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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如山倾压的力量,嘴唇蠕动几下,却是一句话也无法逃脱出口。小野狼咬紧牙关护着自己,说再也不能放他走的话还言犹在耳,哪怕是因这样的原因,能保证牧野不对他心生怨恨吗?自从把小野狼捡回来后,经历过种种人之大痛的牧野已经把自己当成生命的全部,这件事良宵一直心知肚明,更不用说睡前牧野还要催眠似的念上几句,保证良宵不再把他丢弃了。一个好不容易才得到生命中最终要安全感的人,一个将自己当做安全感的人,如今突然被抛弃……良宵不敢细想下去。
张勤见良宵沉默不语,有些心疼地刚要去抚慰一番,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不属于他们几人的声音,“所以你要送我离开吗?”
甲乙与张勤吃了一惊,见牧野一脸阴沉,不由自主退让出来,反倒是光合看戏模样往前走了一步,横亘在牧野与良宵之间,居高临下地上下打量他,嗤笑道,“不然待如何?你是有几斤几两?现如今连甲乙都打不过,我这一关更是过不了,寺院那次是甲乙救了小师弟,猎场那次是暗卫打了头阵浴血奋战,甲乙追赶前去救下小师弟,你呢?你能为我小师弟做些什么?”
牧野心头剧震,嘴唇被咬的似乎能渗出血来,他脑袋直就算以往有些弯绕也被良宵宠的不像话,从一头小野狼变成了驯化的小狗崽,每天在主人身上蹭蹭舔舔便心满意足,哪怕是猎场一行有了警醒之心,在光合面前依旧是不自量力了些。光合的话如同钝刀一下一下磋磨在心口,要将里面的血肉一点一点磨割下来,丢弃在地上,还要当着小仙人的面踩上几脚。
牧野眼珠通红仿佛烧着火,良宵见他似乎想起牧野做拨霞供时点燃的明火,一点一簇烧的自己心里发疼。
“你当真让我走吗?”牧野绕过光合,声音嘶哑,一步一步逼向良宵,“说过的话都不算话了吗?你要记得,今日丢下我,日后我再也不会同你见面了。我也不要你喜欢,也不再喜欢你。”
良宵不忍心看他,缓缓低下头,仍旧一言不发。牧野性子太直,往日里的冲动尚未全部磨平,他知道光合的用意,好言相劝着牧野离开是无法实现的,还有拿言语激他,拿两人之间不对等的感情刺他,才能保住性命平安一时。
“我也劝过了,道理想必你也听见了。”光合知晓小师弟心中的莫大纠结与不忍,走过去将牧野隔开,手轻轻搭在牧野的肩膀上,“不若回去再好好想一想。”
牧野暗自吃了一痛,那手看起来像是毫无力道地轻抚,却力均千金,压得他若不是强力撑着只怕早就跪趴到了地上。他的脸青白交错,羞恼地认识到自己的无能之处,却失望地发现自己无力反击。光合脸上一派闲暇之色,自己拼尽权利地抵抗对他而言,不过蝼蚁之力。
牧野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渴求之意看向良宵,良宵终究抵不住自己养大的小野狼,蠕动着口型,对他无声道,“等我。”
牧野稍稍放了心,直至临行前一刻仍是满是希望地想着自己会愈来愈强,当真护着小仙人,哪怕舍出去命也在所不惜。
却不料牧野前脚刚走,光合立即转过身,锋锐如鹰般的目光将良宵锁住,“良宵。”
良宵咬紧牙关,不舍得放牧野走,他实在了解这头小野狼,嘴里说的都是心中所想。他担心这次让牧野走了,当真就将他放入莽莽山林,再也寻不得。
“你抬起头,”光合句句逼迫。
“光合你……”张勤忍不住上前,“你何苦这样为难他。”
“我若是不这样,他将来便会恨我。”光合紧盯着良宵,忽然一阵静默袭来,满室寂静无声。
光合最终沉不住气,目光在良宵脸上打了个转,终于一改好整以暇的伪装,重重叹了口气,“我今晚带你去一个地方。”
说罢便转身走了出去,张勤安慰了良宵几句,连忙赶上前去,拿出老爹护犊子的语气训斥光合,“你刚才是什么语气?明知道主子心里难受,还这样搬弄是非?”
光合被冤枉的哭笑不得,“我哪里算是搬弄是非?”
张勤道,“你这样逼着主子做什么,你十几岁大小的时候不也是满城疯闹,师父把你养成了匹野马,可你现在却处处给主子套马鞍,这算什么?”
光合只好极力自证清白,“我与小师弟不同,你我都是刀尖上走过来的,可若是不想走了从刀尖上跳下去撒手不管变成。小师弟不一样,师父说他天生真龙天子的命格,改不了的,小师弟肩负着天下,刀子是时时悬在脖子上的。别说他现如今只有十几岁,哪怕是六七岁也要如此。”
张勤想起良宵六七岁是的混不吝模样,又道,“主子六七岁时可也是活脱脱匹野马性子。”
光合无可奈何地说,“还不是上面那位宠着?要不然哪家皇子能这么早封了王还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皇上因为种种原因,只希望小师弟平安喜乐便好。师父心疼小师弟遭遇,也一心一意疼爱着。我自幼看着小师弟长大,心里最惦记的除了你就是他了,哪能不希望他过得称心些?”
光合郑重地严肃道,“可如今皇上是要拖着病体入寒秋,师父在门派里闭关不出,小师弟若还是一副烂漫性子,我会害了他。”
这世道不太平,处处如同流了脓的疮,有人作茧自搏有人心生胆寒。再也不是个我想护住你,便能换你一生平安喜乐的世道。
当晚刚刚入夜,牧野坐在书房里对着前面的信笺发怔,那一日他颠三倒四几句词都念不成句的蝶恋花如今已经看了个明白。小仙人说这首词并不是鱼传尺素,等他每日苦读诗书后才明了,当真是别时容易相聚却难。
梦入江南烟水路。
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
烛光摇曳,成了短粗一点儿顽强地等着来人续上一命。牧野在灯下恍惚又心神不宁地想着先前听到的话,直到想起小仙人对他说的“等我”,心中才稍稍定了一些。信笺上比“狗粮”好看了不少的字体,在眼前一阵阵模糊失真。
已是丑时,刚刚下过一场朦胧小雨,润湿了清冷的青石板路。不远处一位僧人敲更而来,竹梆子的清脆与颂唱的清越在静谧的夜中如波纹荡漾而来。僧人的长袍湿了一边,在夜影中飘忽。
四更夜。
良宵在去书房的半路上被光合截下,二话不说将夜行衣往人身上一套,口鼻用黑巾一捂,在良宵发声之前将人掳走了。
书房内的牧野,头一点一顿的磕着,最终咣当一声撞在桌上。牧野吃痛地捂着额头,见四处黑荡荡,还有身边微弱的灯火苟延残喘。他提起灯,出了书房门,一手捏着信笺坐在门口,想等小仙人回来。
*
光合一路疾行,夜风夹着细雨将眼前的视线晕湿,牧野一路上晕乎乎地不知要被带到何处。光合轻功太好也不是办法,脸上的黑巾脱了一半,口稍稍张开一点就猛地灌进去一口凉风,最后良宵只好闭紧嘴,埋头藏脸地被光合带走。
不知行了多少里路,只听四周似乎有涛浪拍岸声,偶尔有海鸥鸣啼与黑夜中盘旋飞落,宛若远处星辰陨落。
忽然岸边有光火点点簇簇,如同鬼火似的上下浮动着,又如涓涓细流最终汇入汪洋,拧成江河一般。良宵见灯火如流,慢慢向远处高耸的黑影处汇聚,再努力瞠目辨别一番,原来是夜里高山。
“这里便是倭寇的窝点,”湿腥的海风将光合刻意压低的声音吹进良宵耳中,“准确地说,是水兵。”
良宵吃了一惊,反问道,“水兵?谁的?”
“齐丞相。”
那灯火愈聚愈多,似要汇成惊天骇浪将大楚淹没。
“那镖局其实是齐丞相名下的,接着送镖的名义传运精铁造兵械。”光合道,“却不料那一趟被人识破,肖知府接了内线想去抓破时,齐丞相已经先行一步,将自己人也杀了个精光造成劫镖的假相。”
又是一阵海风,良宵冻得紧缩着脖子,一时分不清是海风冷还是光合的话更凉。
光合转向良宵,“你要等着小野狼,要护着他,要给他一个太平世道。”
“你拿什么给他?”
*
不知入了几更,府院外敲更的僧人只留下几声响音便离去。牧野不知做了什么梦,猛地惊醒,擦了一把虚汗,却发现自己已经倚在雕花门框上睡着了。夜风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手里的信笺散落了一地。牧野只好把灯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纸张。
不知哪里来的风,吹走了几张,牧野蹲在地上刚要一手撑着地过去拿时,一只脚带着不知什么味儿的水渍踩在了上面。
牧野顺着那只脚,渐渐抬头看上去。
“站起身来,”对方生的高大,模模糊糊地看不太清五官面容,只是让人感觉压迫地紧,“我陈家男儿只跪天地君亲师,就算恶敌当前也不能弯了脊梁,为了几点儿女情长便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牧野怔结,手里的那张写着情意的纸却始终抽不出来,他又怕撕碎了,只好慢慢松开了手。眼神却依旧胶着在上面,里面正是那一句自己当日会错意的词——
欲尽此情书尺素。浮雁沈鱼,终了无凭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