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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空荡的夜里，马儿哼唧地出气声，啪嗒啪嗒的铁蹄声，深闷的车轱辘声，显得由为沉重。
微光透过窗框渗入车厢，映照出简单的四壁，坑洼不平的木板，隐有几团乌黑不明的痕迹。
马车摇摇晃晃地前行，她站不稳，只得皱眉，寻个较之干净的地方坐下。
单于抓她，无非一事，他那个宝贝的三儿子。
既然他自己送上门来，那她就不客气了。玗厥陷害她的事，正好没算清，这就一并清好了。本就是养不教，父之过。
玗厥来者不善，如不出所料，今晚瑁段牢狱注定不太平。
有传闻，单于奴刹性情暴戾，偏爱能征善战的三皇子瑁段。自古立长不立幼，皇位被人如此觊觎，玗厥当真没生出别的心思？
不过，蛇鳝之威，虚张声势罢了。墨子期，真是比她想象的还要是睿智。
夜昭眼眸弯弯，从手袖中摸出了墨子期，的画。
她并非是个善绘丹青之人，这还是初次拿起画笔。
少时她曾在方丈的禅房见过，无数的墨子期。牙牙学语的他，虎头虎脑的他，笃实好学的他，还有为国出征的他。
墨子期每一次的成长，都被装入了一室方寸。
方丈喜欢在四壁的丹青中央，放上一个蒲团，安跪其上，静静地欣赏这宛若瑰宝的方寸世界。
那眼神中蕴藏的浓烈情绪，大抵是方丈身上唯一可称为人性的东西。
满张的画像，曾是她向往的英雄，也曾是她幼稚时期的假想敌，偷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亲情与关爱。
夜昭拧了拧娟秀的眉头，刺眼的暗红血迹，在宣纸边角晕漾。
这画虽非大家之作，也算是她一下午的成果。
傲睨万物的墨成，脚踩马蹬，手执月桁，如同夺目万丈的金阳，带着气吞山河的气势。
尤其他惊鸿的一笑，暗淡了世间光彩。
与挑剔的她而言，这幅画还算满意，本还打算留作临别之物，孰知……
“夜军师，前方便是我军驻地。”蟒顿粗大的嗓门，隔着车帘传入耳际。
透过窗框，密密麻麻的白点，如天上繁星，多如牛毛。由远及近，露出巨大毡帐的真面目。
夜昭黑瞳微微一转，了然于心。这单于好生自负，军帐离得如此近，气候干燥，不怕被人一把火烧个精光？
这样正想着，面前暗色隔帘，忽的被人一把拉开，蟒顿不大客气地来请她下车。
她面无表情地颔首，配合地下了车。
嘴上说是客人，不过是个阶下囚。
方才呕出那滩血，蟒顿也是看见的，却连问都没问，这样的态度——若外族蛮夷懂礼，才叫天方夜谭。
“夜军师，我族单于一夜未眠，可一直在恭候大驾。”蟒顿前方目不斜视地走着，言语之间的不以为然，任谁都能听的出来。
军帐四周守卫犹如壁垒般森严，队队巡逻布防严密，毫无破绽。当然对夜昭而言，整个军帐都是破绽百出。
“左蠡王，单于王这么晚未眠，岂非在下之过，着实惭愧。”
轻飘飘的话，全无一丝愧疚之意。
蟒顿停住脚，回头，仰天，络腮胡一颤一颤地发笑，“哈哈，夜军师，这天都快亮了，还睡哪门子觉？”
月落西山，金乌初挂，东方渐露鱼肚白，黑暗开始消退。
一晚就这么过了，她竟没注意到，这又是崭新的一天。
见她发呆不理人，蟒顿又不高兴了。笑话，都到这了，还想跑不成。
“夜军师，请吧。”字里行间的不容反驳。
夜昭感受着左边心口，子蛊猛烈跳动，却无丝毫不适之症。她看了蟒顿一眼，徐徐举步，走入了中间最大，最华丽的毡帐。
不同于墨成主帐的简朴大气，单于几乎将自己家都搬来了。
雄鹰翱翔的图腾，显露凶牙的狼头标本，数把隐有泛光寒气的金戈，苍茫大漠的地形图，一张宽大木桌及其上油腻泛香的烤羊腿。
一人负手，戎装加身，高大宽背，对着竖立的地形图，细细琢磨。
衣袍金线暗绣着一只展翅猛鹰，与那杀气腾腾的图腾，倒是相得益彰。
单于王奴刹，匈奴最高统帅，才有资格佩戴鹰饰。
“王上，人已带到。”
蟒顿抱拳行礼，如见天神般，全身上下都透露着恭敬二字。
“嗯，辛苦左蠡王了，且下去吧。”奴刹头也懒得回，继续研究。
“是。”蟒顿毫无异议，听话地被打发走了。
人走后，帐内一时间沉寂下来。橘黄的油灯，蕊心烧的噼里啪啦做响。夜昭只淡淡看着，闭口不言。
良久，一室沉默被打破。
“夜军师，可知本王，在看什么？”
“大概，是单于王，梦寐以求之地吧。”
奴刹动作一顿，随后又问道:“梦寐以求之地？既然如此你猜猜，那是哪。”
“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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