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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庄头和管事对这个庄子最为熟悉,听了许清沅的话默思片刻,道:“算一算的确如此。”
何明川一早就想明白了,但是这个庄子上佃户们最服气的是庄头,这会儿他才道:“不管是动机,还是时机,许大丫推人都说不通,她是清白的。”
陈家妇人本来就是借势讹钱,这会儿虽然没能想得明白,但是见少爷、庄头、管事都已经被说服,想来确实是站得住理,再诬赖怕是不成了,她一时想不出办法,又不肯起来,在原地作个哭的模样,眼珠子乱转。
“咦,这是什么?”陈小花胸前的衣襟外头有一红一绿两根线绳,许清沅心里冷笑,走过去顺着往外扯,扯出来一个半边红半边绿的络子。
她拿起那个络子对来娣说:“来娣姐姐,这不是你的络子吗?”继而像想到了什么,惊恐地道:“来娣姐姐,不会是你,是你推小花下河的吧!”
从陈小花衣襟里扯出来的那一枚络子,因为被衣服掩住,并没有沾上多少泥巴,红绿两色对称的图案拼在一起,由上好的彩绳和手艺编制而成,这样精巧的小玩意儿,即使许清沅不说是来娣的,佃户们也不会怀疑它的主人。
有那稍微有点见识的妇人嚷道:“是个同心结。”说完,妇人们看来娣的眼神有点不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做这些东西,配上那副成天妖妖娆娆的样子,也不知是要勾搭谁。
许清沅把同心结扯出来提到来娣面前时,上面还在滴答滴答地淌着水,来娣的脸色“唰”地一下子白了,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
“来娣姐姐,还在滴水呢,看起来像在哭一样。”许清沅相信何明川绝不会收这东西,所以当她看到这枚同心结在陈小花怀里时,立即想到以来娣之道还治来娣之身,来娣冤枉她,那她也冤枉来娣,让陈家妇人和来娣狗咬狗好了。
但说到底只是诬陷,没想到来娣这反应看着倒像有点心虚,许清沅摆出一个纯真无辜的小女孩表情,问道:“来娣姐姐这个同心结做得真漂亮,怎么会在陈小花怀里呢?是不是被她抢去了,然后你一生气就把她推到河里了?”
“我没有,我没有!”来娣慌忙大声否认,她退后两步,许清沅便往前两步,等来娣撞到身后的树,无处可退了,许清沅便将手上的同心结递给来娣:“来娣姐姐,还给你。”
“啊!快拿开快拿开!”来娣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边尖叫一边跳脚,往树后面躲过去,许清沅借势将手里的络子一扔,给陈家人让开了道儿。
陈家妇人还在地上坐着呢,这会儿可算又找到了目标,她利落地爬起来跑过去,来娣死抱着树不肯出来,妇人有的是一身蛮力,下了把狠力气将她从树后头硬拖出来,将来娣抱住树皮的手心都磨破了皮,同时嘴里嚎的唱词换了一套:“你个烂心烂肺的小娼妇,你为什么要害我女儿啊!”
来娣到庄子上来的时间不长,得罪人的本事可不差,庄子上的妇人们多少都有些看不惯她,这会儿陈小花的娘找她犯浑,竟然无人上前劝解,陈家妇人便一边作势大哭,一边撸来娣头上的银簪、腰上的荷包,来娣哪里拼得过她,三两下就被弄得头发散乱,连袖子都撕开了。
只有庄头的婆娘上前,和丈夫先前喊她时不一样,这一下真心示意地使力气拉住陈家妇人:“来娣的爹娘都在宅子里当差,你可别犯浑伤了人,听听来娣姑娘怎么说。”
陈家妇人闻言住了手,将方才撸下的银簪和银镯子塞进自个儿怀里,朝庄头婆子道:“好,就看在您的面子上。”
庄头婆子把陈家妇人拉开,替来娣略微整理了衣裳和头发,对她使个眼神儿,道:“姑娘好好想想,可是小花瞧着这络子觉得稀罕,姑娘送给了她的?”来娣一时没缓过神,庄头婆子便又转首对何明川道:“少爷,来娣姑娘好歹是在您母亲房里伺候过的人,您怎么能一句话都不说呢?”
何明川向来是一副温润面孔,这会儿看着庄头婆子的眼神竟然有些冷。
庄头听了自家婆娘不分尊卑的话,斥道:“真是越老越糊涂了,太太是什么人,少爷是什么人,由得老婆子你来说?”
庄头婆娘哼一声,瘪嘴道:“我是何家当家的鲁姨娘的亲姑姑,论起来也是个长辈,怎么就不能说了。”
庄头听自个儿婆娘越发不成个体统,上前扬起巴掌:“老浑货,我叫你胡说!”巴掌还没打下去,他婆娘先把脸凑上来,哭喊道:“我一辈子为你生儿育女,赡养公婆,老了一把年纪,你竟然要当众打我,你打呀,打死我算了!”
自家婆娘喜欢掺和何家内宅的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庄头这一巴掌打不下去,叹一口气折了身。
家里姨娘管事,连个姨娘的亲戚都敢给脸色,何明川看着昭昭朗月的一个人,在家的处境却并不如意……许清沅没忍住好奇看了他一眼,他却回以一个浅淡的笑容,里面并无愁郁之色。
丈夫拿自个儿没法,庄头婆娘越发自得起来,走到来娣身边,看到她那张脸没有破相才放下心来,毕竟这可是侄女交代了要留着用的人,“姑娘可想起了没有?”
来娣方才被陈家妇人打蒙了,这会儿缓过来了,连忙顺着庄头婆娘的话道:“是我送的,昨天中午送的。”
“来娣姐姐平日里也这么大方吗,常送东西给别人?”许清沅再一次真诚而诚恳地问了一句,然后劝解陈家妇人道:“婶子,既然这络子是来娣姐姐送给小花的,那来娣姐姐肯定不会因此推小花到河里的,你可别要来娣姐姐赔钱了。”
这一问,来娣就哑口了,她根本看不起庄子上的这些人,平日里不刻薄两句算是好的,又哪曾送过东西给谁?
而陈家妇人,被许清沅这一提醒,生怕错失了讹来娣的机会,来娣可和许清沅不同,看着就是个有些钱的,她立时将庄头婆子的劝解丢在脑后,上前一把抱住来娣,来娣一个站不稳,两人一起跌到地上,陈家妇人骑.在来娣身上,继续嚎道:“大家评评理啊,这个人平时眼睛长在头顶上,从来不把咱们庄稼人放在眼里,又怎么会凭白好心地送东西给我们家小花啊!一定是做了亏心事不肯承认啊,我苦命的女儿哟……”
来娣被陈家妇人压.着动弹不得,庄头婆娘拉了几下也没有拉得动,这时候人群里挤进来一个青年,朝庄头道:“叔,我昨天牵牛去河边喝水的时候见过小花,她手里拿着那个络子,说是来娣姑娘不想要了,就送给她了。”
这是庄子上土生土长的人,庄头断定他不会向着初来乍到的来娣,他看这后生一眼,叫两个妇人拉开陈小花的娘,问来娣道:“来娣,我唐突再问一句,这好好的东西,你为什么不想要了?”毕竟就是拿出去卖也能卖二三十文钱。
来娣爬起来看看庄头,又看看那后生,最后小声嗫嚅着道:“这络子是打来送给少爷的,既然少爷不用,那我也不想要了。”
这就说的通了,庄头点点头。
这事儿原本是个简单的事儿,庄子上的人把陈小花捞起来的时候,连同陈家人在内都当陈小花是不小心掉进去淹死的,是来娣指认许清沅,然后又被许清沅反手指认,才扯出来这么大一通麻烦。庄头心里厌恶来娣生事,还是公正地说道:“这事儿就这么结了,小花的死和别人没有关系,你们赶紧让她入土为安吧。”
陈家妇人闹了一通谁也没讹道,她一心认为来娣手头有钱,还想怎么抱住来娣闹一闹,没想到来娣先开了口:“小花这么小就去了,我瞧着挺可怜的,我,我愿意出八百钱给她买一副薄棺材。”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陈家妇人也不闹了,抱住来娣一通“姑娘心善”“多些姑娘”地夸奖。庄头一看这事儿解决了,也就叫大家散了,各回各家,各干各事,先前帮来娣作证的那个青年也转身走了。
许清沅看着他露在外头的胳膊上鼓起的肌肉,觉得有些眼熟,想了一阵,记起来这人正是之前痴痴盯着来娣背影,和同伴说来娣身材勾人的王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