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1:乔贞 6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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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子切割牛肉后放回器具的清脆声音,充斥着被烛火包围的豪华大厅。桌上摆满了各种玉盘珍馐,娇艳欲滴的玫瑰花,还有一排排发出璀璨光芒的精致烛台。
这并不是贵族的宴会,但其规模也足以让下等的平民垂涎欲滴了。
坐席间,有一位男子正优雅地动用割肉小刀享用美食。他看起来风度翩翩,气宇不凡。举手投足间都透露出浓郁的绅士气息。暗金色的头发沉重而内敛,在烛光的照耀下犹如闪耀的金子。梳得一丝不苟的金发底下,洋溢着文雅笑容的那张脸看起来差不多二十八|九岁上下。俊朗的容貌虽称不上绝世美男,但也足以让见到他的少女为他倾心了。他坐在与庄园主人相对的客席上。
“欢迎你的到来,惠斯勒·巴彻利之子约舒亚。光临寒舍没有让你感到不适应吧?”
说话声源于主座上的中年男子。岁月的痕迹残忍扫过,使他脸上的肌肉塌陷,随处可见的皱纹如同水沟般深邃而又清晰。尽管这是位年轻时代一定俊逸无比的男子,但此刻早已失去最美好的年华。他尽可能地维持最善意的笑容,目光始终停留在与他面对面的客人身上。若是观察力够敏锐,或许会在这张面带欢迎微笑的脸庞上找到细微的不自在。这是伪装在好客面具下的真实情感。托马斯·霍顿——这座庄园的拥有者,此刻确实在担忧着什么。
“哪里的话,托马斯叔叔。我已经好久没有在吃饭时不被老板用催促的咆哮声对待了。在这近十年饱受摧残的磨难过后,我竟又好运到重归安定的环境生活。这一切都是拜您所赐。您实在是太善良太慷慨了。您的无私上帝都看在眼里。他必定会由衷赞美您的这一善举的。”
用类似于话剧演员般高亢的声调说出这番话的,便是居于客席的青年约舒亚·巴彻利。他的这番完美回答实在令人挑不出刺。被如此盛赞的男子,略有些无奈地望向客席上举止谈吐皆毫无破绽的青年。尽管如此,还是在脸上露出最真挚的笑。
这片庄园的主人不姓巴彻利。他是约舒亚曾祖父妹妹的弟媳的直系后代,和巴彻利家族勉强维持着所谓的远房亲戚的关系,平时几乎没有来往。
偏远的亲缘关系,使约舒亚自己都有些搞不懂该怎么正确称呼他。他叫对方叔叔,只是一种刻意套近乎以便寻求庇护的做法。无论是约舒亚本人还是托马斯都对这点心知肚明。
“我认识惠斯勒,也知道你的祖父,我还记得他们率领整个巴彻利家族在宫廷趾高气扬横行的辉煌时候。你有你父亲的仪态。”
“是的,家父经常提起您。您向来以慷慨和仗义待人,我从小就耳濡目染。”约舒亚巧妙地化解了庄园主略微带刺的问候,“他说,您从不拒绝落难族人的请求。想必这么多年您也一定在为漂泊不定的我忧心忡忡吧?”
“唔,瞧你说的。”从托马斯的喉咙里传出了低沉的咳嗽,他侧过头对站在身后的侍从说,“把地窖所有的美酒都拿来,我要好好款待这位尊贵的客人。”
“是。”侍从恭敬地退下去以后,托马斯调动起下垂的面部肌肉特意朝约舒亚笑了笑,说道:
“说到哪儿了?啊,我自然是很挂念你的。我们祖上也算有些亲缘。我当时以为你们家没有留下活口,还为此感到惋惜。我一直觉得没脸去祭奠你们。现在才发现是自己大错特错了。你还活着——真是感谢上帝。”尽管是在赞美主,可托马斯的声音却有些沉郁。他用手帕擦拭了一下嘴角的油,或许这只是为了掩饰不安的表现,“不过约舒亚,我倒是有点兴趣,你这次怎么突然想到要回来找我的?”
“我想我是时候该回来了。那么多历练对我已经足够了。”约舒亚用挑战性的眼神凝视着托马斯,声调微妙地抬高,“自从那场灾难发生后,我去过很多地方。我想我可以当个画家,毕竟我从小就被教育要好好学习绘画。我还幻想过自己能做个吟游诗人。而现实却是,我只能做木工,或铁匠一类的苦差,去赚取那些勉强只能维持一日三餐的微薄收入。我走一路干一路,打过渔,种过地,运过货,完全靠自己奋斗。你们看我的这双手。”
约舒亚边说边微微撩起袖管。众人纷纷好奇地侧目,惊呼。离家前他还只是个不到二十岁、不知人间疾苦的阔少爷。从不劳动的光洁的手如今已经变成布满老茧的粗糙的手,和在这座庄园内工作的任何一个农民没有区别。手的变化昭示了约舒亚这些年经受的苦难绝对不是虚构的。从大家脸上呈现的凝重表情来看,约舒亚的同情牌似乎慢慢奏效了。目前仍容不下他的人,恐怕只剩下庄园主一个了吧。
“年纪轻轻就痛失所有家人,身负血海深仇,这对你来讲实在太沉重了。”托马斯适度表达了自己的怜悯后,又岔开话题,“你一般都住在哪?”
“寄宿在我为之打工的老板家里,或者工地上,或者街边。以后住在哪儿,那得听上帝的安排。”
“你落难在外那么久,我也想拉你一把,使你结束那段不幸的遭遇。只是你看……这里的条件和你以前的家完全不能比。我有些担心你会住不惯。”
用带着一丝心虚意味的声音应付道,托马斯向四周示意过去。坐席两旁的六个青年,是他的五个儿子和一个女婿。这些平素欺压农民成性的人们,今天都尽最大努力做出了仁慈和善的姿态。托马斯企图让他们附和自己,把这个突然找上门的扫把星给打发走。留他吃几顿或者暂住几宿自然没问题。可是,假如自己松口的话,约舒亚便会厚起脸皮,顺水推舟地长期住下去吧。作为本应死在那场屠杀中的罪臣一员,收留约舒亚一定会给自己带来后患。虽然托马斯心里很清楚,那场因屠杀英格兰本土人而引发的风波已过去了那么多年,国王克努特不可能再深究……
可惜,在场没有人领会托马斯传递的眼神。女婿和儿子们注视约舒亚的目光,充满了某种托马斯无法理解的情感。托马斯知道自己得找个台阶下。
“不过能够看到你完好无缺地出现在我面前,我感到很开心,我的儿子们也很开心。我一定会对你施以援助的。希望你在这儿吃得尽兴住得愉快。”
“我当然很愉快,这里连个耗子都没有。我想需要的一切都已经得到了。一具健康的身体,一条属于自己支配的命,一份由亲戚给予的信任和帮助。没有烦恼的心事,也不用再逃亡。上周我还在北方的工地干活,吃馊掉的面包,睡在大桥下。现在却来到豪华的庄园,跟诸位团聚在一起就餐。”侃侃而谈期间,约舒亚吃掉一小块牛排,喝了一口酒,还举起酒杯向众人敬去,并得到热烈的回敬,“不过,请托马斯叔叔放心,我不会打扰你们太久的。”
“哦?是吗?”庄园主眼睛忽而一亮,“你打算在这儿住多久?”
“我还有别的事要做。我还要去找一两个人……”
托马斯还在等他说下去,还想问他要找的是谁,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射进屋内的尖利物体中止了正在进行中的宴会。碎掉的一整块玻璃窗发出犀利的哀鸣。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
那是一把匕首,深深扎在铺有雪白桌布的桌子上,离约舒亚放置在割肉刀上的右手只有五公分。餐盘碎了一个,桌布呈现出不自然的褶皱。就刺到的位置而言,是离托马斯最远的。
宴会厅顿时乱作一团。庄园主的几个儿子,都紧握双拳站了起来,将惊吓的视线投注到匕首上。虽然它一个人都未伤及,可是留给大家的印象依旧充满了恐惧。
“怎么回事,暴民吗?还是小偷?简直反了!”宽阔的大厅回荡着托马斯歇斯底里的叫声,“来人啊!快去追!给我看看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胆敢欺到我的头上!”尽管气势非常凶悍,但他靠在椅背上的身体却在发抖,止也止不住。
接到命令的仆人们立刻乘着夜色跑出室外。他们的步伐非常混乱,因为根本不知道该去追谁,该去哪里追,只是顺着主人的命令一窝蜂地往外瞎跑罢了。
“——不必惊慌。”在场所有的男人中间,只有约舒亚表现出非同一般的镇定,“这儿有个线索。”
匕首短小的刀柄上,缠着一小块卷成圈的羊皮纸。约舒亚拔出匕首,将它取下,展开来阅读。
纸条上书写着就约战而言过于简短的字:「月圆之夜,汝命将不保。塞恩斯伯里敬上。」
具体时间没有,具体形式也没有。只有明明白白的死亡通告。是的,这绝不是威胁信,而是一封死亡通知书。当接触到最后那几个字时,约舒亚·巴彻利如绿水晶一般的眼眸顷刻间放大,瞳孔的眼黑部分出现明显的紧缩。
“塞恩斯伯里……塞恩斯伯里……”他一遍遍地念叨着,声音平淡到极致,“真没想到他们家原来还有人活着。而且竟然……想取走我的性命。”
“什么?”约舒亚絮絮叨叨的低声沉吟传到了其他人耳里。庄园主的大儿子唐纳德叫了起来,“你说塞恩斯伯里家的人要来寻仇?这都是你们巴彻利家过去造的孽!”
托马斯还处在惊悚的情绪中在座位上哆嗦着,直到听见大儿子的话,才终于缓过神来,想明白刚才发生的一幕到底预示了什么。
“约、约舒亚,我收留你可不是陪你玩仇杀游戏的。你若要把我们一家卷进去,那就恕我撤回前言,不能再提供住宿给你了!”
“是啊,约舒亚,虽然你这几年挺不容易的,可是……”三儿子戴仑斯吞吞吐吐地说道,“你们两家的恩怨我们不想参与。你还是另找他处谋生吧。”
约舒亚好像没有听见。他依旧紧紧盯着羊皮纸上工整却透露着残酷的字迹。
在他人看来这或许是一个沉重的打击,然而约舒亚却在凝视羊皮纸长达半分钟以后突然笑了。
“噢,大家不必担心。”面对恨不得尽快将自己驱逐出庄园的人们,约舒亚面不改色地说道,“没问题的,我向你们每一个人保证绝不会有大问题出现。这儿没人会死,我也不会死。事实上,我在海斯廷斯当渔民的时候,认识几个家伙。他们都是视财如命的穷鬼,却拥有非人的力量。他们空有一身本事,却因始终无人赏识,而过着潦倒贫困的生活。只要稍稍给点好处,就能为我卖命。他们做事从不讲道德底线。”
“可那人就不会找帮手吗?你能想到的点子,你的仇人没理由想不到。”托马斯说。
“我说的是术士,不是普通的佣兵或者杀手。”约舒亚先用激烈的言辞驳回庄园主的担心,后又转用接近于威胁的口吻,“他们杀人,根本不需要这种东西。”他边说边晃动了两下匕首。
一股难以名状的不安,像风一般掠过托马斯的胸口。他能看见约舒亚说那些话时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说要是不合作,就叫我的那群术士朋友来杀你。
他做得出来,要是我不肯帮他,他就会杀了我。也许我可以在他找帮手之前先干掉他,反正他本来就是个被国王下令处决掉的犯人,死了也无所谓,那本来就是他的宿命,他逃避了那个宿命而已。况且我一点儿都不承认我们之间的亲属关系。他对我来说无足轻重。可是……可是……我真的要杀人吗?这是必须的吗?
“我听说过术士。”只有十三岁的小儿子阿伯特忽然开口,朝主座上正在进行天人交战的父亲望过去,“我听说过那些人,他们可厉害了。会变魔术,还会杀坏人!”
这话非常及时,立刻为这尴尬的局面解了围。约舒亚微笑地看着这个天真的孩子。
“看,托马斯叔叔,连您足不出户的小儿子都知道那些家伙的能耐呢。您应该相信我了吧。”他换上安抚的语气,并对扰乱了聚会的不知名者投以最大的鄙视,“区区一个侥幸没死的叛国者,竟敢当着大家的面放肆。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我要好好做一番准备,利用这里的主场优势,和我那些术士朋友的帮助,等那个家伙带人过来自投罗网。就让塞恩斯伯里家的最后血脉在此、在我的手上终结吧。到那时,诛杀漏网叛徒的巨大功勋可全都是算在托马斯叔叔您一家人身上的。我想,普天之下没有谁会拒绝来自国王的恩宠吧。”
经过一番剧烈的思想斗争,懦弱胆怯却又利欲熏心的庄园主终于妥协了。
“你的朋友多久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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