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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这日午后贾敏吃过饭做在黛玉小床边逗她顽,猛的一阵犯恶心。忙吃了几颗蜜饯将心中恶心压下,又添了狐疑:这是这几日为英莲的事思虑太过着了风寒不知还是又有喜了?
想到有喜二字,贾敏猛一惊喜。自黛玉落草以来,自己一心扑在黛玉身上,竟忙得忘了时日。前世这个时候,自己可不就是有孕了,后来生了礞哥儿?想到这里,贾敏忙下帖子请了大夫诊脉。果然诊出太太再次有喜,只月份浅得很。
贾敏心想:给母亲的信将将送出,就不必再去一封了,隔几日夫君进京,到时候自己差不多也是足三月,再带信给母亲也是一样。果然月余之后,贾母接信十分失望,但是想到黛玉不过半岁,下一届姑老爷回京述职,总要带回来的。自我安慰一番,也把这事撂开了。
林如海知晓贾敏于进京一事犹豫得很,虽然定了不北上,却也有些恹恹的,不想这日下班回来,却看见贾敏满脸喜气。细问之后,林如海好一阵开心,双手合十祷告一番才说:原定的回苏州过节也不去了,只安心在家养胎等自己回来。贾敏听了抿嘴答应。
林如海依旧是中秋之后启程,这次林砎却有意见了:每次哥哥生辰父亲都给他过,我生辰父亲有一年就在京中,也不知今年能不能赶回来?夫妻两个听了,说笑一番道:今年从京中给你带新奇顽器回来。
如今贾敏只愁英莲之事一样了。不过左右离元宵尚远,还有几个月慢慢想法子。老爷述职完了必是年前急急赶回的,自己实在想不出法子,还可以和老爷商量来着。因孕中不宜多思,贾敏便暂时把此事撂开,安心养胎,等夫君南归。
林如海到了京中面圣,熙康帝对他办的差事满意得很。自林如海上任以来,江南钱谷增收两成,盐税增收一成,这样算来,国库每年增收一笔不小的银子。
林如海原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办事不愿太过出头。只事情巧得很,初到江南遇水患,被河水淹过的良田增产,各州各府上缴国库皆多,他总不能强按着不让上缴。于是钱粮一道便自此提了两成。因年年加固河防,再没受过重灾,便是国库多收两成,省库和百姓手上余粮亦比往年还丰厚些,因此这一道倒是没引起谁不满。
盐政一道他原本想循了旧例不要太出挑的,却因甄应嘉使坏,头年不得不使些法子革除宿弊,不能让人诟病林如海上任之后盐税降了好些。可是第一年提了一成之后,若是再降下来,岂不是让人觉得这一成税银落入他林如海的口袋?是以后来又年年按例提一成。不过他一来不受盐商重礼,二来这一成盐税从各环节省俭而来,也是国库得利,却没损着谁的利,亦是没引起不满。
只这样一来,两项差事出上任时都有不得不出挑的理由,出挑之后有不好急降,只得这样。只自此之后,等闲能力不足的官员,圣人却不敢派去接任两淮盐政或江南分守道了。百姓、盐商虽无不满,却引了不知道多少官员暗中嫉恨。
三年之前被委以重任的时候,林如海就觉得太过位高权重乃是隐患,今年述职他原想趁机寻个时机卸一头的担子。谁知圣人反而屏退小太监,又问他盐税上,能否再进一步?
林如海听了为难得很,半晌才道:“多少百姓用多少食言,出入不会太大,微臣自问采取许多举措提了一成盐税已是极限,若要在进一步,恐怕只能增税了。兹事体大,还望圣人三思。”
熙康帝亦是知道此理,点了点头,略过此事不提,又问了些家常琐事,听闻林家新添了花朝节生的姐儿。笑道,这个日子好,必是有造化的,遂吩咐魏九功取了三套礼物赏给林家三个孩子。
林如海谢了恩,知道领了这份恩典,回去少不得又是两处要职上还得尽心,当真觉得三分赏赐沉重得很。想到熙康帝为何如此看重税银,只怕有大动作了。偏生林如海得了圣人器重,自不敢回京一趟就四处联络,越是如此,越要谨慎要避开结党营私之嫌。因为,他虽久离京城,消息少些,却不敢去打听,怕招来祸患。
春江水暖鸭先知,若非有一份独特敏锐,林如海也不会刚过而立之年就位高权重如斯。出了皇宫,林如海亦是如上次进京一般,只去几家至亲。今岁和往年不同,连那些有了实缺的人家都不敢去,岳家这样没人领着要职的倒是无妨。
亏得林如海谨慎,他去了哪些人家,早有暗卫报到宫中,若当真联络了不该联络的人,只怕已经埋下祸患。
因为贾敏怀着身孕,林如海抑郁回南。所以今年林如海将将进京,祁云祁鹤已经被派出去四处送节礼了,林如海从宫中出来,已经办妥了好些人家。因而今年比上次述职在京中呆的时间还短些。
贾母不知林如海之忧,又不知贾敏之喜。早就命人将宝玉收拾得妥妥贴贴了。见了姑老爷亲来,刚请过安,贾母便接过话头说:快些叫宝玉过来见过姑父。鸳鸯传话去的当口,林如海把贾敏有孕所以不能北归的话说了一遍,又说查出之时信已送出,倒不是故意瞒着岳母,请岳母见谅的话。
贾母如今知道林如海的权势,心中得意得很,哪里怪这些,只说小心些原是应该的。又听说外孙、外孙女三个都得了圣人赏赐,越发笑得合不拢嘴,哪里知道林如海心中因此担忧得狠。这事奶娘已经抱了宝玉过来,又极尽夸奖一番这个哥儿多好将来多有造化,巴望着林如海记在心上,将来自己说合时少废些心思。
林如海见了宝玉,真真眉目清秀、唇红齿白、面如傅粉,雪团子一样可爱的孩子,才不到两岁,吐字清晰,机灵得很。若得好好教导,估计是个有造化的。只听说此子抓周只抓胭脂钗环,林如海暗暗皱眉。
又略坐一坐,林如海就推说已经定了南下的日子,现在许多东西要打理,小婿告辞,岳母大人保重等语。
贾母听了好生失望,怎么每每述职都是急匆匆的要走?只今年贾敏在扬州养胎,贾母也不好说什么了。
只一样,在她看来,宝玉什么都是最好的,如今多在林如海跟前夸奖一番,将来自己才好说合。谁知林如海见了宝玉,只微微点头说好,嘴上虽然说果真是好的,但怎么看怎么像客套话,脸上并看不出欣喜惊艳之色,贾母好生失望。
这次京中时间呆得很短,路上又是一路骑行,速度极快,到得扬州时,不过冬月底。贾敏迎了出来,一家人好不高兴热闹。
黛玉三月不见父亲,倒还记得,见了林如海好生高兴,缠着只要林如海一人抱。林如海见了妻儿爱女,方把心中忧心略放下一些,脸上开怀不尽。
惹得贾敏笑嗔道:“真真只知道和你父亲好,亏得我每日这样疼你,竟是白疼了。”如今黛玉已经九个多月,虽然尚不会说话,许多话都能听懂一般,机灵得不得了,听了贾敏这话,搂着林如海的脖子直冲贾敏笑,笑脸上微微见着得意之色。逗得夫妻两个都乐了,更加疼得像眼珠子一般。
此时贾敏已经显怀,林如海更是百事不让她操心。只到底心中悬着一事,和妻儿过了几日无忧无虑的日子,林如海便每日抽出好些时辰在书房看邸报。贾敏是历经二世的人,见识和一般妇人不同,见了林如海如此,心知必有原由。
在这日安寝时,贾敏寻了空细细问了林如海在京中述职之事,林如海见问,便不再隐瞒,省得贾敏悬心反而对她和腹中孩儿益发不好。听完之后,贾敏亦是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前世有一场惊天动地的朝廷倾轧,却在几年之后才开始,持续多年方分出胜负。而林如海亦死在这场朝廷倾轧的任上。
今世林如海出任两淮盐运早了几年,难道朝廷倾轧也提前了几年不成?只她如今怀着身孕,圣恩又浓厚得很,两人不过防患于未然的猜测罢了。没得没影儿的事,反而把自己愁坏了的。是以也撂开这一茬,安心养胎,亦等着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