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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底的男子汉雄风呼啦啦地直往上窜,跟雨后春笋似的,但却在嗓子眼儿那里,给卡到了:“你还小。”
他不得不用上了哄女人的温柔,苦口婆心地开解道:“你还小,你不懂。这个病,也不是人人都能医的。将来,谁害你得上这病,就得从谁那里取药引子。药引子知道吗?百药为臣,引子为君。药材再好,少了药引子,就除不了根。说多了你也不明白,等再大一点,自然而然就懂了。”
“不是嫌弃我吗?怕我给不起诊费吧?”若萤斜视着他,满脸的怀疑。
“爷是那种小气鬼吗?”
若萤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他们倒是都这么说——不过,我不信。上次多亏侯爷送了那么多东西,让我面上很有光彩。”
还敢提上次的事儿?
梁从风眉目纠结地瞅着她,满心想要为那笔旧账狠狠修理她一顿,但见她一副诚意拳拳的模样,那心底的小拳头,举起又放下,放下又举起,只管吃不准主意。
那一车礼物险些毁掉了他的一世英名。
先是老祖宗唤了他去,非要他“坦白”。坦白啥?自己没有胡闹,也没有欺负人家小孩子,更没有跟谁闹断袖。他的取向依然正常,还是喜欢女人更多些。一切的一切,都是市井传言,无聊透顶,不足为信。
府城的人,开始有人夸他懂事了,转性了,开始拿他老子和爷爷的忠孝节义来框他,妄图给他戴上枷锁,以他的自由和快乐为代价,换取他们的愉悦安详。
这居心,可真够险恶的!
小侯爷是那么好说话的么?谁配得到他的青眼垂怜?
没有!
都是些庸脂俗粉、蟊贼鼠辈,哪里值得他多看一眼?遑论施舍大方!
那车礼物,好比是千里大堤上的鼠洞、雕梁画栋上的一个虫眼,是令他溃败的先兆,是不容出现的纰漏。
是的,他吃亏了,栽在了一个孩子的手里。
这事儿不好说,太丢人。
钟四郎这厮,忒狡猾、忒坏,不能不小心应对。
“你放心,这病只要救治及时,不会有性命之虞的。不是说‘一个萝卜一个坑’吗?也许能够医你的人早就已经在某处等着你了,只是你还没有发觉就是了。”
只要沉住气、别乱了阵脚,凭这哄人的功夫,他相信自己还是可以稳操胜券的。
正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一下子,若萤便鬼使神差地想到了一个人。
白衣胜雪,纤尘不染。
驱邪扶正,温和中正。
他本来就是医生啊,她若是病了,他一定会救治她的……
只是,他会是她的药引子吗?
可以吗?
趁着她刹那的失神,梁从风觑准机会,鹄惊兔奔一般扑过来,干净利落地抢走了她手里的书稿,直接便塞到自己的怀里去了。完了,拍拍胸脯,长舒了一口气。
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重新夺回主战权的他,很快恢复了一贯的气定神闲:“不是爷小气,时候未到,容易走火入魔。再过个三五年,那时候,爷不但借你书看,还可以传授你些实战招数——不,是疗法,保你受用不尽,对爷感激不尽。”
说到好处,他的眼睛里已然是桃花乱舞、春波荡漾了。无意中觑见对面的人,恍恍惚惚地,在半昏的暮色里,仿佛一个即将隐去的幻变影子,不知道下次再见,将会是怎样的一幅形容。
忽然就想要记住这个人。
毕竟,这么好玩的人不是天天都能遇到的。
面对他的再次逼近,若萤忘记了反应。
比起朱昭葵的老实,果然,这小舅子的思维有点异常。
他捧住了她的脸,以一种鉴赏的姿态审视着。
若萤没有动,只是因为在他眼里没有看到危险。而且,他的手温温的,并不讨厌。
他把她的脸转向有光的方向:“你这眼睛是怎么回事?听说,黑白分明心思正。有这样的一对眼睛,也难怪邪乎。为什么先前爷没发现呢?”
若萤报以哂笑:“侯爷这么说,让那些西洋人情何以堪!”
“你说对了,爷打心眼儿里防着他们呢。谁知道他们有没有犯我强汉的心思?小四儿,你有没有算计爷的心思?”
“我说没有,侯爷相信?”
撇嘴。
若萤丢给他一个“这不就结了”的眼神。
“你真狡猾。”
说话只说一半,而且还是没有确切含义的。把人吊在空里,害人胡思乱想、自寻烦恼,这心眼儿,也够多了。
几句好话,就能诓得一车礼物,难怪总说书生可恶,就可恶在这上下两片嘴皮子上。
拇指抚过稍显肿胀的嘴唇,想着方才的片刻痴狂,竟不知是出于怎样的一种感想。到底是为什么,会作出那样的举动呢?
除了那样的方式,难道就没有其他的法子了吗?
还是说,那个方法用得太频繁、成功率太高,业已成为了他自信满满的武器?
以往在别人身上,都是屡试不爽的。可是,今天却没有奏效。
没有软化成泥,没有专注于他,更没有依恋上他。
那肿胀好像就是个小小的意外,就像下雨淋了雨、走路硌了脚,完全不必记挂在心,更不会耿耿于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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