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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D小说网 www.cdjxj.net,最快更新TheMistsofDragonMasters迷雾中的驭龙者最新章节!

她就轻轻拿起一根锁链,将人类不堪重负的电流导入其中。

    无法承受剧烈的电击,男人的身体起了巨大的反应,几乎要被震坏一样的七歪八倒,上下颠簸,口中不断呕出白沫。

    库拉蒂德用欣赏美景的眼光打量着垂死的男人,脸上尽是温柔的笑意。然而济伽知道,这个自己深深眷恋的女王,从来就不是一个真正温柔的人。

    “记住了哟,济伽,”有着绝世容颜的女王眼波流转,对身旁的爱人嫣然一笑,“对付让你失望的家伙,就要用这种手段。”库拉蒂德平静地说着,口吻好像在教育晚辈。她的神情没有丝毫改变。仿佛一切都是那男人应得的。

    男人不停地发出狂叫。他挣扎的声音,让库拉蒂德不胜其烦。女王红唇微启,放在唇前的纤秀手指,妩媚地比划了一声“嘘”。

    “——我赐予你阿舒-樊拉之吻。”

    阿舒-樊拉,尤古斯世界的万物之父,最负盛名的至高统治者。他被视作诸神之王,司掌战争、权力、智慧和雷电。这是达斯机械兽人族信仰体系中地位最高的一位神。他们相信他们生来能够释放雷电的力量,就是得到了阿舒-樊拉的赐福。

    柔和的宣判声落下尾音,随风飘摇的生命之火发出最后的尖啸,熄灭了。海林抽搐的身体停止了抖动。一道能刺瞎人双眼的高热雷光,把他洞穿。

    海林的死是一道分割线。在他死后,库拉蒂德孜孜不辍地研究时空穿越的计划,以一种非常突兀的方式暂停了下来,很久都不再提起。

    三次“灭龙之战”落下帷幕,龙族攻势锐减,很长时间都没有行动。战事中止了,四王迎来一段较为安生的岁月。一个喜讯开始在库拉蒂德王和济伽王的军中蔓延。传闻揭示出双王治下的族人,正紧锣密鼓地筹划着二人的婚礼。

    不过,刹耶却对龙族停止进攻的举动感到不安。他认为目前的和平只是暂时的假象,斥责库拉蒂德和济伽不该在这时放松戒备,提出要召开部族会议。

    收到这个消息,济伽起先不愿答应。不过在得知阿迦述同意赴会,且刹耶选择的是一个中立地带后,终于勉强应允。会议的举行地点定在中欧陶伯河河畔的罗腾堡,时间是西元909年的冬天。刹耶邀请众人参加四王会晤,共商大事,决定部族未来的命运。在会议召开的前一夜,库拉蒂德曾对济伽说了些让他深感困惑的话,要他完成自己的事业,继承自己的衣钵。这些话,就好像今后不会再见面了一样,让济伽非常不解。

    “我选择你。我选择你做我的接班人。”

    那一夜,她对他说。这是束缚住济伽往后一辈子的魔咒。

    诸王率军在罗滕堡集合。会议开了整整一个白天。当四王达成继续联合对抗龙族的协议时,城堡外的天已经漆黑。原先预计的不愉快矛盾没有发生,王的会面进行得异常顺利。准备联姻的库拉蒂德、济伽,收获到了来自刹耶和阿迦述的祝福。但是,在临近散场时,一直保持温文尔雅姿态的刹耶突然变脸,瞄准库拉蒂德的位置,发动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奇袭。他的手,轻易地捅穿了女王的胸口,精准地抓住心脏的轮廓。鲜血喷涌,飞舞着撒落开来,仿佛要在地上开出一朵凄美壮烈的花。

    就在刹耶展开第二击攻势的时候,济伽奋不顾身地扑了过去,挡在爱人的身前。

    锋利的手刀,无情地穿透济伽的胸膛,爪子直插|进去,一直探入到要害位置。连接着桃形器官的血管和神经被尽数扯断。无处可藏的心脏,在破开一个大口的胸腔中呼之欲出。若不是济伽奋力挣扎了一下,按住刹耶的手,影响了他最舒服的拉扯角度,整个心脏都会被他挖走。

    刹耶右手捧着一颗完整的心脏,左手是半颗破损的心脏。他染血的手指划过仍在鼓动的瓣膜,换上了一副与刚才谈判时全然不同的面孔,露出一脸的奸笑,然后当着众人的面,毫不留情地捏爆了它们。

    血,血,血……

    会场顿时大乱。双王的部下们,和刹耶王事先埋下的伏兵一起冲出。阿迦述王大惊失色,但随即就快步上前驱逐凶手,把刹耶逼离浑身浴血的二人身边。济伽颤抖地半跪下来,爱人柔软的身体倒在他的臂弯里,苍白带血的唇角,僵着最后的一抹笑意,是那样的满足和喜悦。

    他不记得随后爆发的大混战,不记得族人拼死作战保护自己的过程,记不得部下们如何把死死抱住库拉蒂德逐渐冷却的身体不肯放手的自己从乱斗中救出罗腾堡,只记得她生命陨落的那一刻。

    被刹耶打穿胸膛,心脏严重损坏的济伽,昏迷了很长时间。虽然在医师的救治下勉强捡回一条命,然而,此次事件的后遗症,使他全身的雷压处于非常不稳定的状态,一不小心就会暴走。一直以来,他都依靠药物及充足的休眠维持身体的稳定,活动的时间非常有限。

    自己虽被救活,然而库拉蒂德的生命,却无论如何也难以挽回。济伽受到巨大的挫折,人生被打入谷底。移植机械心脏的手术完成后,济伽王没有过多修养,匆忙整合了女王遗留的残军和自己的部队。但他这么做,并不是要率军远征刹耶一雪夺爱之仇。他放弃联合阿迦述攻打仇人的机会,放弃原先在东法兰克王国境内的驻扎地,带着族人撤往缓冲地带。一些人将这举动视为懦弱的表现,不愿再追随他。将军之一的费路西都,领导自己的军团从济伽王的势力中分裂出去。南更干脆。在女王惨死后,她直接倒戈向刹耶的怀抱。

    严格说来,罗腾堡离库拉蒂德和济伽的领地最近,还有各自的军队保护着,所有人都低估了刹耶的居心叵测。因此,当刹耶揭开他虚伪的假面,对库拉蒂德痛下杀手时,根本没有人料到事情的发展。

    事后,每每想起库拉蒂德在那一晚嘱咐的话,济伽就感到无尽的懊悔在啃咬自己。她是否早已预感到自己将遭遇不测?为什么她预知了悲剧,却仍要执意地踏上这条不归路?为什么要选在婚礼前离开,不给他迎娶她的机会?

    她爱我吗?济伽经常会问自己。也许不爱。她表面善良,对部下仁慈,但她生性凉薄,和她朝夕相处那么多年的济伽最清楚不过。她唯一爱的便是她貌美的躯壳,她为之而死的躯壳。她连自己的命都可以毫不顾惜,又怎会在乎别人呢?她怀念故国,可是一道天堑生生隔断了她回去的道路。最后,她冷漠地接受了自己的死。

    达斯机械兽人族原本依赖着放射性能量生存,后来变异为靠人肉维持生命的怪物。尽管他们不进食也能活很久,但长期的绝食还是带来了一个不利的影响——力量衰竭。库拉蒂德对寄宿体的维护,到了锱铢必较的程度,七百多年都忍住饥饿,拒绝进食。她的力量逐渐衰退,早已不敌其他三王。

    反观刹耶,他的军队是达斯机械兽人族中的虎狼之师。他从不禁止族众吃人,他自己的手上更是血债累累。放眼四王各自的将军、士兵,就属刹耶手下的族人战力最强。他本人更是强大得不可想象。因此,在四王会晤的宴席中,再多的军队,也防不了刹耶的偷袭。连挣扎都没有,库拉蒂德就被刹耶轻而易举地杀死了。

    可是,导致她不抵抗、甘愿受死的原因,恐怕绝不是这样简单。或许,她早就想到了自己的命运。

    因为她绝望了啊。

    所有的希望都落了空。穷尽数百年的光阴,都架不起一座回乡的桥梁。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使库拉蒂德早就绝望了。所以,她舍弃了她的人民,她的爱侣,她的一切。

    而受她临终托付的济伽,当他想明白这所有的缘由,想明白她作出的抉择,想明白自己肩扛的重担后,也感到了满满的绝望。

    他沿着库拉蒂德留下的脚印,一步一步走着,让自己的脚印与之相叠。龙族的领袖推行出一项计划,鼓励人与龙缔结共生契约,龙术士随之诞生。这是一群比高等术士更强大的角色,因为他们获得了长久的寿命,能不受限制地挥霍他们的力量。继承库拉蒂德遗志的济伽,经过漫长的寻觅,终于决定将捕捉的目标从普通术士转到龙术士身上。然而,每前进一步,都是往绝望的深潭近了一分。

    手心再也抓不住那抹消散了的美丽背影。再也无法切实地追赶她的脚步。那张他深爱的脸庞,再也不会对他展露微笑。那是一种穿肠刺骨的痛。

    341年前,宿敌的手停滞在胸腔、将心口掏空的感觉,至今仍留在济伽的记忆里。挚爱的血染遍大地,盛开成一朵凄绝的猩红之花……那样的生死场景,那样的剜心之痛,他永远也忘不了。

    从一开始,他的目标便是得到他仰慕的女王。立志称王的缘由,是为了迎娶库拉蒂德,所付出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追寻她的脚步。通过艰苦的修炼,最终自立门户。但是刹耶始终将济伽当作库拉蒂德脚下的一条狗对待着。刹耶对自己的蔑视,济伽太了解了。他痛恨在他联合库拉蒂德对抗阿迦述时,济伽进言表示拒绝;他痛恨当龙族进犯、诸王的联军需要一个盟主时,济伽偏偏推举库拉蒂德而否决由刹耶担任的提案;他痛恨明明是被他踩在脚下的蝼蚁,有一天突然实力大增,后来居上。对这条总是妨碍自己、围着库拉蒂德打转的狗,刹耶恨之入骨。而济伽与库拉蒂德的联姻,更让他无法忍受,最终起了杀心。

    二人一旦成婚,势力彻底融合在一起,刹耶就再无可能取得在诸王间掌控全局的地位。所以,一定要不择手段地把他们拆散。

    无止境的悔恨隐没在心底,如涨潮的海水翻涌不息,令济伽感到痛不欲生。他后悔自己犯下的一桩桩错事。没有规劝女王放弃绝食——尽管他进谏过无数次;没有更强硬地制止女王参加刹耶设下的鸿门宴;没能严格地防范刹耶和他的部队;没能早一点找出使寄宿的身体即使在吃下别的人类后、依然可以维持原貌的方法。

    如果他至少能完成一件,库拉蒂德就不会离他而去。

    “我啊,已经找到要怎么使同一副面貌永久保存的方法了。”在电闪雷鸣的心象风景里,对着只剩自己的虚空,济伽王兀自轻喃,“如果能早点开发出来,您就不会因绝食而衰弱,被刹耶一击得手……”

    感叹的话声,藏着无尽的温柔,仿佛情侣间的私密之语。可是,任他说得再温柔,也得不到回应了。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带着满心的遗憾,他忍不住笑了一声。“您解脱了,可我还陷在这地狱里。对您来说我究竟算什么?一个仆人?奴隶?供您取乐的玩物?还是您爱过的人?真遗憾啊……答案永远也不会揭示了。”

    眼神变得迷离,隐含着无限的感伤。济伽微微抬眼,目光遥望着远方的蓝紫天幕。青白的眼眸一片柔和,含着深深的眷恋,仿佛看到了一道美丽的光影。轻启唇瓣,说着只为她许下的承诺。

    “我能做的,就是答应您,完成我所接过的这项使命。尽我全力,实现您的遗愿……”

    打开星际传送门,送族人回到他们热爱的世界。她给他铸造的这道桎梏,也许自己永远也打破不了。但是济伽无怨无悔。

    没有在四王会晤结束后率军与刹耶死拼,而是领着部下退往缓冲地带的理由,完全是为了达成库拉蒂德为之殉身的夙愿。如果拖着残躯与刹耶搏命,那么等待着济伽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同归于尽的毁灭,那样一来,带族人重返故土的梦想,就再无实现的希望了。所以,他才忍耐了这么多年,始终没有找刹耶复仇。可是,这一次,终究没能保持住冷静到最后……当刹耶出现在他的面前,嘲笑他,威胁他摇摇欲坠的统治时,苦苦抑制的愤怒获得释放,济伽终于听从了内心声音的呼唤,力战刹耶,却是险些葬送了手上的基业……

    苦笑、苦叹着,济伽对着虚渺的那抹倩影,抱歉地摇了摇头。

    “我,会继续……”

    咆哮的雷电不再鸣动,暴躁的大地停止了震颤,心象世界的奇诡之景慢慢消逝,周围的空间回归正常。雷鸣,风暴,地震都不再持续了。令人怀念的风光逐渐消退,所有熟悉的一切都随风而逝,离他远去,只剩他一人独自留下,感受着销魂蚀骨的孤独。从悠远古老的记忆中拔离而出,济伽王放低身体,躺倒在床上。他的眼神晦暗下来,带着安详的表情,又一次沉入睡眠。

    >

    他们降落在佛罗伦萨南郊的葱茏树林。拨开树叶,能见到繁闹的城市平摊在前方。回程的途中,他们没发现任何敌人追兵的踪迹。到了这里,已经非常安全。

    降落下来之后,火龙和海龙立即变回人身。吉芙纳的面色惨白如纸,额头淌落着豆大的冷汗。连夜的飞行大大耗损了她所剩不多的体力。许普斯见状,赶紧上前扶住她,让她依靠自己站立。

    解除与机械龙的骑乘状态,阿尔斐杰洛翩然落到地面,对凌乱的头发和衣物稍作打理,目光朝苏洛望过去。

    他的眼中,只有怀里的人。卢奎莎仍未恢复意识,看起来非常虚弱。苏洛小心翼翼地把她横抱在身前,感觉抱着一个刚刚失去孩子的母亲。唯一令他安心的是,她的呼吸很均匀,表情也很安稳,是脱离危险的信号。

    “这么长的时间,敌人都没有追过来,看来是放弃了。”阿尔斐杰洛望着苏洛,“这里很安全。我们就此别过。”他的嘴上虽然说着分别的话语,但专注的表情却透露出他的不舍,似乎并不想马上分开。

    感觉到灼热的视线黏着自己,苏洛抬起头。“也好。”他粗略地回答,没能理解对方矛盾的心情。现在,他所有的心神都倾注给了卢奎莎,全心全意地祈祷她能够尽快苏醒。

    “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阿尔斐杰洛有点不高兴了,板着脸,急急地问道。

    “我……”苏洛没能说下去。再多的感激之语,都没有必要在此刻提及。苏洛挺起胸膛,凝视这个男子,闪烁着激动之情的眼眸,无声地表达他的感谢。

    接收到他的谢意,阿尔斐杰洛总算收起了不开心的表情,“我倒有些话想对你说。”

    “是什么?”

    看了一眼耸立在夜色中灯火辉煌的城市后,阿尔斐杰洛才慢慢地把视线转向苏洛,稍稍靠近他。“我会去救你的。”他喃喃的话语无比轻柔,好像在说给自己听。

    灰绿色的眼眸微微睁大,苏洛带着一副没听懂的表情,怔怔地看着他。

    与之对视,阿尔斐杰洛的眼睛一片深情,“你提出要拿自己的命换回卢奎莎,那我就拿我的命换回你。我虽然不想为卢奎莎冒这个险,可倘若对象换做你,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救你。”他此刻的声线,低沉得充满磁性,仿佛在说情话,“我对你的心意,你应该最明白。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步入险境。”

    苏洛掩藏住一瞬间流露出来的尴尬神色,犹豫了一会儿,郑重地向他表示,“不管怎样说,还是很感谢你帮我。如果没有你指明方向,我们根本找不到卢奎莎。”说着,他忽然低下头,温柔地朝怀中的女子看了一眼。

    还有什么事比这更愚蠢?注意到苏洛凝视卢奎莎的表情,阿尔斐杰洛的心里一阵酸楚。他为了自己所爱的人,救了那人深爱的人。不,不,这根本不对。这两个都是欺骗自己的混蛋!而他居然为了一个骗他的人,去救了另一个骗他的人?这究竟算什么?阿尔斐杰洛自己都理解不了。

    紫罗兰色的眼睛,远远地望着遥挂在天边云絮间的银盘,眼底有炽热的火焰在窜动。“我也不是白帮你的。我要你答谢我。”他突然用醉人的目光凝注苏洛。“而我要的东西,你不可能不懂。”

    苏洛知道口头的感谢很无力。可是,他无法在感情上回应这个男人,只能无奈地说,“我知道。可我给不了。”

    此时,苏洛的表情很复杂,混合着惭愧、忧郁和歉疚。阿尔斐杰洛默默看了他一会儿,脸上慢慢浮出自嘲的笑意,故作轻松地甩了甩红枫叶般的秀发。

    “你想到哪儿去了。”阿尔斐杰洛对他微笑。笑容就如往常一样迷人。“我只求能换回我们的友谊。我不要再与你互相敌视下去了。”

    苏洛看向他。一阵奇妙的情感,使他忽然笑着摇了摇头,“不,阿尔斐杰洛,我从来没有恨过你。”

    这就够了。只要这一句话,就够了。俊美的首席,露出比刚才更深、更甜美的笑意。所有的恨,都消融在嘴角幸福的微笑里。

    阿尔斐杰洛就站在自己身前,苏洛能清晰地看见他的表情。正因如此,苏洛才感到惊讶。难道他已经完全放下了仇恨吗?为什么如此轻易便将往日的苦难全部抹去。苏洛的心不由揪紧,感到更深的愧疚在涌向自己。为什么这男人可以如此平静地、甚至毫不在乎地面对这一切?

    苏洛的思绪被打断了。许普斯冷冷地插话道,“不要耽误时间。你们还想让吉芙纳听你们讲多久的废话?她目前的状况很不好,要好好养上一段时间。快点回去。”

    这话是朝阿尔斐杰洛说的。海龙眯起深蓝的竖瞳,微抬下颚,这让他看起来有些傲慢。刚才首席和苏洛谈话的内容,许普斯听得一清二楚。他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很深邃,感觉到其中有巨大的隐情自己并不知道。

    苏洛走向许普斯,“如你所见,我和阿尔斐杰洛已经和解了。你不用总跟着我。”

    这段跳过了太多过程的话,让许普斯升起了无穷的警惕心。他瞥瞥苏洛,又看了看不远处一副坦然面貌的首席。被欺骗的愤怒在体内升温。

    许普斯放开吉芙纳,让她自己站立,走到苏洛面前,厉声问他,“之前是这家伙伤了你?”

    “对。”

    当年发生在主人屋子里的神秘私斗,是一直留在许普斯心底解不开的谜。许普斯盘问过很多次,可苏洛始终不肯说。如今,他终于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一脸震惊的海龙,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感觉像是龙族喷出吐息前做的准备。“事情都说开了?他知道了一切?你们曾经摊过牌?”许普斯雨点般急切的问话好像一阵肆虐过树林的龙卷风。他想压低嗓门,可强烈的愤怒使他的声音无法遏制地拔高。更何况在如此近的距离下,龙术士不可能听不见。

    “是的。”苏洛轻点了一下头,淡淡地回答,“我不该瞒你那么久的。”

    “可恶。”无法掩饰住怒气,许普斯悻悻地握拳吼了一声,“我居然一直被你蒙在鼓里?”

    “阿尔斐杰洛他什么都知道了,当年的事……”苏洛的眼神有几分恍惚,“但是他依然选择用最大的善意帮助我救回卢奎莎。不管怎么说也是我先对不起他。有些事就别抓着不放了。”他顿了顿话声,调整完情绪后继续劝说道,“许普斯,我希望你能够收起你的猜忌,不要再那么刻薄。”

    虽然让这头傲慢固执的海龙马上对阿尔斐杰洛有所改观,是几乎不可能的事。不过,在苏洛的请求下,许普斯的态度稍稍转好了一点。

    “能解开彼此的嫌隙也算好事。我可以不追究你打伤我的主人。但我必须送吉芙纳回去休息。”他冰冷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阿尔斐杰洛,“稍后我要觐见族长。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向他们禀明。首席一定会配合我的,对吧?”

    “当然。”阿尔斐杰洛点头。把那个叫济伽的达斯机械兽人族之王的情报告诉龙王,对他也没什么损失和威胁。

    苏洛最后望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道别的意味,“阿尔斐杰洛,再会了。”

    吉芙纳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在许普斯的搀扶下跟着苏洛离开。

    三人朝开阔的道路走回佛罗伦萨,身影在目送者的视线里渐渐缩小。等到他们在郁郁树丛间几近消失,阿尔斐杰洛的目光都依然留恋着那里,仿佛要永无止境地望下去。

    但是在心底,却没有任何依依不舍的情绪。阿尔斐杰洛的心,完全因一件令他琢磨不透的事深深地困惑着。

    他们从异族的魔爪中救下被俘的卢奎莎,顺利离开敌人的地盘,回到佛罗伦萨,没有一丝一毫的损失。原本,在营救行动开展前,他们预计过很多必须面对的风险。能不能活着回来,能不能见到活着的卢奎莎,都是未知数。可是现实大大超出阿尔斐杰洛意料。简直就像奇迹一样……

    装着复杂思绪的紫眸沉了一沉。能得到如今这个结果,全赖一个人的“帮助”。

    刹耶介入了进来。他的出现,让他们化险为夷。连交换人质都不必,没付出任何代价,就在那群异族愤恨的注视下扬长而去。

    当时,那个男人在没人察觉的情况下造访战场,完全可以趁众人不备,发动出其不意的无差别攻击。可是,他的第一轮进攻,只打向渥兹华一人,并且奇迹般地避过了被渥兹华挟持的卢奎莎。这很奇怪。

    刹耶是一个对待龙术士毫不留情的恶魔,为什么要放过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难道是想卖给我一个面子?可是,为什么呢?

    阿尔斐杰洛曾做过和刹耶差不多的事。他没有杀死“比尔”,饶了那个被他怀疑曾假扮科雷斯波、真名为米考内的异族一命。刹耶不杀卢奎莎,或许有还他人情的因素,感谢当年阿尔斐杰洛对他的部下高抬贵手。可是佛熙特的帐,又该怎么算?刹耶居然是一个有债必偿的家伙?

    阿尔斐杰洛眺望远方的眸子越发深邃,遍布奇诡不定的暗云。

    如果能杀死卢奎莎,吉芙纳也将殒命。一人一龙的损失,总比一个探子划算。可刹耶还是选择了放弃。

    不仅如此,他还对阿尔斐杰洛表现出一种不应该存在的“维护”态度。分明是绝无可能逆转的敌对关系,他却好像很关照自己。表面摆出一副初次见面的冷淡样子,行动却在替阿尔斐杰洛解围,直接粉粹了济伽王对他的不良企图。细细琢磨下来,阿尔斐杰洛不禁为刹耶此举背后的深意感到浑身发冷。

    心中模糊的答案,渐渐清晰了轮廓。不过,其中的确切缘由,还是得问他本人才能知晓。唇线拉长,阿尔斐杰洛仿佛找到了人生新目标一样感到满足,由衷地微笑起来。

    >

    天渐渐破晓。清晨的第一缕曙光钻入窗栏的细缝,给静悄悄的屋子涂上温暖的色彩。

    卧室的床边,苏洛一直等待着。他已经守候了整整一夜,眼球遍布血丝,至今仍未合眼。压在心底的阴霾,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加重。

    寂静中,忽然响起一声微弱的轻哼。床上昏睡着的人,始终紧闭的眼睛睁了开来。

    “你醒了。”终于等到了这一刻。苏洛敏感地捕捉到身旁传来的轻微动静,迅速把身子凑了过去,轻轻握起她的一只手,“还好吗,卢奎莎?”

    刚刚脱离深沉的睡眠,卢奎莎的神情还很木讷。但是,当听到这声熟悉的问候,她的目光立刻飘移过去。

    眼前映出的人影,无疑是她最熟悉的那个人。卢奎莎又惊又喜,却又害怕这一切只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幻觉。她不敢相信地闭了一下眼,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再睁开,眼前男人的容貌更加清晰地浮现,正带着欣慰的笑,温柔地凝注自己。

    “苏洛……”认识到自己确实回到了他的身边,回到了和他一起居住的家,卢奎莎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激动地轻喃出声,几乎是一下子就要坐起来扑向他,“真的是你!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看来她记起了被掳走的事,神志应该是清醒的。苏洛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心底的担忧顿时云开雾散。

    “别担心。我在这里。一直都在。”苏洛伸出手臂,扶住她的背,动作小心地微抬起她的身体,自己坐到她身后,让她可以用最舒服的姿势,把浑身的重量压靠在他胸前。

    享受着苏洛宽广的胸怀,卢奎莎感到无比幸福,静静地埋在他结实的两臂间,感受他的体温和体味。时间仿佛停止了奔跑。流淌着淡淡情意的房间,笼罩在微熹的晨光中,静谧而温暖。

    “对了,吉芙纳呢?”过了一会,她抬了抬头,问。

    “她睡在隔壁的房间。目前还没有醒。我给她进行过治疗,不过好像没什么大作用的样子。只好等她自己恢复过来了。”

    筋疲力尽的吉芙纳正处于昏睡的状态。作为主人的卢奎莎能感觉到她离自己仅有一墙之隔。只是完全没想到,她竟会受如此严重的伤。

    吉芙纳负伤的原因,虽然苏洛没有详说,卢奎莎也已经猜到了大概。龙息的能量必须有节制地使用,否则就会危害到龙族自身的健康,而这是连龙术士的治愈魔法都无法解除的痛楚。现在,只能靠吉芙纳自己的力量慢慢调养。而火龙族的自我修复力,普遍不如海龙族优秀。要想恢复健康,自由活动身体,还需要相当长的回复时间。

    “许普斯在陪她?”卢奎莎侧头,用探寻的目光仰望苏洛。

    “不。”苏洛稍稍偏过了头,避开她的眼神,“他回了卡塔特。”

    “哎?回去了?为什么?”

    那头海龙,已经不离不弃地陪伴着他的主人十五年。他对苏洛严密的保护程度,一度让卢奎莎感到窒息,经常因为不自由而发出埋怨。可是这一刻,卢奎莎却有点被苏洛的回答吓到了,不禁朝他投去疑问的视线。

    从她醒来后就一直温柔地注视着她的苏洛,此刻不知何故严肃了起来。为什么她竟会觉得他的表情有点微妙?好像因为什么事,而难以启齿。

    苏洛没有答话,宽大的手掌叠在卢奎莎纤细的双手上,将它们整个包住,严严实实地裹在掌心里。粗糙的手指揉搓她柔软的手心,温柔地研磨。近乎宠溺的举动,带给她极大的满足感。

    “我替你检查过身体。你的伤已经痊愈了。”苏洛呼吸的气息,轻吐在她的侧脸,“还有哪里觉得痛吗?”

    “身体还是有点发麻的感觉。”卢奎莎皱起眉。一回想起被虐待的过程,她就觉得后怕。生理上切实的疼痛感,好像正一点一点回溯到她的体内。“那些异族……他们……他们不停电我。”

    “他们为什么要抓你?”感到她的身体在轻微颤抖,苏洛担忧地低下头,找寻她的目光,“他们对你说了什么?”

    “让我想想……我需要好好想想……”卢奎莎这么说着,表情出现了异样,突然痛苦地俯下身,挣开苏洛的双手,捂着发疼的额头,“我……啊,头,我的头好痛啊!”

    “你怎么了?卢奎莎?”

    她听不见苏洛焦急的叫喊。此刻的卢奎莎,脑海里一片混乱。一个个闪烁着画面的碎片在颅内回放,可是却少了最至关重要的一块。在罗马,她不敌异族的将军,被俘虏后,接受了严酷的电刑,但是再往后的记忆,却成了一片突兀的空白。记忆的断层令她充满困惑。她拼命地逼自己回想,都毫无结果。越想把丢失的记忆找回来,就越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阻碍自己,好像脑门上套着一只本就锁得很紧的铁箍,在牢牢地拴住她的额头,一分一分收得更紧。

    身体的不适感,促使卢奎莎下意识地双目闭起,死摁住头,面容痛苦得几乎要挤出眼泪。强烈的头痛剥夺了她全身的力气。身体一软,歪在了身后人的怀里。嘴里不断念叨,“不、不知道……我……没印象了。”

    苏洛瞬间慌了神,一边手忙脚乱地轻轻拍打她的背,缓解她的不适,一边亲切地询问道,“怎么会这样?”

    “我只记得,他们对我用刑,削弱我的力量,好让我没法逃跑。但是他们对我说了什么,还有我对他们说了什么,全部都……”又是一阵剧痛猛地袭向她,简直堪比触电的痛感。卢奎莎还未说完,就难受地呻|吟起来,“痛——头好痛!”

    “好,好,卢奎莎,不要勉强。”苏洛从后方抱住她,像哄孩子一样附着她的耳朵轻声劝慰,“想不起来就让它们去吧。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你能安然无恙地回来就好。”

    可是卢奎莎却觉得难以释怀。“我一个龙术士竟然被人洗了脑?”她目光惊恐,不停摇着头,怎么也不愿相信这种窘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那一定是非常重要、非常机密的事,所以才强制让你遗忘。”苏洛轻叹道,握起她抖动不停的手,嘴巴贴在上面,吹出一口热气,“不过再重要也及不上你的安危。”

    苏洛的抚慰,使卢奎莎的身体停止了颤抖。然而,有一个疑惑始终萦绕在她的心头。她放松身体,有些疲倦地歪倒在他温热的胸口,轻声地问,“苏洛……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苏洛也不想继续逃避这个问题,清了清嗓子,决定坦白,“这多亏阿尔斐杰洛帮了大忙。他给我们指了一条路。我们找到了一块冰封的陆地。那是异族当年降落在这个世界的坠毁点。如果没有阿尔斐杰洛的帮助,恐怕你这会儿还落在那群恶魔的手里。”

    “竟然是这样……”表情微微一惊,卢奎莎的脸颊冻结了。她用眼角的余光,瞥视苏洛的脸庞,“他竟然原谅我们了?”

    “这是件喜事,不是吗?”苏洛抿着嘴唇点头。一个充满喜悦和感恩之情的吻,落于她的枣红秀发。“你重新回到了我的身边,阿尔斐杰洛也放下了对你我的恨。卢奎莎,我感到很开心,真的真的很开心。”

    苏洛激动得难以自持,怀抱住她的双臂不断颤抖。龙族对于营救卢奎莎的不积极态度,曾让他大为失望,寒心到极点。但在这一刻,他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完全沉浸在重拾挚爱的欣喜中。根本不可想象,这样一个孤僻的男人,也会有孩子一样的笑脸。

    “嗯,那我也会开心的。”卢奎莎一边抬头冲他静静地微笑,一边在心中冷冷地掀起了一丝冰凉的感慨。

    她最怕苏洛觉得亏欠了对方一个很大的人情债没有还,而想要竭尽所能地对他做出弥补。她太清楚苏洛的性子了。他的冷漠和孤傲从来只是表象。他的内心就像岩浆般热烈。如果有人给了他一滴能够救命的水,他毫无疑问会拿自己的整个生命去回报。何况他对阿尔斐杰洛,是有愧在先……

    可是,卢奎莎不会忘记阿尔斐杰洛瞪视自己的那种眼神。那充满了刻骨恨意和厌恶感的、巴不得将她抽筋剥皮的眼神,她终生难忘。那种恨,是不可能化解的。虽然那男人出力救了自己,但是卢奎莎对他的戒心,仍然没有解除。恐怕这辈子都不会解除。

    沉浸在烦闷的心事里默默发呆,卢奎莎一下子变得很安静,好久都没说话。苏洛弯过头,从侧面窥探她的表情。被他这么一看,卢奎莎小小地惊了一下,勉力挤出微笑。看她担惊受怕的样子,好像还陷在被掳事件的阴影里走不出来。卢奎莎的脆弱无助,激起了苏洛极大的爱怜。

    “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渴不渴?你昏迷了好久。想吃什么告诉我,我马上去做。”

    印象里,苏洛主动向她献殷勤的次数寥寥无几。一方面是因为他性格内敛,不是个喜欢张扬的男人,另一方面在于二人同居了那么多年,像洗衣做饭这样的琐事,从来都是由卢奎莎一手包办。现在,他一口气提了那么多问题,对身体欠佳的爱人嘘寒问暖,好像一个根本做不来家务的男人,突然争着和妻子抢夺手里的扫除工具一样。卢奎莎两眼弯起来,不由得噗嗤一笑。

    “可我不要你走。我要你一直抱着我。”前一秒还在笑的卢奎莎,忽然流露出恐惧的眼神。她团缩着身体倚在苏洛胸前,用力抓住他的手臂,希望他把自己拥得更紧。颤抖着蜷缩的样子犹如受到惊吓的孩子般楚楚可怜。“我好害怕。我怕你一离开,我又会陷入黑暗……”

    迷离而又柔媚的声音,软软的,甜甜的,让男人沉迷。苏洛完全招架不住心爱女子的恳求。

    “傻瓜。不会的。”他抱住因害怕孤独而撒起娇来的卢奎莎,柔声细语地安慰她。“没有人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你已经安全了。”

    “可我还是怕……”

    “好,我不走,不走。除了陪着你,我哪儿也不去。”

    怀里的女人神情无措,尽量摆出自怜自哀的楚楚姿态,想引起苏洛的疼惜。苏洛便照她的话,更加紧密地把她搂在两臂间,一直抱着她,哄着她,给她更大的安全感。

    其实,卢奎莎这么表现,是想堵住苏洛问那个问题。她很怕苏洛问她为什么突然跑去罗马。倘若她不去参加舞会,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一阵咕咕的怪声,恰逢其时地响了起来,在安静的房间里,轻快地传播它的音调。苏洛听到后,摸了摸卢奎莎平坦的腹部。

    “真的不需要吃点什么吗?”他忍住笑,问她,“听,肚子都提出抗议了。”

    “啊,的确是有点饿了呢。”她腼腆地笑了笑,“也不需要太麻烦的东西啦。给我一碗乳粥就可以了。”

    “好的,马上去。”苏洛慢慢抽离身体,扶她靠住床背,站在床边对她一笑。“从今天起,这些琐事都交给我来做。”他温柔地说出体贴的话语,仿佛要弥补过去那些日子对她的冷落。

    “嗯哼,你会做吗?乳粥?”

    打兔子,打野猪什么的,苏洛非常在行。可要把各种食材糅合在一起进行烹饪,做出一道美味的料理,在这方面苏洛可谓是毫无经验的新手。

    感到棘手的男人听了女人的问话,不禁支支吾吾起来,“这么说还真是……”

    “把麦片压碎煮熟。加入牛奶,鸡蛋,葡萄干烹调,再放点糖。食材家里都有。用量什么的你就自己把握吧。”

    卢奎莎干练的现场指导,充分表现出她勤劳持家的一面。苏洛笨拙地点点头,应了下来。

    “嗯,知道了。”

    “很期待你的首份烹饪成果哦。”

    听了卢奎莎调笑的话,苏洛的脸一红。他羞涩的表情让他看起来比实际的岁数年轻了一点,像一个刚进入恋情的少年。

    他微微俯下身,伸出手去,抚摩她的脸颊,“抱歉,我习惯被你照顾了,总是让你那么辛苦。平时看你做了那么多,耳濡目染之下,多少也学会了一点吧。洗衣也好烧饭也好,都由我来。你呢,就负责把身体养好。”

    在更多关怀的言语流淌出来之前,卢奎莎的神情突然毫无征兆地迷离起来。“真是贴心啊。”她眼神一灰,幽幽地说着,“孕妇的待遇也不过如此吧。”

    卢奎莎冰冷的叹息犹如给了苏洛当头一棒,敲碎了刚才的温存时光。他的心跳骤停一拍,整个人完全僵住,脸上惧目圆睁,眼睛雪亮得可怕。此时他异常的表情,显然是想到了最令他懊悔痛心的往事。

    深深吸了口气,努力控制住情绪,苏洛探下头,吻了吻她的颊边,说,“我先去做饭。”

    他的嘴唇温暖而干燥,带给她怪异、陌生的触感。“苏洛。”卢奎莎异常冷静地从背后叫唤他的名字,用一种带着蛊惑的语调提醒他,“不要因此心软。”

    “……”

    大脑的运转停滞了。苏洛屏住呼吸回过头看着对面的女人,看到她坚定的淡紫色双眼燃烧着激烈的火光。卢奎莎不容情面的谏言,堵住了他所有的思绪流动,像一把锋利的剑,刺穿了他赖以生存、并托付信任的土壤。

    “那你也答应我一件事。一件你口口声声答应我却屡教不改的事。”他僵硬地笑笑,没给卢奎莎插嘴的机会。颤抖而低沉的话音,抢在关门声响起前传了过来,“停止对我的羞辱。不要再和其他男人交往了。”

    低声把话说完,苏洛头也没回地向外走去。

    他知道……他都知道。他知道她去罗马做了什么。

    呆坐在床上的卢奎莎,看着关上的房门,忍不住把一口凉气倒吸进肺腔。

    他们的卧室并不寒冷,可她却控制不住地发抖。每一次背叛,都历历在目,每一段为此衍生的争吵,都清清楚楚地重现在眼前,让她重新回味了一遍羞愧的滋味。卢奎莎感到害怕。她愕然发现,自己这一生从未像现在这般胆怯过。

    她深信,不管自己怎么胡闹,苏洛都会原谅自己。但是这一次,就在他们小别重逢之后,一起享受最温馨甜蜜的再聚时光,她却忽然不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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