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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隔着这么远,他能感觉到她仍然沉浸在极低的情绪中。
陈非晚打开车门,让她上车。
夏藤半只脚踏进去,动作进行一半,突然不动了,她回头看了一眼,像在找什么,可最终眼前有的也只是一片茫茫夜色。
陈非晚催她,她回身,弯腰上车。
祁正没有躲,他知道她没看见他,她回头的方向不对。
可是,她找了,就够了。
*
为了那一眼,祁正回去后重感冒,发烧飚到三十九度。
他回的是西梁的家,一进门人就晕过去了,幸亏碰上祁檀在,没死在自个儿家门口。
祁正在床上烧得迷迷糊糊,祁檀跟厂里请了假,又打电话给学校老师请了假,田波接到他主动打的电话,反应可谓相当的“受宠若惊”。
祁檀也算是体验了回做家长的感觉。
祁正醒来又睡过去,反反复复,再次醒来,已是隔天下午。
一次休息了个够,又发了很多汗,他不是娇贵命,一觉睡醒,高烧竟然退了,只是浑身骨头像被重新组装过,生疼生疼。
祁檀上街买了粥,瞅着他醒了,拿锅里给他加热了一下,盛碗里端进他房间。
祁正扭头看见给他送粥的祁檀,一时没分清他俩到底谁发烧了。
祁檀打开窗户通风,“你咋搞成这个样子了?我见你昨晚上冻得跟个冰疙瘩一样。”
祁正用劲从床上坐起来,端起床头柜的碗喝粥,有点烫,他喝的很慢。
祁檀难得多了句嘴,“年纪轻轻这么折腾,老了就是受罪。”
祁正从碗里抬起眼,“你说你么?”
“……”
这话意有所指,祁檀闭嘴不答。
“有个事儿,我好奇。”
祁正喝完粥,把碗搁回床头柜,手背抹了把嘴。“大城市不好么,当年为什么留在这?”
祁檀动作一停,看向他,他和祁正正常交流的次数少之又少,他从来不知道他的儿子在想什么。
“问这个干嘛?”
祁正缓缓喝出一口气,“就问这一次,说吧。”
还能为什么?
祁檀靠着窗户边,对着窗外,“因为你妈。”
提及这个人,二人皆是一阵沉默。
这幢房子,曾经也是温馨美满的。
祁正嘴角一勾,有些讽刺,“这么伟大?”
“伟大谈不上,但至少我当初心甘情愿。”祁檀说,“留在一个地方,还是离开一个地方,不是什么大决定,可以因为一个人,也可以仅仅因为你愿意。你现在还小,懂不了。”
祁檀的声音有些落寞,提起从前,就不免想到从前,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断然想不到今后的自己会面目全非,沾染一身低下的粗鄙气息,在这世上苟延残喘。
他话锋一转,“问这个干什么,想去大城市?想想就行了,我可没这个本事。”
祁檀从窗边回身,抛下这句话就端着碗出去了。
速度飞快,生怕他提出什么要求,像逃一样。
祁正又扯了扯嘴角,不知是笑祁檀窝囊,还是笑自己可悲。
他的根扎在昭县,他逝去的母亲,弟弟,他的童年,悲喜,他对这个世界的初认识,他经历的黑暗,成长,还有……微弱的爱,全都源自这里。他习惯了这里的阳光,土地,熟悉每一条街道,每一个推着车的小商贩,也只有在昭县,他才是那个让人敢怒不敢言的祁正。
他的所有都在这里,离开,就意味着不完整,他便不再是他。
昭县养大他,也正在耗尽他。
……
夏藤终于在第二天看见那堆再次寄来西梁的恶作剧“礼物”后,扛不住刺激,两眼一闭,倒了过去。
沈蘩的状态也非常差,事已至此,什么都瞒不住了,陈非晚把事情尽量大事化小地告诉她,沈蘩还是听的血压直往上升,气得浑身发抖。
还没解决完眼前的问题,又来无数个,陈非晚急得脸上直冒疙瘩,她把沈蘩和夏藤都送去医院,然后打电话给夏文驰发飙,他在国外开会,赶不回来,只能让在附近城市的朋友过去帮她。
一老一小,全都躺进医院挂着水,网络上的谩骂声却没有丝毫的停歇。
他们会管吗?不会,哪怕死了人,也多的是拍手叫好的看客,而那些骂的起劲的跟风者们,又会迅速摆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或是涌现出一批正义卫士,谴责“网络暴力”的行为,花五分钟时间敲击键盘获取自我感动。那么当初全民骂声时,这些人又在哪儿呢?
陈非晚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她开始打翻之前的想法,出事以来,她和经纪公司想的最多的就是如何让夏藤先避过这段时间,再如何洗白,如何引导舆论,最后如何复出。如何如何,都是不肯放弃这条路罢了。
可是这样下去,失去的,只会比得到的更多。
谁来还她一个健康快乐的母亲与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