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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常汐的毒发令舆论又往前走了一步。相信犯事之人是朱常洛和朱常洵的人各自争得不可开交。
而朱常溆还在替自己弟弟的小命担心。
无论这件事会不会被人看破,朱常洵的命都在悬崖边上吊着。他不能不管。
“这药必不是你在的宫里拿的。”朱常溆将弟弟的手包在手心里,感受到了炙热的温度,“你是在何处得来的?”
朱常洵眼睛盯着地上铺着的毯子,沉默了一会儿。“哥哥还记得吗?有一回我们出宫玩,正好遇上一个猎户卖皮子。”
那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
“现在还能找着那人吗?”朱常溆说完,就觉得自己问的可笑。他们与那猎户根本不认得,不知名姓,就连样貌也记不分明,上哪里去找人。
朱常洵觉得指尖有些痒,想挠,被朱常溆强自按住。“别给挠破了,万一到时候……”
他不愿再说下去,也不愿再往下想。可脑子却不按他自己的想法,私自转动了起来。朱常洵挠破了指尖,毒血蔓延到了全身,溃烂地都认不出来。父皇、母后、母妃看破了是他下的毒,愤怒、悲伤、绝望。
帐篷里生着火,熊熊烧着。可朱常溆还是觉得浑身发冷。
朱轩姝闭紧了眼,牢牢将朱常治锁在怀里。
朱常治觉得发心湿漉漉的,是皇姐哭了吗?他从朱轩姝的怀里勉强转过了头,去看两个兄长。他们还在对峙着。
夜里头,郑梦境还陪着朱轩媖一起在朱常汐那边,就连朱翊钧也一同陪着。营地里乱糟糟的,大家都忙着第二日回宫的事。
朱常洵自晚膳后就开始不对,整个人忽冷忽热地开始打摆子。朱轩姝取了所有的被褥、衣裳给他盖着,也无济于事。
没有药缓解,朱常洵只会死得比太子更快。
姐弟三个面面相觑,谁都拿不出什么好法子来。
朱常溆定了定神,走到帘子边轻轻掀起一角。外头正乱着,没有人注意他们,就连白日里在门口守着的人也不见了。趁着这个乱劲,他偷偷潜出了帐篷,绕过所有人,在营地附近走了一圈,没发现什么。
大概是这里的火光照着,所以不敢来吧。他这样想着,渐渐朝林子里面去。
林中很安静,朱常溆除了脚下的踩碎的落叶声外,什么都没听见。
在哪里,快些出来啊。
朱常溆举着从营地偷取来的火把,在地上细细看着,不时翻开几块比较大的石头。
正当一筹莫展时,一抬头,就看见了手可触及的地方,有一条长长的百足虫正抱着那块石头走着。
朱常溆微微一笑,从衣裳下摆用匕首割了一块下来,用布包了手,将拿蜈蚣抓来,赶紧包好布,一路小心地回营地去。
将手中取来的火把重新放回去,朱常溆四顾周围,没有人注意此处。他小心翼翼地提着那块布,将蜈蚣放出来,在光洁的腿上任它爬行。
“嘶——”朱常溆忍着疼,将拿蜈蚣从腿上抓下来,立马踩死。
朱轩姝不断地在帐篷里外来回看着。二皇弟还没回来,也不知是去做什么了。□□叨着,就见朱常溆一瘸一拐地走了回来。
她迎上去,上下打量,“这是怎么了?”借着火光,能看出朱常溆的面色很不好。赶忙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凉的沁人。“病了?”
朱轩姝急得快哭出来了。帐篷里朱常治正守着有些神志不清的朱常洵,她也不敢让人进去服侍,更不敢叫太医,正担心怎么办,想找朱常溆回来商量个法子。没想到这个弟弟也伤着了。
“是哪里不舒坦?”朱轩姝扶着他慢慢往帐篷里走。
朱常溆很冷静,一步一步走得极稳,“我方才在外头不留心,叫不知什么虫子给咬着了。皇姐你速速让人去见太医,拿个药回来。”他也不知道朱常洵的毒到底和蜈蚣的毒是不是一样的,但只要是能解毒的,当是都能缓解一二。
“好好好,我这就去,你赶紧躺下,歇歇。”朱轩姝抹了一把泪,调整好了表情才绕过屏风走去外面叫人。虽然弟弟没有说,但她还是叮嘱了都人一句,“多向太医要一些药来,我怕溆儿不够用。”
朱轩姝心里很清楚,朱常溆的性子是绝不会让自己陷于困境。营地附近早就让人用驱虫的药草熏过了,哪里还会有什么百足虫。一定是他自己外出去寻来,特地让咬的。
就为了掩人耳目给朱常洵拿药。
朱常洵做了什么,看他现在的状况就知道。他与太子中毒之事绝对脱不了干系。得亏现在大家都聚在太子那儿,根本管不过来,这才让他们有空子可钻。
朱轩姝担心地直发抖。要是洵儿拿不到药,该如何是好?会不会自此事发,连累上母妃?他这个鲁莽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做事前就不多想一想吗?!
他用这法子,竟是连命都不要了吗?!
朱常治给冷得发抖的朱常洵盖好了被子,见朱轩姝担心地不行,走到她身边安慰道:“二皇姐不必担心。四皇兄……远没有我们想的那样鲁莽。那□□,他可是藏了一年呢。”心中又悲又气,“他早就想好了要怎么做,只是这次给了他一个机会。”
朱轩姝捂着嘴,压抑着哭声。“国本真就有那般好?他命不要了,父皇母后也不要了,兄弟手足也不要了。真、真是白疼了他!”
这般说着,却还是忍不住朝朱常洵那处去看,担心他捱不住,小命就此呜呼哀哉。
“殿下,药取来了。因秋狝跟着来的太医不多,现下都围着太子那儿,拨不出人来,所以只有药。”都人在帐外道,“娘娘说今夜她且走不开,荣昌公主也不大好,得留在太子那儿,让殿下看顾着几位皇子殿下。”
朱轩姝擦干了泪,扬声道:“知道了。”她推了推朱常治,“我眼睛定是红的,见不了人,你去将药拿进来。”
朱常治点头,很快将药拿了来。
“给我看看。”朱常溆的脸上密密的全是汗珠。他强撑着起来,险些跌下床。
朱轩姝过去将他扶起来撑住,带着哭腔道:“你就同洵儿一般,都是个爱作践自己的!”
朱常治将药全都放在床上,“大概全是解虫毒的药,也不知四皇兄能不能用。”
朱常溆挨个看了,统共四五种药。他对医理也不甚通,不过是取来眼前看一眼,求个安心。将药往外一推,“先去给洵儿用上,统统都用上。有剩的,再取来给我。”他再撑不住,往后倒在姐姐的怀里,“只要洵儿能撑到明日启程,就行了。父皇母妃看不出端倪来,就不会有事。”
朱常治亲自给兄长上的药,十个高高肿起的指尖让药膏糊地极厚。剩下还有许多,全不浪费地抹在朱常溆被咬了的伤口上。
这一夜,朱常治和朱轩姝两个人都没合眼,一人看着一个,提心吊胆着,生怕哪一个会在不知道的时候就停了呼吸,身体冰凉,叫人抬回宫里。
幸好朱常洵底子不错,一夜之后也不打摆子了,也没发烧,除了脸色看起来略显苍白,倒是与平时并无异样。难受的是朱常溆,他本就是早产,又因身体之故,一直体弱一些。一晚过去,虽还清醒,却也起不来床。
天刚拂晓,一脸疲惫的郑梦境从朱常汐那里回来了。她望着四个孩子,“怎么个个脸色都这么差?”又朝朱常洵看去,“尤其是洵儿。”
她疾步走到榻边,心疼地揉着朱常溆的手,“太医署的人真是越发没用了。竟连简单的驱虫草都没效。你父皇原本想来看看你,但荣昌同太子情况危急,他同我一时都走不开。溆儿,你可别难过。”
朱常溆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个笑来,“太子弟弟要紧,我不难受。”他眼珠子动了动,见朱常治一直在后头撑着朱常洵,不让他倒下露出端倪,心下安了不少。“昨夜几个手足为着我,一直担心着没睡,所以才气色差。母妃莫要怪他们,是我自己胡乱跑出去,惹的祸。”
郑梦境见他说话都有几分吃力,哪里还顾得上责怪。“我让太监进来扶你上车。要回京了。”
“好。”朱常溆在母亲的帮助下慢慢起身,“让洵儿他们同我一车吧。我现在心里慌得很,一眼见不着,就怕。”
病了的人总是特别想与血脉至亲呆在一块儿。郑梦境自然允了,“我到时候还得在另一车看着太子同荣昌。有姝儿他们陪着你,我也放心。”当下悉数安排妥当,“我还得回去照看着太子,这里就交给姝儿了。”
朱轩姝忙应道:“姝儿明白了,母妃仔细自己的身子,莫要再添一个病患才是。”她的眼神虚虚地晃了一圈,“太子……还好吗?”
郑梦境摇摇头,“不大好。但太医说了,宫里是有药的,只要快些进京就行了。你大皇姐昨夜哭醒了又晕过去,醒过来又哭。我真是怕她眼睛都叫哭瞎了,偏还劝不住。”顿了顿,又道,“荣昌昨夜晕了后,叫太医诊出怀了身子。”
怀孕是好事,可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叫人连句恭喜的话也说不出来。又因朱常汐出事,所以累得朱轩媖胎位不稳。
郑梦境心里有数,太医提起朱常汐的病情时,还是有所保留的。朱常汐本身的底子并不好,娘胎里带出来的。中宫的身子弱,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打小就是病歪歪的,好不容易长成,也并不爱武艺骑射。这几年小病小痛就没断过,一年到头便有十二个月是在喝药的,比不上朱常洵和朱常治。
如今只担心朱常汐撑不到回宫,直接死在了路上。郑梦境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去同皇后说这事。好好一个人出来,结果回去了却是一具尸体。
朱轩姝见朱常洵有些立不住了,忙赶着郑梦境出去。“母妃赶紧去那头忙吧,这里全有我看着呢。”她亲扶了郑梦境出去,立在门口见她并不回转,才疾步进去。
朱常洵已经歪在了朱常治的怀里,软绵绵的一团,根本立不稳。
朱轩姝急得跺脚,“这下可怎生是好?等会儿还得上车呢,外头全是人,总会有人注意到我们的。洵儿本就因太子中毒而受人瞩目,若是此时露出些什么来,必会招人非议的!”
朱常洵就着弟弟的手,喝下一大碗浓茶——神农尝百草,日遇七十毒,遇荼而解之,浓茶能解一部分毒性。“无妨,我歇一歇就行了。”
“你可一定得撑住啊。等到了车上,你想怎么歪着都行。”朱轩姝现在唯一庆幸的是秋狝所选之地离宫里并不远,快马走上半日也就到了。
唯一可虑的是,等到了宫里,如何将太子用的药给弄到手。
朱轩姝取了自己用的脂粉,给朱常洵稍稍抹了点,“治儿你来瞧瞧,现在看上去可好些了不曾?”
朱常治细看了一会儿,点头道:“比不用好多了。”
“殿下,该上车了。”帐外都人的声音响起。
“知道了。”朱轩姝示意弟弟将朱常洵扶起来,看他步履虚浮的模样,还是担心。“真个儿不要紧吗?”
朱常洵稳了稳身形,甩了下头。“没事。”他努力地挺直了腰板,睁开半合的眼睛。朱常治慢慢松开手,看他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我们也快些。”朱常溆也下了床,“治儿过来扶我一把。洵儿撑不了多久,我们要快点下车才行。”
朱轩姝打头,朱常治扶着朱常溆随后跟上。他们出来的时候,见朱常洵已经在车边立好了,面色虽瞧着还好,但仔细去看就发现他双腿不自觉地微微抖着,腰部借着宽大的袍子遮掩,倚在车辕上。
“快。”朱常溆催促道。
兴许是朱常洵掩饰的好,又也许是因有朱常溆,反衬出朱常洵的体健,竟无人看出毛病来。
车上的门一合上,方才还正襟危坐的朱常洵立刻就从车壁上滑倒下来。
“药呢,还有没有?”朱常溆急道,“再给洵儿用上。”他起来的时候有些猛,眼前一片漆黑,过了好一会儿才复原。
朱常治为难道:“昨日都已是用完了。”
朱常溆想了许久,道:“叫太医来,就说……我撑不住了,来瞧瞧。”
“那洵儿会不会给看穿了?”朱轩姝急道,“还是向昨天那般,去拿药过来就好,人就别来了。”
朱常溆摇摇头,“昨日就拿了那般多的药,哪里一晚上就用完了?太医也不是傻子,能不知道?”他推了推朱常治,“去唤太医来。”
朱常治撩开帘子,见车马飞奔不好下车,只得退了回来。“现下里怕是找不到人过来,都赶着回宫呢。”他望着朱常洵,“四皇兄且熬一熬吧。”
“放心,我且撑得住。”朱常洵咬牙尽量坐直了,扯出个笑来,“是我自作自受,倒累得你们这般担心。”
朱轩姝捶了他一拳,泪眼朦胧地望着弟弟,“你知道便好。往后莫要再鲁莽行事了。还说要去同北夷打仗呢。你道北夷都蠢的?”
朱常洵笑中带了几分得意,“我早就想好了,不会的,不会叫人破局的。”他喘了口气,“父皇、母妃定信我,不会怀疑是我下的手。大皇兄从来都喜欢与我对换了箭矢去用,这一点等到了京城,父皇叫来蒋千户一问便知。蒋千户早就看出来了,只不说破罢了。”
“那你可曾想到自己会中毒。”朱常溆冷不丁地反驳,“你中了毒,还与太子一样,这就是最大的破绽。”
“为何我中毒就不会是大皇兄下的手呢?为了嫁祸我,洗清自己,有何不可,反正他已经对太子下了手。多害一个兄弟也不多。”朱常洵狡黠一笑,“当日我便是看准了他抽出的那根箭是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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