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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北岭上。
叶氏居高临下,目送那辆马车走远,满面鄙夷。
香蒲抱着一捆刚扎好得麦子经过这边,好奇地跟着望去。
“谁?”
叶氏冷笑道:“贵人。”
香蒲立马就明白过来了,嗤笑道:“姐姐你还真会长他人志气,一个连祖宗都不要了的奴婢,也配称‘贵人’?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若萤漠然地抬起头,只看到了一个小黑点、一团黄色的尘雾,掩盖了一个少女的美好年华。
钟若芝,这下你如愿以偿了吧?前方的路,但愿你走得顺风顺水。
割麦、捆麦、拾穗,颗粒归仓。
车载、人背、肩扛,一直要把收下来的麦子运到自家的场院里。全部运来后,将麦捆解开,麦穗朝向一个方向,开始热火朝天的打麦。
宋时范成大有一首诗,写的就是麦收时节的情景:
新筑场泥镜面平,
家家打稻趁霜晴。
笑歌声里轻雷动,
一夜连枷响到明。
打麦完毕,将麦秸用木叉或钢叉叉起来,抖净上面的麦粒,集中挑到场院头上。
铺陈在场中的麦粒会进行多次的清理。首先是用笊扑将混杂在其中的麦秸搂出来。数次过后,就要进行充分的晾晒。
用木锨将沉甸甸的麦堆朝四面推开,推成薄薄的一层,再用笊扑或赤脚犁匀,务必让每一颗小麦都能得到曝晒的机会。
晾晒过程中,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犁一次。
刚打下来的小麦软软的,抓一把放在口中反复地咀嚼,将糙皮吐掉,最后剩下的筋道十足的一团,那就是面筋,是粘知了的最佳利器。
趁着晾晒麦子的空当儿,农夫和农妇们需要将已经晒干的麦秸归拢起来,垛成草垛以供日常烧火煮饭之用。
草垛一般都会堆在离家较近的地方,以便随时取用。
三房的草垛基本都固定在自家菜园的南头。
运麦秸也是个不小的工程,一个往返也要走上一两里路,三趟四趟是干不完这活儿。
老三早就预备下了大捆的麻绳,一次捆个百八十斤麦秸不成问题。捆好的麦秸比他高、比他大,背在身上,要不是走动起来,根本不知道下面还有个人。
这个时候,连叶氏都于心不忍了,一个劲儿喊他“少装点儿”。可是老三总是会说“没事儿,背得动,我有数”。
孩子们则一旁看着,对父亲充满了崇拜。懂事一点的,像若苏和若萌,就会替父亲感到心痛。
也只能心痛,这些事,她们两个小脚的女孩子根本帮不上忙。
倒是若萤,捆了一大一小两个草包,大的甩到自己背上,小的挂到若萧肩上。
香蒲一看着了急:“萧哥儿还小,哪能干这活儿啊!”
叶氏伸手拦住她,沉声道:“别管,让他试试那个滋味儿没什么不好。”
香蒲愣怔了一下,仔细瞅瞅叶氏的表情,心里直犯嘀咕:这是要锻炼萧哥儿呢,还是在默许二姑娘的举动?
似乎从上次娘儿俩说过一次话之后,姐姐对二姑娘的态度,明显就不同了。不敢说惟命是从吧,至少也是偏听偏信。
娘儿俩应该是说了什么秘密吧?
不过呢,香蒲懒得操心。她就知道一个事实,那就是:自从二姑娘跟太太说过话,太太的心情立马就好了,再也不纠结被钟家除名那件事儿了。而且,最最重要的是,家里头的生活,似乎比往常好了些呢。
不说别的,以前家里的鸡蛋,几乎都是给萧哥儿吃的。除非是过节,才会每个人分两个。
可最近,家里吃鸡蛋的次数明显地多了,煎鸡蛋、煮鸡蛋还是有些奢侈,但是蛋花汤却已经吃得不稀罕了。
要是就因为多了五两银子,依着香蒲对自家主母的了解,她相信叶氏绝对不会这么铺张浪费,也不会做的这么扎眼:刚走出钟家就吃香喝辣的了,这不是拐着弯儿骂钟老太爷苛刻么!给钟家作了那么多年的媳妇儿,竟是连顿像样的饭都没吃过!
伙食改善了不说,还要买车。接下来还要添什么?
香蒲抹抹脑门儿上的汗水,决定把这些伤脑筋的事情留给当家人去想。
管那么多呢,只要爷和姐姐能让这个家好起来,她就只管闷声不吭气地跟着享福就行了。
运完了麦秸,接着就该堆草垛了。
为防止冬天的大风掀翻草垛,还会事先准备些木头树枝,在顶端加固。
堆草垛听着简单,实则也是个技术活儿。
首先,要先定好重心。在此基础上,一层层码上去,保证下面大、上头小,形成一个锥形。
真正垛得好的草垛,即使后期只从一个位置抽草、掏出来恁大一个洞,草垛都不会垮。
叶氏并没有因为那二十两银子就转了性子,忽视掉丈夫那天生的轻佻浮夸的毛病。
几乎每天,都能听到她教训丈夫的声音。不是嫌麦子没摊均匀,一边晒焦了一边能攥出水来,就是嫌他把草秸扬得满天飞。要么就是嫌他不长眼睛,风向都不看就乱扬麦糠,结果糊人一头一脸。
毛焦火辣的天,繁重的劳作,再加上她爆栗般的发作,这样的夏天还真是叫人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