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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癖呢?她实在是想不明白。
接下来,小皇帝一个人喝着酒,倒也没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情。
而嫣莞躺在那儿,渐渐地竟睡着了,待到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
隆绪已经离开了,毡帐里被收拾得很整洁,嫣莞正准备起床,忽见杜氏闯入,一脸不悦道:“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还不起来?”
嫣莞匆忙坐了起来,惶恐道:“我睡过头了。”
杜氏道:“你不过是被临幸了一晚,就以为自己是谁了?老娘告诉你,圣上昨个儿宠幸你,今个儿说不定早就把你抛到脑后了。”
临幸?
嫣莞一头雾水,随即大骇,这小皇帝昨晚该不会对她……她低头看了看,见衣裳整齐完好,方松了口气,抬头与杜氏道:“什么临幸啊?我想你一定是误会了。”
杜氏冷笑了一声,不客气地说道:“你快些起来,太后传你过去。”
嫣莞一惊,“太后找我做什么?”
杜氏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嫣莞匆匆下了床,梳了妆便往太后那儿去了。
这一路上,她这心里头很不安宁的,料定太后找她,必是因为小皇帝的事情。
怎么办啊?
去的时候,但见萧太后端正地坐在前方,神态平和,似是就等着她来了。
嫣莞恭谨地福了福身,道:“拜见太后。”
萧太后盯着她,平静道:“听闻昨夜皇儿在你那儿留宿,还喝了很多酒。”
嫣莞惶恐道:“留宿……奴婢也不知道有没有,至于喝酒,他好像确实喝了很多。不过太后,奴婢觉得圣上最严重的不是沉迷酒色,而是……他有很严重的恋母癖。”
萧太后蹙了蹙眉,若有所思,接着说道:“皇儿近来怎么会如此沉迷酒色?马得臣,你身为侍读学士,没有好好教导皇儿,你可知罪?”
一旁一个官员颤颤巍巍地跪下来,拱手道:“臣有罪,请太后责罚。”
萧太后不悦道:“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罢了罢了,都退下吧!只是,别再有下次了。”
“是。”马得臣拱手告退,嫣莞亦退了出来。
到了外面,马得臣将嫣莞瞧了几眼,叹气道:“我做这个侍读学士那么久,还从未被太后斥责过,如今我竟因为你一个小小的宫女,被太后给训斥了。都说红颜祸水,果然是的。”
言罢,一甩袖子就走了。
嫣莞看着马得臣远去,小声嘀咕道:“你身为侍读学士,没有教育好那小皇帝,让他患上了这么严重的恋母癖,这本就是你的失责,怎么还怨起我来了?”
言罢就怒冲冲回去了。
*
过了数日,天幕湛蓝,轻风徐徐。
嫣莞得了空闲,又偷偷来到了外面烧纸钱。
她认为纸钱是一定要烧的,如若不然,洛轩钱不够用了怎么办?这一回她长了个心眼,让老嬷嬷在远处把守着,若有人过来了好提醒她一声。
嫣莞将纸钱烧着烧着,又悲伤起来,泪流不止,“洛轩,你知道吗?我看到一花一草,看到一树一鸟,我都会想起你。我真的好想你啊!如果当初你听了我的话,我们一起逃跑,今天就不会是这样了。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我好难过,我觉得没有你,我快要活不下去了,怎么办?”
一阵风吹过,纸钱灰飘飞起来。
嫣莞跪在地上,心头恨结愁萦,喃喃道:“洛轩,你说人真的有来生吗?如果有,我们下辈子还能不能做夫妻呢?”停顿片刻后又道:“洛轩,你对我太好了,所以现在失去你,我都活不下去了。我好想去黄泉路上找你,可是我又知道,我有照顾灼灼的责任,我不能只为自己而活。那等很多年以后,我再去黄泉路上找你,好不好?只是不知道黄泉路上,你有没有停下来等我,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相逢。”
停了好一会儿后,她又道:“你曾说我们要相伴到老的,可是我们却只在一起了短短十年,十年的时间太短了,根本不足以让我好好爱你。我觉得我们这一生,也真的留下好多遗憾,我们下辈子还做夫妻,到时候一定相伴到老,把今生没有做的事情都做完,你说好不好?所以黄泉路上,你可一定要慢点走,一定要等等我。”
“幽冥之事,终究渺茫,能够活着,总是活着的好。”倏忽一道洪亮的声音将她从悲痛中拉了回来。
嫣莞怔了一下,转头就见了隆绪与老嬷嬷过来了。
老嬷嬷紧张道:“小姐啊!我本想提醒你一声的,可是圣上不让。”
隆绪转头与老嬷嬷道:“你且退下。”
老嬷嬷见隆绪也没有恶意,便点点头退下了。
继而,他在她身侧落座,关切道:“你怎么就这么不长记性?若是再被人逮着了,可能就要被拖去杖责二十了。”
嫣莞道:“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是担心我夫君钱不够用,所以才偷偷给他烧纸钱。”
隆绪道:“你倒真是个痴情人。”
嫣莞道:“那是因为我夫君待我实在太好了,他值得我这般念念不忘。”
隆绪道:“死者已矣,别太难过了。”
嫣莞微微点了点头,抱着膝凝目远方,望着眼前万里的锦绣山河,她不由想起了江南的风光。
江南正清秋,她多愿踏在江南小巷,看看那舞榭歌台、斜阳草树,或者一副纶竿一只船,在大片雪白的芦花深处停泊,听着鸥声睡去。
江南,那是她怀念的乡土,那是她到死都要回去的地方。
隆绪见她在沉思,忍不住问道:“你在想什么?”
嫣莞道:“我好想回江南去,你放我离开这儿好不好?”
隆绪断然拒绝道:“不行。”
嫣莞道:“你听说过越鸟南栖、狐死首丘的故事吗?从南方飞来的鸟,筑巢时一定在南边的树枝上。狐狸如果死在外面,一定把头朝着它的洞穴。我也一样,我到死都是怀念自己的故乡的。”
隆绪严厉道:“不行。”
嫣莞听着他的语气,知道求他是行不通的,便不再求了,只能日后再找机会了。
两人就这么静静坐了一会儿,看看白云,看看树木,听听风声,听听鸟声,然后谁也没有再说话,好似就这么遗忘了时间,好似这个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坐了许久,晚风猎猎吹来,两人共同遥望远方,见青山黯黯,已是日暮时分了。
马得臣寻到了这儿来,见两人相伴而坐,露出一副凝噎懊恼之态。
隆绪见了,方想起自己今日的功课还未完成,满面愧色。
马得臣劝道:“圣上需以学业为重,不该如此沉迷酒色。”
隆绪站起身,道:“您教诲的是。”想了想,又觉得马得臣说得不对,反驳道:“我何时沉迷酒色了?这里没有酒,我身边虽有女人,却是我求不得、碰不得的,她心情不好,我安慰她几句而已,不知学士为何说我沉迷酒色?”
马得臣道:“圣上常常问臣贞观、开元之事,难道忘了玄宗与杨贵妃之事吗?自古红颜多祸水啊!”
嫣莞听马得臣这么一说,料定他是个迂腐古板之人,因此很不喜欢他。
紧接着,又听隆绪反驳道:“说什么红颜祸水,那都是男人意志不坚定,如何能怨得了女人?学士请把心放肚子里,我是万万不会像唐玄宗一样的。”
继而,隆绪因今日功课还未完成,不宜久留,就转头与嫣莞道了声别,先行离开了。
待隆绪离开后,马得臣瞅着嫣莞,哀叹连连道:“红颜祸水啊红颜祸水!”然后亦走了。
嫣莞真觉莫名其妙,晚风大了,她也便起身往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