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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恍惚想起自己受过伤,那只箭羽,凛生生地刺破她的脚踝。只是片刻时间,上撰已经坐到自己床边,一脸担忧地凝视她了。姜一闲抬眼看着上撰,心头有几分对上撰的愧意。
“你可千万别多动。军医将将才走,给你的脚腕上了药,缠了布,你得好生休养,才对得起军医在你身上花费的心思,和她专门给你配制的药。”上撰十分严肃。
姜一闲不由得点点头,上撰的眼眸似是有什么强大的魔力,能够安抚她焦躁不安的心。曾经她为闻人御和秦谦玉的婚事所伤,误打误撞与他相识,那个时候,姜一闲就觉得他让她安心。如今看来,他让她安心的地方,合该是他那双深邃沉静的眸子。
“一会儿军中要举办一场摔跤比赛,你想去看吗?想的话,我背你去。”上撰说出此话时候很平静,平静得让姜一闲怀疑人生。她虽然不胖,却也不至于瘦如枯柴。她惊讶的地方,是上撰难道不觉得她重吗?还要背着她去看摔跤比赛,这一看,也不知道要看多久,要背多久。
“你不觉得我重吗?”姜一闲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口。
上撰不禁失笑,“我看你一脸惊讶的模样,还以为你在惊讶这次摔跤比赛,原来是这个。”上撰的笑意越来越大,他接着道:“马上要开战了,全军上下都如临大敌,绷得紧紧的,你不觉得,此等关头,更加要紧的是加紧练兵,而不是开展什么,摔跤比赛吗?”
姜一闲撇撇嘴不说话,她的心头,是拒绝这场战争的。战争太可怖,不知有多少人会因为它丢掉性命,多少家庭会因此拆散。此前只是一次埋伏,就倒下多少弟兄……姜一闲无法想象,一旦两军开战,会有多少人在自己面前倒下,就是她自己能不能活到战争结束,也是个谜。
姜一闲更害怕的是,闻人御会不会一马当先,成为敌人的眼中钉,吸引更多的刀枪箭羽。
只要战争一日不爆发,姜一闲宁可闻人御多逍遥快活一日。上撰这小子懂什么!要抓紧在世界上的每一天,好好潇洒。所以这摔跤比赛,姜一闲举双手赞成。
上撰背着姜一闲出了帐篷,一阵风吹过来,姜一闲瞬间觉得自己应该需要一件披风御寒。
关外就是不一样,在沐月城时,不到冬至根本不用穿披风,现下仅是秋天,就与沐月城有了很大的温度差别。沐月城人一定不会想到,关外寒风呼呼,竟是钻心刺骨的冷。
“上撰,你可知道,军中的铠甲,是否会分冬夏两件?”姜一闲的印象中,铠甲似乎就薄薄一层金属,并不能御寒。秋天的关外就这么冷,到了冬天,还不得冻死这些将士!
“两件铠甲?我似乎从未听过。”上撰愣了愣,似乎看出了姜一闲的心思,“关外的生活很苦,你就别想着换洗铠甲了,换洗里衣就行。至于天气严寒,军中规定,每日最多穿三件衣裳,外面一定要套上铠甲。至于如何御寒?就靠将士们自己的训练了,多训练,就能发热。”
姜一闲退却地咽了咽口水,这,要以训练发热,不知每天要训练到什么程度啊……她一个姑娘家家的,混迹在军中,不知能不能承受得住他们的训练?
“到了。”上撰停下脚步,远处有一处草草搭建的台子,姜一闲抬眼望去,真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这么冷的天,她穿了两件衣裳,抱紧上撰,还是难以抵御关外如刀的寒风,这摔跤场上的一大群人,却连上衣都脱了,光着膀子,满头还冒着热气。有四个字形容这场面正好,就是热火朝天。
台下有一面大鼓,从鼓面传来振奋人心的敲击声,亲自给他们击鼓的,不是闻人御,能是谁?他此时汗涔涔的,看起来心情不错。简直颠覆了御帝在姜一闲心中的形象,现在台下擂鼓的闻人御,哪里有半分一国之君的模样?分明都和所有将士打成一片了。
沈焕刚打理好自己的帐篷,一出来,没走几步,就是骁戟营的地盘。骁戟军里四周十分整肃,看得出来平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但还没到帅帐的门口,就听见那边笑语沸腾,鼓声喧天,十分热闹。沈焕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朝沸腾声处一探视,看到几个大汉在摔跤。
她再把视线放低一些,看到上撰背着姜一闲,站在人群之后。看样子,是在观看比赛。
沈焕很好奇那位背着姜一闲的小兄弟是谁,看他的长相也十分出众,莫非,他也把姜一闲当成了男人,他对姜一闲逐渐产生了情愫,并且决定要一辈子照顾好姜一闲?
姜一闲伤了脚,虽然只是皮外伤,也少不了好几天的休息。莫非这小子决定无论何时何地都要背着姜一闲去做任何事?就算他想,军中的纪律也不会容许他如此任性。
沈焕几步走上去,停在姜一闲的身边。她没有看任何人,似是与空气对话:“你好些了吗?”
姜一闲闻声转过头去,沈焕正以侧脸对着她。她身穿的衣服上写了个大大的“医”字,想来她应该是个大夫。姜一闲诺诺问道:“呃……你是大夫?你在问我吗?”
沈焕转过头,正对着姜一闲。她认得姜一闲,姜一闲却不一定认得她。姜一闲昏迷之时沈焕替她全程诊治,她没有见过沈焕。
“是啊,我是闻人指挥使特聘的大夫。你的脚踝,我会好好医治,直到你能再次活蹦乱跳。”
姜一闲理了理其间的关系,她是闻人御请来的大夫,替自己医治。那么,她是受闻人御的意思,才来医治她的吗?姜一闲暗自心惊,她的行踪千万不能被闻人御知道!
“是闻人指挥使让你来医治我的吗?”姜一闲问得很小心,她担心这位大夫给她的答复,会一下子让她跌入万丈深渊。
沈焕看到姜一闲一脸屎色,不知她心中有什么事儿藏着。她并没有回答姜一闲的问题,而是云淡风轻道:“医者父母心,既然你受伤了,我就应该医治。这是本分。”
听她的意思,大抵是没有经闻人御的指示,来医治她的?姜一闲吊在嗓子眼的心一下子沉下去,她缓了缓神,对沈焕道:“那真是要感谢你。敢问大夫姓名?我不知该如何称呼你。”
“叫我沈大夫就好。”沈焕笑了笑,再次把眼神放到摔跤台上。
“沈大夫。”姜一闲试着叫了一声,然后道:“谢谢你替我诊治。”
沈焕摆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客气了。”
姜一闲把下巴轻轻放在上撰的肩窝,软着声音:“上撰,我有些累,不如咱们回去吧。”
上撰点点头,把姜一闲背回两人在军中的帐篷。到了骁戟军后,住的地方要比在行军路上好得多。行军路上,都是就地驻扎帐篷,根本没有床睡,也没有条件建造个床。到了这边,随便用几块板子搭凑的床,铺上一块毛皮,就能让人睡得安稳,做得好梦。
“你把我放下来吧。我没那么娇气,我用一只脚也可以走路。”姜一闲挑眉,她自认为平衡能力不错,即使她伤了脚踝,靠一只脚,也能好好生活。
上撰靠着床榻,把姜一闲慢慢放下去,她的屁股沾到床铺,稳稳地坐了下来。
不得不说,上撰真是个细心的男子,要是将来谁嫁给了他,被他照顾,肯定一辈子的好福气。
姜一闲以手借力,撑住床榻,慢慢起身,伸直了腿,站了起来。她单脚落地,稳稳身子,目视前方,纹丝不动地站了好几秒。嗯哼,她的平衡能力果然很不错嘛!
上撰逗弄道:“姜一闲小姐实则身怀绝世武功啊,只是不愿意展现给世人看罢?”
姜一闲故作生气,“胡说,我本来就是绝世高人,这四面八方的人啊,都知道。”
上撰闻言,沉思半晌。是啊,一个女子,竟然扮演成男人的模样,潜伏在朝廷那么久的时日。一个女子,竟然要潜军跟随,前来边关,同一群男人们,征战沙场,挥洒血汗。她以微薄之力,手握箭羽,不需弓弦,与大泱国骑兵抗衡。她皮破血流,不曾喊过一声疼。她有那样的胸怀和胆量,难道不能称之为,绝世高人?
上撰忽而有些心酸,姜一闲就像一块未经打磨的宝石,岁月的冲刷,会让她变得越来越发光发亮。上撰或许没有机会看到她玉珏成玦,想想,还真是舍不得。
“你……怎么了?”姜一闲单脚蹦跶蹦跶着靠近上撰,他的目光放空,姜一闲心虚了一下,她方才没稳住身子,要不是借助了桌子,早摔地上去了。好在上撰神游着呢,都没有看到。
上撰回过神来,盯着姜一闲,似乎要把她的容颜都刻进他的心里。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