?”
若萤想了想,摇摇头。
大舅却也没有做出解释,只说:“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难为你记得这么清楚,很好、很不错。”
若萤微微脸红了。赶忙把二胡收好,重新挂到墙上去。
似乎是了了一桩心愿,感觉身心愉悦、腿脚轻松。
二舅把她抱到杌子上,拾起鞋子给她穿了,送姊妹俩出门回家去:“别在外头耍太久,你娘该担心了。”
若萌欢快地答应着,拖了若萤的手就走。
倒是若萤,临跨出大门门槛时,忍不住回过头来。
大舅站在门里的一片墙影中,面目有几分恍惚,一如他的笑容和眼神,深沉不见底。
若萌跟着扭过头来,朝着大舅挥挥手,大声喊:“我们回家了,大舅舅也回去吧。”
“回去,是要回去。”
自语如同嘴角的微笑,飘忽摇曳。
冉步、狼顾。有公卿气派,偏又具心肠曲折幽晦。
若萤,他的亲外甥,生下来就几乎不曾哭过的孩子,传说中最好养的、最平静无奇的孩子,是他看错了、猜错了么?
“那是《汉宫秋月》,前年,你只在我这儿听过一次。五岁的孩子,已经如此聪慧了吗?那么忧伤惆怅的曲子,你怎么会演绎得那么不甘不愿、不依不饶?你一定不明白曲子的来历,我一定是想多了……你才那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