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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巧,我也是管院的,你跟的哪个导师?兴许我认识。”
丁衡长相周正,一看就是与徐奕物以类聚的那一票人,然而,他一开口却偏偏让舒宁想到了总是口无遮拦的范致霆。
她忐忑的抬头望向后视镜,很轻易就看到了他的大半张脸。他面带微笑,眼睛亮亮的,仿佛真的是遇到学妹时的惊喜与对她导师的好奇,毫无做作,也足够真诚坦然。
她倒吸了口气,第n次觉得撒个谎怎么就这么难呢?
如临大敌,舒宁脑子转得飞快,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压根就是冒牌的j大博士生,又哪里来认识所谓的管院导师?
她想,大约这个谎言是要走到尽头了。
丁衡等了会儿都没等到回答,抽空略略回头看了看,却被徐奕瞪了一眼,他讪讪的回过头去,双手端端正正握着方向盘的两侧。
他想了想,似乎恍然大悟,顿时笑开了,“妹妹,哦不对,该叫你学妹,你放心,就算我认识你导师也不会跟他告黑状的。”
舒宁将背着的包换了个方向,目光不由自主扫向身边已经许久都没有出声的徐奕。只见他神色温和,安静的坐在一旁,也不插话,那双好看的瞳孔里映出了她怯怯的模样。
显然,他嘴上没说,但也在好奇着。
骑虎难下,舒宁能想象到下一秒,最近对她分外温和的男人大概就要恢复最初冰冰冷的样子了。
“那个……”她又拿出了唬人的气势,淡定的捋捋头发,目视前方,“我只是没想到能这么有缘在高速上随便抓一个就是校友。”
丁衡“噗”的一声没有憋住,在后视镜里再次对上徐奕同样带着笑意的眸子。
有意思,他想。
舒宁语气一顿,或许真是逼急了,脑门忽的灵光一闪,迅速闪过一张认识时间并不长的笑脸。
她松了口气。
“学长,你刚才说好的,就算认识我导师也绝对不会告我黒状的呀!”她改了称呼,身体前倾,凑到驾驶座自来熟的端出甜甜的模样说,“学长,你听说过咱们管院的四大杀手吧?号称李灭绝的那位就是我*oss。”
丁衡一怔,想起从他进入学院就不绝于耳的四大杀手,感同身受般叹气,“那可不,虽然你*oss没带过我课,但大名如雷贯耳。学妹,你受苦了。”
幸好她想起了苗淼,也幸好苗淼在“杏花雨”赶论文的时候与她吐槽了不少。
“不苦不苦,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舒宁摇头晃脑,后怕的偷瞄徐奕,他神色没有异常,她悄悄抹了把手心的汗。
学长学妹的一叫,两个刚认识的人忽然间就热络了起来。
徐奕无视她的小动作,也不追究她几变的神色,在她刺眼的甜笑、清脆的碎碎念中,右手一个用力,拎住她大衣的后领,将半个身体都靠在驾驶座的小姑娘拎回后座。
“你干嘛?”冷不丁被拉回座位,简直考验人的心脏。
已经从认亲事件缓过神的舒宁恢复精气神,藏在镜片下的眼睛瞪得圆鼓鼓的,满含控诉的瞪着他。
徐奕收回手,板起脸望着窗外,声音轻轻的、似呢喃的飘来。
“有点吵。”
丁衡:“……”不就是跟小姑娘多说了两句话嘛!
舒宁:“……”不就是他的朋友只跟她说话,冷落了他嘛!
徐奕怎么这么小气呢?
学长和学妹不约而同的想。
跑车很快到了人民广场附近,舒宁笑眯眯的对丁衡道谢,而后,她收敛笑,很翻脸无情的朝徐奕挥手,“徐总,我先走了,您去忙吧。”
客气而生疏。
徐奕蹙眉,动了动唇,其实已经并不怕他的小姑娘狡猾的在他开口前撞上车门,欢快的跑了。
她今天穿了件橘红色的短款大衣,里面是黑色的连衣裙,在她小跑着穿马路的时候,绣着亮线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着淡淡的光。
这才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与活力,而不是昨晚那个哭哭啼啼、凄凄惨惨,仿佛被人欺负惨了的小可怜。
徐奕摇头,忽视她离开前对他莫名的疏离。
“嗯哼。”
丁衡左手撑着自己的脑袋,以方向盘会支撑点,好整以暇的回头观察徐奕盯着人家小姑娘的背影出神。他用自己的手表计了个时,1分38秒,徐奕看了接近两分钟的时间。
他终于忍不住清了清嗓音,调侃道:“老徐,挺好的,真挺好的。”
说着说着,丁衡忍俊不禁,兀自笑了起来。
徐奕尴尬,双手环胸,一本正经的低头看手机,等驾驶座的人笑够了,他才淡淡的为自己辩驳上一句,“你想歪了,先管好你和许碧琳的事吧。”
丁衡神色古怪,敷衍的顺着他的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才怪。
“开车吧。”
“好咧!”
丁衡油门一踩,惹眼的跑车绝尘而去。
*
这不是舒宁第一次给人买礼物,却是她第一次觉得买什么都不好。在逛了无数家店后,她坐在商场一楼假喷泉的石凳上,给闺蜜汤媛打了个烧钱的电话。
“我都要睡了,你怎么选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电话那头的汤媛无奈从被窝里爬起来,重新打开床头柜的灯,半靠在床上,“大小姐,打扰我的美容觉罪大恶极,你最好是有什么十万紧急的大事。”
听到熟悉的声音,舒宁莞尔:“别逗我了,打扰到你的美容觉我还能打进你的电话?早飞行模式了吧!”
“行行行,你有理,就你最有理了。也不知道是哪个没良心的,跑回国这么久,一个电话都没有,催了你这么多遍,愣是不肯回来。”
她纵容着汤媛越来越溜的碎碎念,自虐的觉得通体舒畅。
这是唯一一个知道她回国,并且了解所有始末的人。
话末,口干舌燥的汤媛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重新爬回床上,“宁宁,差不多就可以了,这是与你无关的人生,既然从一开始就跟你没了关系,你也不必牵挂追究。”
“这话你已经对我说过n1遍了。”舒宁笑,话题一转,“说正事,我帮我爷爷和爸妈订了春节礼物,等会儿我把几家专柜发给你,你明天记得帮我去取。然后……”
舒宁顿住了,她回想起自己回国后,为了遮掩行踪并不曾打电话回家,不过是借着微信语音定期与家人聊上一会儿,心头愧疚。
“就不能自己回来吗?”汤媛无奈反问。
“不能。”
“你可真是……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行了,我明天帮你去取,然后借着做客的名义替你一份份去送好了吧?”
与她隔着时差的声音,带起了心底的一丝丝暖意,舒宁一个没忍住,红了眼眶。她吸吸鼻子,抬头望向天花板上旋转的灯光,没有说话。
“宁宁?”汤媛给自己盖上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也望着房间并没有开的水晶吊灯,“别告诉我你在哭鼻子。”
“怎么会呢?”舒宁想了想,问,“我哥他没发现吧?”
“别提了,你哥太难缠了,最近我看到他可都绕着走了。反正你自己想清楚,别久留,不然你哥要是真察觉到了,我没那本事兜啊!”
舒宁一怔,安抚几句,跟她道晚安。
汤媛侧过身,挂了电话将手机放回床头柜,心底这才稍稍安定。只是她仍旧没问出口,舒宁为什么要留在国内过春节,又是和谁一起过的。
春节假期前的最后一个周日,春运大军早已开始,商场里却还是人头攒动。舒宁独自坐着,低头用手机开始百度对于送礼这回事,怎么才算不突兀呢?
她静下心来又在商场逛了一圈,等手上提满了购物袋,徐奕的电话进来了。
“有事?”
电话那头传来车子的喇叭声,“饭点了,不是请我吃饭吗?”
舒宁忍不住笑了,她找了个地方摆放买好购物袋,坐着轻垂自己的大腿,“你一个大老板惦记着我的饭,至于吗?”
“想赖了?”
“我是这样的人吗?”
然后,舒宁听到了徐奕低沉的笑声,透过手机,一声声就在耳边。一股热气忽然上涌,她狠狠拧了一记大腿,钝钝的疼。
“你现在在哪儿?”徐奕招手拦了辆出租车问。
“南京东路附近。”
“具体位置?微信给我发个坐标。”
舒宁一顿,突如其来的热气已经消散,她踌躇,“我没微信。”怕他又疑神疑鬼,她立刻补充,“你想吃什么?我去餐厅等你。”
“随你。”
“吃上海菜?我难得来上海,尝尝?”
话一说出口,她就觉得出大事了,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她捂住额头,欲辩解。
谁知,那头的男人似乎浑不在意,更没有如之前一般抓住她的话头不放,只轻轻嗯了声,还给她推荐了一家餐厅。
舒宁纠结,直到挂了电话,进入餐厅还浑浑噩噩的。
徐奕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没有等很久,她满脑子想的男人就来了,他先瞥了眼她放在座位上的大包小包,英俊的脸庞浮现一丝笑意,“买了这么多?”
“没多少。”她将菜单推到徐奕面前,又从包里拿出两个小盒子一起放到桌子中央,“呐,这是你的,还有你妈妈的。”
徐奕诧异的从菜单里抬眼。
“你别这么看我,新年礼物而已,你不是说除夕你跟你妈妈一直都是和老板一家一起过的吗?我没有见过你妈妈,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就给你们买了一个系列的围巾。”她不自在的盯着围巾的包装盒说。
“每个人都有?”他莞尔,接过包装盒打开一看,纯黑色的围巾,摸上去质地柔软,很舒服,显然她的品味并不像平日里在“杏花雨”里表现的那么傻白甜,“舒宁,你这么一圈买下来,这一个月你是白给咖啡厅打工了?”
看到他没拒绝,舒宁松了口气,笑笑:“所以啊,徐叔叔,过年的时候有劳您老给我发个红包呗!”
徐奕:“……”
“大一点的红包。”她得寸进尺。
徐奕被噎,板起脸瞪她,“舒宁,平白在我面前矮了个辈分很高兴?”
“高兴,绒绒不就是这么叫的。”她忽然一顿,神色黯然。
徐奕招来服务生,用上海话点了几个招牌菜,余光去看,小姑娘正撑着下巴盯着他出神。
“怎么了?”
“我觉得上海话是世界上最难懂的语言。”饶是她妈妈也是上海人,但她常年在国外,依然听不太懂上海话,“比法语都难。”
小姑娘在他面前丝毫不掩饰了,他慢慢笑了起来,“英语和法语都说得流利不在话下,在上海读书这么久居然都攻克不了上海话?”
舒宁脸红:“大概所有的语言天赋都贡献给法语了。”
难得面对面这么融洽的氛围,舒宁和徐奕心里俱是一惊。此时,灯光柔柔的,舒宁的脸也是柔柔的,徐奕再去打量她时,竟觉得心头一片柔软。
昨晚送她回家路上,那股奇异的、倏然闪过的感觉再次弥漫心间,比昨晚更强烈,也更让他清楚的觉察到。
他心神一震,发现小姑娘已经转过头去看着墙壁上暖融融的壁灯,她右手无意识转着茶杯,受伤过的左手早已消肿,恢复了从前纤细的手指。平时总在他面前装模作样的姑娘嘴角含笑,没有初见时的倨傲,也没有在“杏花雨”中刻意表现的蠢萌模样,真实得自然。
徐奕眼底闪过尴尬,并没有忽视刚才舒宁提及绒绒时脸上的不自在,他伸手捏住了她茶杯的杯底,小姑娘回神看他。
“舒宁,听说昨晚你教育了王楠一顿?”
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舒宁听出了他确实是纯粹的关心自己。
她愣了愣,松开茶杯,“嗯,昨晚是我冲动了。”
“能跟我说说吗?”连他自己都诧异于自己的语气,但他并没有改口。
“大概是恨铁不成钢吧!”她没在意,苦恼的皱眉,想了一晚上仍旧不赞同王楠的做法,“你不觉得王楠很憋屈吗?不是她的错却要委曲求全,明明有更好的办法,偏偏产生了要把绒绒留在那渣男家的想法。”
“你怎么知道王楠一定是会把绒绒丢在她老公家?”服务生先上了盆绿豆糕,他推到她面前,安静的听她说。
“她自己说的,不能便宜了那对渣男渣女,也不想绒绒跟着她吃苦。多搞笑,如果我是绒绒,我宁可吃苦也要跟着妈妈。”她有些激动,但在徐奕温和包容的注视下,渐渐收敛了下来。
这家上海菜馆上菜速度很快,不过一会儿,就将冷菜热菜全部上齐,舒宁尝了几口,肚子里暖暖的,原本的焦躁也平静了下来,“如果是我,首先我就不会为了婚姻放弃自己的工作,我有自己喜欢的兴趣,自己喜欢的事情,即使结了婚也会坚持下去,哪怕我老公经济实力再雄厚。”
“然后呢?”徐奕问。
“然后,既然他跟我结婚后才找到了所谓真爱,那好啊,请净身出户,跟他的真爱相亲相爱到永远吧!可孩子的抚养权我一定会死磕到底,不论如何,我总要自己照顾自己的孩子,哪怕我穷困潦倒。”
面前的姑娘还很年轻,长了张甜美的脸蛋,却说出了无比决绝的话语。
这才是舒宁,他在机场里遇到的骄傲的姑娘。
徐奕轻笑:“可是,舒宁,对王楠而言,你所说的首先就不存在。”
舒宁语塞,辩解:“那也不代表她只能抛弃绒绒。做妈妈的能狠心到放弃自己的孩子,也没谁了!又没有走到绝路,为什么不要孩子?打着为绒绒好的旗帜,那对渣男渣女会真的会对她好吗?亲爸都能抛弃妻女,何况一个没三观的后妈。”
“傻姑娘,冷暖自知,道理一堆也比不过自己经历一回。就像我不理解你为什么会来杏花雨做服务生一样,你也强迫不了自己理解并认同王楠。”
他的嗓音里夹杂着叹息,看着似感同身受的小姑娘,他想伸手去揉揉她的发顶,如同昨晚一样,安抚她炸了毛的防备。可他并没有,他只是给她半空的杯子里添了些茶水,眼里映出一缕温情。
“我知道你的意思,也知道昨晚错了,但我就是控制不了,见不得有人把孩子往外推的。”她嘟囔,转念一想,嘴角带起笑,顿时眉飞色舞起来,“不过,叫你一声徐叔叔真没错,你怎么总爱在我面前摆出一副大家长的模样来教导我?”
偏偏这一回的教导她也觉得有道理。
徐奕给自己添水的手一顿,眼眸微抬,若无其事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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