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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它们每推进一线,地上便要留下数十具乃至更多的新的尸体,无论是妖兽的,还是守城的修者的……
已经有许多人从其他方向前来援手,可是依旧不够,远远不够。
仅仅一只食灵兽便困住了太多人,凡是被它碰过的东西,哪怕是天地蕴化的灵宝也逃不掉化为凡铁的命运,一夜之间,已不知有多少人被它吸干了身体里最后一丝灵元,在无尽的痛苦和绝望之中被妖兽分食。
每个人都知道,这一仗打不赢,他们拼尽全力的施为也不过是为城中的百姓多争取一点逃离的时间。
然而,即便在这样的时候,也没有一个人选择退缩。
雁行想,原本他才应该是留下死战的那个,妖兽的利爪与獠牙应当是用他的身体去挡!
然而……
宁苍城的修者们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将生机留给了外来的散修,就连最后的愿望也不过是将最有希望的晚辈送走,为自己绵延千百年的家族留一线血脉。而与他一同长大的师弟,也只是平静地决定,要与为他牺牲了太多的左氏共赴绝境。
他无法说服谁,时间也不允许他纠缠迟疑。
而到了最后,他也只能满怀悲怆地郑重一礼。
没有人还礼,就连叶清桓也只是坦然接受。
——这一礼,本就是敬决意舍生的同道,所以还礼不必用轻飘飘的言辞动作,只需用一腔热血。
新来的修士们很快融入了人群,尚未好好处置身上的伤口,就各自担起了探路与护卫的职责。
御剑之人时刻往返不断,几乎在这一行特殊的逃难人群外缘划出了道道此起彼伏的虚影,他们每个人都还年轻,却没有人说一句无关痛痒的废话,就好像过往的青涩与浮躁全都在这过于漫长的一夜之间被磨平了。
有人掀起芥子舟上的纸帘,怯生生地往外瞅了瞅,似乎被船舷两侧飞快滑过的云气吓到了,动作僵在了一半。
船尾撑桨的修士垂眸看了她一眼,发觉那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正大张着一双懵懂无知的眼睛,手指局促不安地揪着衣角的补丁。他便安抚地牵了牵嘴角,却没能成功地勾出一个笑容来,末了,只能轻轻叹了口气,重新转身望向脚下的云海。
真正的芥子舟,可穿空飞遁千万里,传说古早时曾有散仙以此为洞府,遨游天地。可惜,眼下这十几艘船却只是临时粗制滥造出来的,未经反复祭炼,自腾空起,不过坚持了一刻钟,便有些摇摇欲坠了。
几名撑船人都觉出了不对,好在已有准备,便各自寻了空地,有条不紊地将船降下,刚刚落地不久,纸糊的船身就像是被谁撕开了一般散了架,将满船不明所以的百姓扔了下来。
一时间,这山脚的荒原里仿佛突然变成了菜市场,顿时热闹非凡起来。
雁行也收起飞剑,沉声道:“还不够远,不要喧哗,以免引来妖兽!”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中,人群中的嘈杂渐渐平息了下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却突然面露惊诧,举目回望。
旁边一个金丹修士见状正要发问,却立刻也面色一变,讶道:“这……难道!”
没人回答他,所有人都同他一样震惊。
一股强大的灵元波动蓦地从西北宁苍城的方向扩散开来,先是猛然爆发,却又立刻在转瞬间湮灭消散。
姜云舒想起之前谷一茗的话,惊骇道:“这又是……自爆?”
可这还不算完,就在上一轮波动尚未全然平息的时候,便又有新的震荡再度产生,竟丝毫不弱于前者,而紧接着,便是第三次,第四次……
难以计数。
若说一两次不过是石子在水面激起的微波,可不过须臾之间,一圈圈连绵不绝的波澜就汇成了惊涛骇浪,众人所在之处与其足有几十里之遥,可周遭的五行灵元却仍被余波搅动,竟有形成乱流之势。
姜云舒绑在发辫上的带子承受不住冲击,“啪”地一下碎成了四段,她再也忍不住,排开人群,跌跌撞撞地冲到雁行面前:“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自爆金丹!”
灵元骤变搅起的狂风猛地呼啸而起,几乎要折断山间树木,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脚下荒草连根拔起,飞沙走石带起了一片此起彼伏的惊呼,让人听不清别的声音。
姜云舒就在这混乱的喧嚣中冲雁行大喊:“到底发生什么了?我师父呢?我师父呢!他在哪,他究竟怎么了?!你说啊!”
她呛了满口的风,嗓子干得生疼,可雁行却始终无动于衷。直到她以为雁行不会回答了的时候,却终于见他木然地转过视线,眼中好似有一层极薄的水色滑过。
姜云舒忽然就哆嗦得说不出话来。
雁行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她,而后从袖中取出了一只竹青色的小纸鹤,平平道:“他给你的。”
姜云舒愣了一瞬,下意识地接了过来,可手却抖得连最简单的术法都施展不出。
好一会,她才勉强克制住全身的颤抖,在纸鹤脊背上并指抹过,很快,叶清桓的声音穿透了四周的喧嚣与惊惶,宁静地流淌出来。
他似乎很疲惫,但却十分平静:“云舒,明珠岛之事,是为师之过。为师近年来时常回想当年,十分自责因一时迟疑畏缩而令你伤心,更引为毕生憾事,可惜如今……”
他略微停顿了下,不知是说不下去了,还是中途遇到了什么事情,姜云舒只觉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好在不久,他便又说道:“如今,为师只盼你莫要因此生出心障,修行之路既阻且长,还望你能一帆风顺才好。”
声音到此再次停止,而这一次,讯息是真的结束了。
竹青色的纸鹤安安静静地躺在姜云舒的指间,在灰蒙蒙的风里,连翅膀上细小的银边都仿佛黯淡了下来。
姜云舒呆愣地僵立半晌,直到突然听见雁行沉声吩咐:“继续前行!若留守同道此时舍生阻拦,必因妖兽已准备前来追击,我等不可浪费时间!”
她突然就回过神来:“我要回去!”
雁行冷冷道:“你去找死?”
姜云舒不退不避地回望过去:“我去找他。若他活着,我就和他一起断后,若他死了……”她没说完,但眼神中却分明透露出要和剩下的妖兽不死不休的意味。
雁行顿觉头疼起来,眼看着其他人都已陆续出发,终于忍不住斥道:“他让你好好活着,你就是这么……”
姜云舒飞快地截断道:“他希望我好好活着,却不是苟延残喘。”
也不知为什么,那条与眼下的血与火都毫无关系的短短讯息之中,叶清桓自始至终只以师长自居,连半个越雷池的字都不曾说过,可她就是听出了其中深藏着的另一种心情。
白沙岛外渔夫的话,重逢时叶清桓近乡情怯般的目光,还有在地动之时僵硬而又克制地扶住她的手……每一个当初不曾留心的细节,原来并不曾真正被她忘记,而所有的一切就都在这一刻尽数涌入脑海之中。
姜云舒想:“我真是个混蛋!”
雁行没再阻拦,他深深看了姜云舒一眼:“好自为之。”
言罢,便唤出飞剑,追赶上了前方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