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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林尽头绿陂婵媛,清浅的溪流柔顺地缠绵着山形,倒映着蓝天白云。
古木草庐,野趣盎然。
有美一人,白衣胜雪。蓦然一瞥,似春风初度、春水澹澹。
若萤呆呆地忘记了眨眼,生怕一眨眼,眼前的一切都会消失无影。
这是她有生以来所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一个少年,像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温润、干净,见之忘俗。
他的气质,比大显还像个与世无争的隐士;他的风采,只能自诗文字画中领略。
他静静地坐在杏花浓荫里,仿佛一朵白云歇脚在人间。
无知无觉无悲欢,不着纤缕羁绊、不为埃尘动容。
仿佛一直在那里,无论见,或不见;来,或不来。
然后,他抬起头,微微一笑,好像满山满谷的花儿全都劈里啪啦地开了,一路开进人心,诱惑得一群蜜蜂轰然躁动。
“是若萤吗?站在那儿干什么?过来吧。”
少年一开口,像是清茶二泡,满含着阳光、雨露和芳香。
若萤就跟鬼使神差的一般,乖乖地走向前去。
少年已经弃了黑子站起来,长身玉立地朝着葛衣青襟的她伸出手。
若萤一反常态,毫无戒备地把肩上的包袱递了过去。
这个动作浑然天生,似乎已重复过无数次。
“有些分量,累到了吧?”
面纱后的若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别人的问候,总是带着三分客套,可他的关心,竟像是经年的老友,令她深感亲切与安慰。
这是跟家人给予的感觉完全不同的体会。她不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但是却十分明白一个事实:她喜欢这个少年。
就好像喜欢一朵花、一棵树,单纯的,没有任何企图,单纯就是想要亲近。
若萤在石墩上坐下来,揭下了斗笠。
“我姓柳,表字静言。杜先生是我外祖。你可以叫我哥哥,也可以唤我名字。”
对上他温柔的眼神,若萤的脸莫名地烧了。
他一定是把她当成胆小怯弱的小孩子了,怕她拘束,所以才会这么耐心且细心地给她解释。
不过,他居然是杜先生的外孙,这倒是让若萤小小地吃了一惊。
她还以为杜先生家里没什么人了呢,不然,为什么在芦山住了将近三年,从来不见家里有人来探望。
柳静言的出现,补偿了她这两年的来回奔波的辛苦。
早知道有静言的存在,她一定会来得更勤快些。
“你坐一会儿,我陪外祖父下完这一盘。”拈起棋子的时候,静言不忘安抚她。
若萤点点头,目光掠向棋枰。
这应该是静言带来的,原木色的棋盘,陶质的黑白棋子。
朴素无所修饰,恰是最天真的可亲。
这是若萤第一次正儿八经看人下棋。都说认真的人最好看,静言是这样的,对面的杜先生,也是这样的。
很显然,黑白子从某种程度上化解了杜先生的一身孤高狷狂。鹑衣霜鬓的他,这会儿瞧上去居然也有了几分大隐高士的潇洒,挺顺眼的。
静言长的不像他,估计是随了姓柳的那边吧?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这祖孙俩都相差甚远。
若萤一次次偷眼静言的侧面,骨血尚未丰沛的少年,轮廓还不是那么分明,一味地很温和。
她在猜,他今年大概有几岁?十三?十五?
却已经行过冠礼了。
这么早行过成人礼的,大抵不外乎两种情况:高门贵胄,或者是诗书世家。
静言有可能同时符合这两个条件。
若萤回想起了那日追寻杜先生下落的几个人。任凭他们穿的常服再寻常,仍旧掩藏不住那股子骨头里散漫出来的贵气。
有钱人,只能称富,未必就担得起“贵气”二字。清贵的人,也不一定就是有钱人。
所以,真正称得上“富贵”二字的,普天下也不是俯拾皆是。认真排起来,并不困难。
富贵人家的孩子成人早,是因为家族的责任感和荣誉感使然。只有成了人,才会有资格谈什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才有权利被允许参与各项家族与社会事务。
受到那么富贵逼人的人的关注,杜先生的来历不简单,静言的背景也不会很单纯。
要这么推断,静言早早成人也就可以理解了。
那么,婚姻对象也差不多给提上日程了吧?或者,已经有了确定的人选?
只是可惜得很,此时此刻,她没办法从他的表象上,捕捉到这方面的蛛丝马迹。
没有人比他更适合白色了。
一袭素绢白色卷草纹直身,腰间束着豆青色宫绦,上系着一块白色莲型玉佩。
一个半新不旧的菊花纹宝蓝香囊,上面并没有绣什么花样子,也没有装饰性的穗子,就是简简单单一个香囊,却一点也不难看。好像任何东西,都只能作为陪衬出现,无法夺取他的光华。
微微卷着袖子,玉腕素手,十指修长如笋。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并不见讨人嫌的长指甲。
若萤不觉就看呆了,心想也只有这双手,才配得上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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