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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厥便将彻底脱离中原掌控,独立出南国版图。可惜,微生亡了。”
她心尖一痛,似是思及什么人事,掩在宽袖中的手指不自觉微微蜷起,面上神情却仍是淡漠,“微生亡国,大昭新帝心性暴戾,绝不会再对西厥如此纵容,眼下没有动作,不过是因为政权新立,尚未能站稳脚跟罢了。西厥藩王很清楚这一点,却也没有作出反应,原因很简单,西厥内部部族林立,多年来始终困扰着王族,如今内乱爆发,分身乏术。”她顿了顿,露出略含狡黠的笑意,“正如首辅大人所言,岭北一旦显出异常,贪婪的西厥藩王岂能不争?而我要说的是,西厥要争,大昭亦不可能坐视!那么,便让他们争!不仅让他们争,还要帮他们争!”
四下哗然,这女子真是敢想!
有人提出异议,“西厥内乱正逐步被王族收束,到时确有可能腾出手来染指岭北,可王妃也说了,大昭政权未稳,新帝要想站稳脚跟,可不像解决西厥内乱这般容易。您要如何保证这个‘不可能坐视’?”
她笑了笑,并不说话,只是看向神武帝的眼睛。微生是如何亡国的,如今的大昭又渗透了多少皇甫的势力,这其中来去究竟,别人或许不清楚,老皇帝还能不知道么?
果不其然,这问题轮不着江凭阑来答。
“这一点,朕倒是可以保证。”
提问的那位臣子立即惶恐低头,众人心底霎时了然。微生亡国的蹊跷,有点眼力见的都看得出来,如今陛下这么一句,可以说等同于告诉众人,微生亡国确实与皇甫有关,如今的大昭恐怕只是个傀儡政权。这么一想,心中便更觉凛然,联想起寿宴时宁王献上的沙画表演,人人皆是倒抽一口冷气。
“在场诸位皆是能臣,应当很清楚西厥缺什么,大昭顾虑什么,如此,这个‘怎么帮’也就不必我多言了。而既然有了大昭与西厥头破血流的相争,那么‘舍岭北’这个‘舍’字,也便入不到百姓眼中了。”
她这话说得隐晦,其实就是在告诉陛下,让他暗中攒动西厥和大昭,表面上则作戏给百姓看。这个法子绝不道德,但说到底,为政者能有几个决策是道德的?倘若神武帝有道德,倘若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也一味固守道德,那皇甫又怎可能会有今日的鼎盛?
当好人,讲道德?出门左拐百里恩远寺不谢。
起初那些反对的声音,口口声声说的都是“为民”,其实根本没有几人真是这样想的。他们之中,一小部分是为了反对她的草案阻止她入仕,更大一部分则是跟内阁首辅一样,害怕守不住民心最终丢了岭北。既然如今宁王妃有良策控制大昭,攒动西厥,那么他们的顾虑也就少了大半。
“附文内献上良策三计,望陛下细察之,另还有至关重要一环。”
神武帝正不能移目地看着文书,听闻此言才抬起头来。
“须良将一名,驻守岭北。”
上座之人目光一闪。
“岭北不可当真无人,以免变故来时无力收束,却也不可留有大将,令西厥与大昭起疑。因此朝廷需要的这名良将,有些特殊,须有大才,能在关键时刻主导岭北战事走向,安抚民心,却又不能是品级过高的武将官员,也就是说,最好在正五品守备官之下。”
众人忍不住皱眉,岭北会乱到什么地步谁也无法预计,这位所谓良将,摆明了就是牺牲品,即便做得好,很可能也讨不着什么功劳,而若稍有不慎,不仅自己性命难保,还可能拖家带口一起遭殃。
这等差事,谁愿意接?更何况,纵观朝野,真有大才者又岂会官列五品之下?
神武帝沉吟半晌道:“众卿心中可有人选?”
众人面面相觑。
“偌大一个皇甫王朝,还怕找不出一名合适的人选?依臣看,草案可行,只待臣等为陛下觅得良将。”这是真心赞同草案的。
“王妃所言确是良策,只是这良将要求特殊,实是难择,如此一来,草案仍是无法行得通。”这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还要最后努力一把驳掉草案的。
“依臣所见,王妃文武双全,智慧过人,倒是不二人选。”这是内心怀恨,被江凭阑气得脑子进水,不怕死的。
神武帝神色一敛,难得有了怒意,“胡闹!”
那说话的人脸色一变,惊觉失言。
沉默背对众臣半天的宁王殿下却还不忘补他个一刀,闲闲回身朝那方向淡淡一笑,“本王倒觉得,刘参将智勇双全,天纵英才,虽官从三品,却也不妨为国家大义受点委屈降那么一二三四级,前往岭北担此重任。”
江凭阑轻轻“嘶”了一声,想笑又不敢笑,一抬眼正撞上皇甫弋南的目光,掩在袖中的手一动,悄悄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离得最近的六皇子低低咳了两声,似乎对这两人朝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公然眉来眼去传情很有意见。
这惊心动魄的早朝也便那么散了。众人望望当空的日头算了算时辰,都觉有些疲倦,自从宁王归京,朝议总是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如今又多了个宁王妃,可不知将来得怎生闹腾。什么“宁”王,什么“宁”王妃,有这对贼夫妻在,哪里还有宁日?
宁王妃甩甩袖子大方走出金銮殿,丝毫没有要等她家宁王的意思,皇甫弋南摇着头笑得无奈,也不顾众臣异样目光,走快几步上前拉过她,“还当你气消了,原来没有?”
江凭阑白他一眼,这一眼内心戏十足:哦?谁给你的自信觉得本小姐气消了?刚才给你竖个大拇指那是觉得你牛,不代表本小姐就原谅了几天前书房里你的禽兽行径。上回湖心亭要作戏给姜柔荑看,你禽兽一下可以理解,不就亲一下么,亲一下又不会怀孕,本小姐就大大方方原谅你了。可这回姜柔荑又不在,你居然当着人家南烛一小姑娘的面色胆横生,再不给你点颜色瞧瞧,岂不是显得本小姐很轻薄很好欺负?
已经好几天没搭理皇甫弋南的江凭阑十分理直气壮,十分理直气壮地白了他,十分理直气壮地不说话,十分理直气壮地要将他的手甩开,却忽然感觉到周遭那一圈灼灼目光。
她自顾自叹了一声,说好有些场合要给他面子的,她又忘了。这么一想,她做到一半的动作一停,轻轻捋开他手的同时顺势挽住了他的胳膊,笑眯眯道:“里头人太多,想到外边等你的。”
周围一圈人一起“嘶”了一声,变脸真快啊,这温顺的笑容,还是刚才朝议上那个雷厉的宁王妃吗?
两人旁若无人地相携着走了,甩掉了身后一群摇头叹息着“世风日下”的老臣,直到走出无人再能听见他们对话的距离。
“里头人确实太多,还是王妃思虑得周全。”
“殿下过奖。”
“既然你气也消了,今晚来我书房议事。”
“……皇甫弋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