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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老国主已然驾鹤,你往那处去,又有何用?”
之后三日,宋楼祠堂。
况行恭实在搞不懂,这几日里,秦樱有否在销磨楼寻着了李四友?若是寻着了,又有否将那人彘之事来龙去脉捋个清楚、讨个明白?
“这三日……可有…发现?”况行恭屏了息,小心翼翼探问一句。
而这时的秦樱,莫说是轻唤,即便是平地炸雷,怕也难将其从前日古云渥的言辞中催醒过来。
“人道‘树荆棘得刺,树桃李得荫’,佛说‘善恶轮回,好有一报’,怎得千般伦常万般道理,到了我身上,便只落得个以怨报德忘恩负义?”
古云渥也哭也笑,起身举臂,立指朝天,“我为君时,哪一日不是求民病利,焚膏继晷?我为侠时,哪一刻不是惩恶扬善,扶弱除强?战战兢兢端端正正活了这卅六载,无时不刻不是捧着卵子过河一日三省吾身,怎就合该着被兄弟算计,落得这般生离死别的凄惨境地?到底是地狱鬼门没关牢,还是现下畜生已然不再披毛戴角?老天呐老天,你可当真眼瞎了不成?”
“你莫趁着我夫口不能开耳不能闻便在这处血口喷人!我同我夫结缡至今,其是何等样人,没人比我瞧得更通透。”听得古云渥一番指陈原委,秦樱之前那破家完库也要给自己夫君雪恨报仇的心思,像极了口尖斧利的刀螳毫无声息举着前臂一寸寸陷进浑浑泥淖,亦是一寸寸沉进了身体,连一丁点影儿都摸索不到了。
古云渥身子未动,静默一刻,满腔怨气反化了一声长喟。
“你当他是何样人?莫说是你,即便我这阅人甚众的,之前不也当他是不为官不为利,只为诗只为酒的雅趣侠客么?怎得我那一肚皮势力念头的胞弟初一寻上他,他便乐颠颠往京里做了御前行走?”
秦樱心下机括似为挑动,妙目一时失了神,口内絮絮着一些个不痛不痒的琐碎。
“随你说去,我偏不信。”
古云渥脖颈一歪,未加多辩,飘飘然似是体内最后一口活气也被些瞧不见的精怪吸走了一般,踉跄片刻终是仆在一旁石凳上。隔了半柱香辰光,方才勉强启唇,话语听着,却是道三不着两,“你且去吧,留我一人在此,候一候西宫同三子七女亡魂。”言罢,反又连腮批颊,撷簪散发,啼道:“于理,我需叩谢鸡鸣岛上二人,连同鱼龙两个忘年兄弟,各展所长,全我性命;可于情,我倒真想踢他们四脚赠他们三拳,怨其苦心孤诣,却施救个不愿世上挨的活死人,化度个宁在土里埋的愚痴心。”
秦樱口内无言,然则膺内实难不为所动,膝上一软,脚底一虚,亦是原地跪坐,无言无语不吃不喝同古云渥一并捱了三日辰光。
“三天了,我倒还是没参透,这同床共枕多年的夫君,何时化了个惹祸的太岁?这行走江湖多载的义侠,怎就成了个降灾的鹤神?”
况行恭听着秦樱说话,感其似是半痴半癫,如在梦中。
“啥?那销磨楼可是有人?那古云渥可是假死?”
况行恭连连发问,秦樱却充耳不闻。其并不知道,早在十一年前容约搪塞自己替古云渥密建地宫,早在一年前容约对自己欲言又止兀自入京,二人之间,已是信如幻泡瞬息灭,疑若种粒可参天。
又两载,便到了廿二岁前。
秦樱近日里,精神倒是越发好了,人若服了回春丹,总是时不时显出些小女儿的忸怩娇态。
况行恭心眼澄明,掐算着秦樱穿梭蝴蝶般私往销磨楼次数,膺内早是看得明明白白,思前想后,这便顺水推舟欲意成全,日日于秦樱眼目前开口佳偶、闭口良缘,恨不能按着自己心思赶脚通风、传书递简,速速将二人红绳一捆送入洞房坐实美事一桩才好。
“那日,其倒言及,说甚的一见倾心,想慕日久,只因着道义伦常,恐亏行止,为免差池,莫敢言表,反是渐渐同我疏了连系。”
况行恭闻言,自是晓得秦樱心下欢喜,欲扬先抑着,撇嘴应道:“大路怕水小路怕鬼,堂堂七尺,也是前怕狼后怕虎的拖泥带水样子。”
秦樱一顿,正待反唇,却听得况行恭径自接道:“可正因于此,你倒须想想——当年其贵为天子,却可知耻明理,未曾以权势相欺……”
“反观那苟且于世的烂肉块,高下岂非立现?”
秦樱摇了摇眉,手心却是顺着锁骨一路向下,一点点徐徐抚在心口。
“之前……我倒也曾问他,何以留了那人活口……”
“其怎解?”
秦樱颊上透红,抿嘴竟笑出声来,“他说,初一时想为西宫爱妃同夭亡儿女泄愤,不想全那人好死;施刑过后,一则念着往日旧情,再则不欲见我丧夫守寡,以泪洗面……便暗差了心腹为那人上了灵药,这方自鬼门关将那人拖拽回来……”
况行恭啧啧两回,耳郭一抖,又闻秦樱羞道:“其更有言,若我初时想不到要往销磨楼一探,其便只当自己死了,绝不会自往宋楼聒噪,更铁了心要含屈捱苦,将那人所行恶事一并瞒掩下来……”
“瞧这好一棵痴情种子!”
秦樱闻声巧笑,自顾自附和道:“瞧瞧他说的这些个掏心窝子的痴话,哪里有半点坐拥江山、挥斥八极的帝王样子?”话音初落,秦樱似是陡然哽住,静默半刻,却又转而下气低声道:“其以国主之尊,何等妙人未曾见过?更休提眼下我已不惑,半老色衰,以年齿论,尚虚长他五岁……”
“四大护法之一‘过目不忘闻采芹’,这本来头面竟是如此谨小慎微,瞻前顾后。传扬出去,你便不怕丢了大欢喜宫脸面?”
秦樱自知况行恭一句玩笑,然则心下终归拗不过这道弯儿,闷了半刻,又再愁道:“你瞧那些个新寡,若在自家亡夫穗帐尤悬坟未宿草时便动了改嫁的心思,必是要被街坊邻里骂个狗血喷头的。”
“更有亡夫新坟封土不干,便心急火燎执扇向冢恨不得早日再嫁的荡妇,留下个后人文绉绉戳你脊骨时好用至极的典故……”
秦樱柳眉紧蹙,苦笑连连,“眼下我这处境,尚还不如她们……毕竟,那人虽是废了,却终归存着一口活气。我若另上别船,岂非徒留话柄,取讥后世?”
况行恭耸了耸肩,掩都不掩面上嫌弃。
“我教所行,本就是‘乐极无乐、盛极则空’;我教所奉,便是那‘碎首糜躯、自在欢喜’。眼下你倒同我讲那劳什子的贞女烈女,可是想着为茂儿挣出座贞节牌坊不成?”
秦樱闻言,暗将身子一转,似是怕了况行恭那双压根儿瞧不见人的盲眼,低眉逃目,心下自道:我原也不是那循规蹈矩绳趋尺步之人,怎得遇上眼下这事儿,反倒这般拿搪作态起来?
况行恭见秦樱半晌不语,深恐是方才自己言辞重了,阖目纳口长气,低声缓道:“那长羁榻上无明无识的一个,即便没了胳臂腿脚,也难抵其当年罪过。不过一个生着畜生心泥巴心的,你还顾念他作甚?”
“倒是销磨楼内那一位,若非实心倾慕,怎能做得这般忍退?你且扪心自问,若是同销磨楼主人一起,自个儿可会欢喜?若是欢喜,怎就不能随心纵欲,且还宛转趁了那人心怀?”
秦樱思及古云渥,眼底眉梢已然藏不住笑,欲要启唇相合,正听得况行恭一字一顿道:“你若从了他,怕是漫天神佛也得拊掌叫好,待你登船,自当满帆扬风才是。”
数月后,销磨楼地宫。
秦樱乌发如瀑,泄于枕边,其身上所压,正是那对亡故西宫有情有义、时时提及,对眼下珍爱无限宝惜、止乎于理的老国主古云渥,亦便是销磨楼主李四友了。
秦樱早褪了外衫,单着了件近身衣,娇眼迷蒙,且吟且喘道:“那一事,未想行得恁般顺利。眼下祸首已去,怨火将熄,真真了了我心下一桩大事。”
古云渥袒胸赤膊,密密贴了秦樱身上,热肉凑与一处,自然然引生了勃勃春兴。其不及言语,把着秦樱娇躯一嗦一舔,受着那温热掌心一套一摩,喉头起伏间,却是未经头窍提了句不合时宜。
“那瞎眼婆子可还好?”
秦樱闻声,身子陡然凉了半截,两目一阖,懒声应道:“幸我早瞧破了居如针为人,知其在这时召教众回返圣坛,绝无好事。惜行恭执拗,一来怨自己无能,负了佛女大恩,再来恨总坛来使绝情,斩了自己同大欢喜宫最后牵扯……”
一言方落,秦樱面上乍青乍白,似是眼见着有朝一日被况行恭指在面上,对质在堂,迫着自己给佛女百千万亿个叩首,亦给总坛教众一个掏心掏肺直来直去的交代。
古云渥面上微微僵了半刻,头往秦樱颈窝上一倒,缓道:“你若无心,只索罢了。”
秦樱闻声,这方导归神思,两腿微开,自将一物往其应在之所在拽了拽,朱唇半开,娇媚婉转,阖目喃喃柔道:“一了夙缘,九死不惜。”
古云渥听得此处,心下情动更甚,发狠落力,似要硬生生将秦樱那白玉般的身子镶进榻里一般。支吾嘟囔着,左一声“樱儿”,右一声“姊姊”,口内急呼个三五回,身下已是独弦琴配无孔箫,淋漓合鸣,畅快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