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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所为,又有哪一桩是她这个做娘的所能决定的?
银子在她手里,没错。她可以花光用光,但是,银子的来处却是无法否定的。
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作为母亲,她打心底儿地会将若苏、若萌、若萧几个,当成自己的私有物,而她也有十足的把握,这三个孩子敢做什么、能做什么。
她的手里牵着一根线,线的彼端,紧紧缠缚在三个孩子身上。无论天涯海角、生老病死,这份羁绊都不会断裂。
唯独,唯独若萤是不同的。她的存在飘忽而真实,她的温度冰冷又温暖。
母女之间,不是苔藓与岩石的依存,更不是埃尘与微风的呼应。
若萤有自己的方向,为了这个目标,她可以选择独行,也可以选择与人同伴。
但这些,仅仅只是个过程。
她若是愿意,或许会记得路边的风景。倘若她无情,任是花好月圆,也无法住进到她的心里。
被从族中除名,是她最为痛苦的经历。这个时候,做女儿的用银子表达出了关切。
事实上,这一招非常、非常管用。
一个小孩子,如何就能如此准确地切中她的心思?
若萤的心,到底有多大、有多深?
叶氏不敢想,越想,疑心越重,就越害怕。
为什么事态会发展到这一步?在整个的事件当中,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被所有人都忽略掉了?
女儿跟这件事,究竟有没有关系?
不说别的,腊月那小子就算一点用处都没有,至少能蹿能跳、能言会道。他自己不也曾夸过海口吗?说他跑遍了整个昌阳县。
那么,打听个事儿、传个话儿,应该都不算什么难题吧?
他对若萤那么地恭敬,一口一个“爷”地,喊得人浑身发毛。要说两个人之间没有什么勾当,谁会信?
从来小孩子作大业。若萤她真的有那个能耐左右这一切吗?她就那么想让三房孤立出来?
如果是这样的,那么,为娘的后来所做出的决定,岂不是跟孩子的本意背道而驰?
所以,才会那么生气吧?
其实当时,女儿是想把所有的银子都要回去吧?
当初给钱的时候,她没有过问钱的来历,而今支钱的时候若是过多地追问用途,会不会显得她这个做娘的很小气、很贪财?
所以,她没问,也不敢问。她只知道,孩子不高兴。
这一送、一借,前后态度相差极大,不由她不心怀忐忑、浮想联翩。
“这不是咱们的户贴。”香蒲又研究了一下那张纸,“这是‘田’,这是‘人’。我记得,咱们的户贴上好像没这么多字。”
“这是通行证。”叶氏收回那张纸,“她要使唤腊月去南边买稻草。”
“确定是稻草,不是大米?”香蒲大惑不解。
叶氏叹口气:“你问我,我问谁去?”
妻妾二人你看我,我看你,有一会儿没吱声。
“然后呢?”香蒲问。
然后?能怎么办?难得她肯开口求人,还不是得帮她把这事儿办好?
“等明天让你家爷带去县衙,做个保人,盖了印,再让急递铺送回来。我已经嘱咐他了,回去之后,少说话。赶明儿,你也记得再提醒他两句。别张着嘴瞎咧咧。别人问,打个哈哈,能过去就过去。这年头,隔墙有耳,又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干活儿,不能不防。”
这个“人家”指的是谁,香蒲心里明白,也没有在意,只是笑着道:“肯定要好奇。我就纳闷了,要这么多草干什么用?费时费力又费钱的。”
干什么?
叶氏苦笑了一下。
就像是屋檐下的那三盆番柿子,孩子看得那么金贵,谁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就萤儿那个脾气,倘若不想说,非要强迫她说,纯粹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香蒲到底比她心宽,此刻一心一意地憧憬美好的未来了:“二十两,支了二两,再去掉先前花销的,现在,至少还剩下十五六两吧?……以前服侍老太太的时候,还是一等的大丫头呢,一个月才给一百个钱。对了,姑娘不是说了吗?王府和郡侯府赏赐的东西,咱们可以自行处置。那些盒子盘子什么的,咱们不好拿去卖了?我算过了,就算是一般的东西,也能卖俩钱出来。况且又是有来历的,就是加价卖,也不愁卖不掉。……算了,这事儿后头再说。……腊月那小子几时成了咱家的人了?他这是卖给咱们姑娘了吗?那我以后岂不是可以指使他跑腿儿了?……”
一夜无话。
次日早饭后,谭麻子就驾着马车过来了。
一家子送老三出门。
背人处,叶氏少不得再次警告一番:“饭可以不吃,二嫚的事儿可不许办砸了。赶紧地,她这边急等着用。中间要是出了什么纰漏,你就给我等着吧。”
“我一落脚,就办。”老三点头如捣蒜。
他越是这么肯定,叶氏觉得心里越不踏实,但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瞅着他扬尘远去。
孩子们手拉手依偎在一起,目视父亲的身影消失,竟也有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味道。
谭麻子的马车刚拐上大街,远远地,一个花红柳绿的婆子搀扶着一个小丫头,摇摇摆摆走过来。
手中的帕子甩得像只硕大的蝴蝶。马面裙高高地吊在膝盖处,毫不避讳地露出里头的大红缎子绣花边的膝裤儿,一对小脚尖尖翘翘地,像一对鹁鸪。
“三娘,三娘,德韬家的!”
唯恐追不上似的,隔老远那婆子就叫嚷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