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1:乔贞 12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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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了。可是现在,歌蕊雅却发自内心地期盼他别来,千万不要来。她恍惚着视线看向窗外,才惊觉斜斜挂在天边的月亮已经升得相当高了。她在天文地理方面的知识非常有限,但她还是能够猜到,时间恐怕早已超过了十点。
又过去了一段十分难捱的时间,她以为零点已到,事实上并没有。又过了几分钟,有人来了。人的脚步声就在门前。歌蕊雅连忙把凌乱的头发整理服帖,把纸条揉成一团藏到枕头下。起身的时候,不自觉地感到一阵腰酸背痛,险些没站稳。她保持跪坐的姿势倚靠在床下太久了。喀嚓,门在来者敲了五六下以后终于打开。是乔贞。歌蕊雅皱着眉头看他,等了数秒,才让他进屋。她稍微朝后扭的右手在门把上放了好一会儿,才把门推上。
“你总算来了。”她说。
“我来晚了。抱歉,路上有点事情耽搁了。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歌蕊雅没有回答。乔贞本以为她会追问自己为何那么晚过来,可是她也没问。过了好几秒,她才摇了摇头,来到床边坐下又马上站起来,就好像这根本不是她自己的房间似的。
除了开门的那一刻,从乔贞进入房间到如今二人交谈,歌蕊雅一直都不愿意看他的脸。她的眼睛里充满了焦躁,或许是不满于他的迟到,但又不肯明说。乔贞在心底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情愿歌蕊雅责备他,也不愿面对她的沉默。她心里必然有些什么事情,就像他一样。这一整天你都在做些什么?——这句话只在脑袋里出现了一秒就让他否决了。乔贞发觉,自己竟然做不到开口询问,就像她一样。这本应该是件非常简单的事。
他没办法按照事先在脑中演练好的情节,告诉她行程由于某种原因必须推迟,然后像往常任何时候那样以飞快的节奏从她家离去,不给她拦下他细问的机会。他做不到这些。但他同样也没法坦荡地说出他被巴彻利家族私生子的约战书拖住的原委。
在长达十秒的缄默中,他看着她颈部的曲线,她波浪般柔软妩媚的头发,她的面容,她的唇,心底忽而涌起了白天拥抱她时候的那股欲望。他抬起右手迅速地靠近她,那架势像要扼住她的咽喉,但在触碰到她肌肤的那一刻动作立即放柔,改为轻抚。他满是怜惜地抚摸着她左边的脸颊,然后单臂把她抱在怀里,而她只是轻轻用手在他背部摁了一下就把身子让开了。他按住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
“你是不是不开心?”
“没有。”
“那你反悔跟我走了?”
她转过脸,缓慢地摇着头。
“工作的问题解决得怎样?”
“已经辞掉了。”
“既然一切顺理成章,那就启程出发吧。”
“非得现在吗?”歌蕊雅的口气首度出现了回避的意味,好像一个没带雨具却要躲避暴雨的人,不想踏出遮蔽物的范围淋一滴雨。
“歌蕊雅,你为何这样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乔贞刚这么问出口,就差点失声笑出来了。嘲笑的对象是虚伪的自己。他努力地维持平时惯有的严肃表情,不让她看出异常。明明有事瞒着对方的人是他。可他却偏偏先发出疑问……
歌蕊雅紧闭嘴唇,迟疑了三秒,说道,“没。”
乔贞安静地点了点头,眼睛朝写字台下搁着的一个棕色大箱子望去。
“这就是你的行李箱?换洗的衣物还有日常生活用品什么的都在里头了吗?没遗漏什么吧?”
“都在里面。”
“比我想象中少得多,没马车似乎也不要紧。”
乔贞搞不明白,自己究竟抱着怎样的心态,才会说出这句毫无意义而又可笑的废话来。可是面对兴趣缺缺的歌蕊雅,如今的乔贞不知道该用什么句子来续上话题。好在歌蕊雅回应了。她点了一下头。
乔贞不再说话。他仅以单臂的力量拎起对歌蕊雅而言过于沉重的箱子,用另一只手拉着她冰凉还有些微微颤抖的纤细手腕,朝外走。
“等等……乔贞,我们先去哪?”
在快要关上门离开这间居住了近十年的屋子的时候,乔贞忽然感到一直没有反抗的歌蕊雅正在把他牵着她的手往后拉。力道不是很大,但依然非常明显。这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望着那双担忧多于欣喜的翠绿色眼睛,乔贞一时间竟发觉自己不知该从何跟她说起了。歌蕊雅此刻斜睨着他的眼神仿佛起雾了一般,让人捉摸不透。这阴晴不定的眼神,耗尽了他所有想要解释的勇气。
“总之,跟我走就是了。”他低下头,在完整地做了一次深呼吸后,对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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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贞,你为什么要带我到这儿来?”
问话的女子环顾四周。存在于她视野之中,是一个所有摆设都是木制的房间。面积比自己租的房子要宽敞些,陈列其中的家具以及日用品既新式又干净。这也是没办法抱怨的。毕竟能从窗外毫不费力地眺望到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已经算是伦敦市中心黄金地段的旅店了。
乔贞开了一个房间。是在他自个儿住的地方的隔壁一间。虽然在这家旅馆中还有远比这里更上档次的房型,但无论设施还是环境已经要比自己住的单间好上很多了。
不过,在心情处于低潮的歌蕊雅看来,这只是间阴沉的屋子。
按照乔贞原本给自己说过的路线,他们会先到达东南的海港多佛尔,坐船到法兰西王国,继续往东南方向前进,沿途经过在勃艮第公爵治下的领地,最终的目的地是意大利王国北部地区的阿尔卑斯山脉。
可最终,乔贞却只是一手拉住她、一手提着她的行李箱,带她在城内转了一圈而已——来到了他这阵子借宿的旅馆就停下了。
歌蕊雅曾在半路就表示了疑问。她抽出被他握着手,按在他的肩膀上,问他“我们要去哪?”“很快就知道了。”乔贞回答她,却没有看她。他抓住她的上臂,带着她往前走。歌蕊雅放弃了思考,不想动弹,也不想挣扎,但是却没法停下脚步,只能被他半推半拉地带到他住着的旅店,一步步地上楼,进房。
入住后,乔贞始终没有回答歌蕊雅的问题。他下楼关照侍者送来一些食物。他们饱餐了一顿夜宵,只是两个人都心不在焉,不免有些扫兴。进餐期间,歌蕊雅始终满怀心事,一直不开口说话。乔贞随后亲自给她盛满温热的洗澡水,自己到门外等候。洗漱更衣完毕后,她换好睡裙,坐在双人床上,望着桌上插着桃红色康乃馨的花瓶发愣。乔贞等她全部弄好了才进来,站在离她不远的位置。
“穿那么单薄就不要在外面坐着了,当心着凉。快躺到被子里去吧。”
歌蕊雅对乔贞的话充耳不闻。她仍然望着花瓶,双唇紧闭。
“听见我说什么了吗?”乔贞说道,加重了语气。
“你不打算给我个说法吗?”她终于看着他了,眼眶中有一些泪珠。
天色很晚了不方便赶路的确是个很好的借口。可是本该在晚饭前就过来接她的乔贞却扭扭捏捏地拖到了深夜,这就十分可疑了。他早上还表现得那样热切、殷勤,转眼间就好像与她私奔变成了一个并不自愿去完成的包袱似的。这个男人的态度转变,她无论怎样都无法接受。
“歌蕊雅……”她的眼泪是目前的乔贞最不希望看到的。他撇过头,把脸转向远离她视线的地方,咬着牙,低声说道,“半夜赶路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没有任何问题。但你不行。必须找个拉脚的地方歇息。”
“明天一早就走吗?去多佛尔?”
“不。这……恐怕得多住几晚。”
“几晚是多久?给我一个具体的数字,乔贞。我要你明确地告诉我,我们得在这儿呆到什么时候?”
“两晚。”他回答得非常艰难,“等我周六再去办完一件事……”
“哈,又来了。”歌蕊雅笑着叹了口气,刚想补充些什么却又赶紧咬住自己的唇,胸部随之起伏。
看着她表达哀伤和失望的泪水,乔贞突然体验到了一股钻心的痛苦从不可知的角落慢慢逼近。泪水像一层雾模糊了她的双眸,让她变得更美,也更易受到伤害。他觉得自己的四肢在她含着泪滴的眸子的注视下正在逐渐缩小,逐渐失去实体,却又比过去百倍地想拥她入怀。
歌蕊雅看着那双沉默的蓝灰色眼睛。她知道他在为什么事困惑、犹豫,但又坚持不愿向她道出。许多零碎的句子在乔贞的大脑里撞击,碎裂,可他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说出口。越是思考应该说出来的话,就越是感到迷惘。仿佛每次吸气都在把新的痛苦运到体内。
“歌蕊雅,总之,不要哭。先把眼泪擦干。”乔贞的语调几近哀求。他朝前跨了两步,想要去抱她,“我发誓等这一切都过去后——”
“够了。”她用手势阻止他,“别过来。”见乔贞果然听从她的话不再靠近后,转而用左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心口。
十多秒过去了。
“我想,这就是所谓的男人这种生物的真正的本质吧。”歌蕊雅忽然说,表情有些森冷,“‘我永远都不会强迫你去做任何决定。’这话是不是有点耳熟?你可是亲口和我说过所有事情的选择权都在我手上的。擅自把我带到这里算什么情况?”
“这个临时的住处,在我办完所有的事以前最多再暂住两个晚上而已。我很快就会带你去卡塔特。”
“为什么?你之前花了好几晚求我的时候可没有说过要延后。”歌蕊雅任凭空气吹干眼角的泪水,直视着乔贞,满脸怒容,“你给我回想一下,你当初让我跟你走的那会儿是怎么对我承诺的。还有你恳求我开门时的态度,和现在简直天壤之别。在我看来,你只关心自己的计划能不能成功。现在八成跟九年前一样又后悔了,想把我再甩掉一次对吧?也许这次拉不下脸直接扭头走掉吧。噢,又或许你还在考虑要怎么编个像样的借口。我真是受不了像你这样的男人。想稳住女人也拜托你多少花点心思啊!”
“不,你听我解释。我对你说的所有的话,都是因为我爱你。”
歌蕊雅愣了好一会儿。乔贞忽然单膝跪在她面前,双手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这模样,这姿势,在外人看来简直就像求婚似的。乔贞不敢期待会得到怎样的回应。因为他明白,在当前的场合下突然这么说,不仅突兀,还有些滑稽。可是他真的没别的法子了。他看见歌蕊雅的眼中闪烁出脆弱的光芒,却转瞬即逝。他的表白对缓解现在的情况根本毫无帮助。他的真情流露,在歌蕊雅听来也完全无法发挥作用。她希望自己能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使情绪变得积极起来,但是她做不到。
“在你三番五次骗我,向我隐瞒实情之后?”她慢慢地摇了摇头,“我不信。至少现在我不会相信。”
乔贞略微松开双手,眼神黯淡,却依旧看着她,“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
“除非你立刻告诉我这回你又要去做什么。你哪儿来那么多处理不完的事务。又接到新任务了?连国王都比你闲。”
“我……”
乔贞默然。他昨晚向歌蕊雅坦白身世时,就是用龙族给他指派任务作为幌子,解释自己为何总在深夜神秘外出。他向歌蕊雅隐去了他间接杀死霍顿庄园一家的事实。他没有勇气承认自己找约舒亚复仇,连累了其他无辜的人。他不希望让她知道太多有关他杀人报私仇这方面的事。
乔贞原本不想回答,想就这么顺水推舟地让歌蕊雅以为他就是像她想的那样要去执行任务。他朝她看看,发现歌蕊雅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明摆着是在等他答复。
“差不多。”他说,“异族最近实在太猖獗了。非得狠狠打击一下他们的气焰不可。”
这句话是不是在撒谎?可以说不是,因为谎言必须是事先计划好的东西。但实际上他的确说谎了,因为两天后他是去处理和仇家之间未解的纠纷,和达斯机械兽人族无关。
沉默片刻后,她说,“随便吧。你怎么说都行。我不想再听你那些无止境的承诺啊、保证啊,或者发誓什么的了。我只想尽快看见行动。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补充吗?没有的话我就睡了。”
说完,她几乎是用一种连自己都忍不住暗自惊叹的速度钻进被窝,不给乔贞多解释一句的机会。
晚安,她对自己默念。“晚安。”身后传来男子低沉轻柔的声音。
他从原地站起来,凝视她随着均匀的呼吸微微浮动的背部。他理所当然地睡在地上,将舒适宽大的双人床让给她。他舒展开身体躺下来,把厚实的斗篷裹在身上,打算就这么过一晚。
在睡着之前,两人没有任何交谈。
一夜的冷战过去了。翌日清晨,乔贞特地早起到市场逛了一圈,买来两只新鲜的家禽,让店家帮忙烹饪。三顿饭他都和歌蕊雅坐在一块吃。然而他们说话的数目加起来连十句都没有。歌蕊雅虽然和他共处一室,却将他视为空气一般对待。这让乔贞产生了一种与其有心上人相陪,还不如自己一人来得舒畅自在的感觉。眼前那个人明明是将要和自己度过余生的女人。为什么他会有这种要命的想法?因为歌蕊雅始终在用她的冷漠惩罚他。晚饭过后,乔贞终于忍受不住了。
他看了看在镜子前梳头的歌蕊雅。她呆滞而又缓慢的动作,无言地宣泄着她的不满。当初因为害怕失去对方,他做出了承认自己属于塞恩斯伯里家族这一无法判断正确还是错误的决定。而现在,更复杂的境况逼迫着他做出又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