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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公主眼睛正盯着花名册上最后一个名字——斡勒尔意洵,还在暗自沉思,斡勒尔家的女儿来这里做什么,忽被这一声洪亮的嗓音引得抬起了头,嘴角弯起一个颇有兴味的弧度。
“赫褚昭雪,可是淮州都督赫褚少尘家的女儿。”
“公主猜对了!”赫褚昭雪爽朗一笑,接着说:“昭雪是家中长女,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
公主也被和褚昭雪的笑容感染,绽放出明媚的笑靥,“武将家的女儿果然与一般小家碧玉不同!”
第五个才到流漓,流漓着一身青衫,下摆的百褶长裙扫过赤锦荔枝红地毯上,几乎是踏步无声,流漓轻轻躬了一下身子,“拜见和宜公主,太子殿下。”
“宣流漓,”悠然的清音从公主口中传出,那声音带着一丝了然的意味。
流漓微微颔首,补充道:“户部尚书宣尚初之女宣流漓。”
流漓感觉座上的那人走了下来,裙裾摩挲着地毯,发出沙沙的声响,“抬起头来,”她的声音响在流漓耳侧。
流漓轻睫微颤,缓缓抬脸的动作有如菡萏初绽一般清绝,公主眉尖微扬,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之色。
和宜公主是芜族血脉,芜族祖先生长在北方的辽河流域,女子大多身形修长,体魄康健。流漓这几年虽有长高,但公主还是比琉漓高半个头。
流漓抬起头直视公主时,目光恰好对着公主微张的红唇,淡淡的馨香钻入流漓鼻中,流漓心中一颤,忙低下头。
金黄护甲落在流漓的下颌,公主抬手扬起流漓的下巴,让她的脸与她的对视。
护甲的寒凉与手指的温热同时落在流漓脸上,让流漓脸膛烧热,她似不经意地一偏,公主的手指顺着脖子滑落。
流漓一双翦水秋瞳纯澈清透,恰如一湖春泉,春泉中倒映着公主明丽的容颜和那眼角扬起的深意。
随着沉闷的一声响——似是瓷器一类的重物与地毯狠狠相撞的声音,座中人未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面面相觑,有人惊呼了一声,又传来一阵裙裾曳动的声响。
原来是念秋在公主的示意下将满杯茶汤连同嫩绿的茶叶一齐泼向流漓脚边,茶水溅了流漓一身。流漓岿然不动,眉色淡淡地,眼睛眨也不眨,目视着正下方。
公主在流漓身边踱了几步,目光盯着流漓,轻飘飘落下两个字“很好!”,太子似乎明白了公主的意思,茫然地看了一眼流漓。
“斡勒尔意洵,”公主重新坐回座位,没有再拿起花名册,眼睛盯着最后一位选妃之人,“斡勒尔”这个姓氏念得极重。
意洵上前一步,盈盈下拜,“护国大将军斡勒尔康单孙女斡勒尔意洵参见和宜公主,和宜公主万福,太子殿下千岁。”
公主清冽的声音悬荡在大殿之上,“斡勒尔金函是你什么人?”
公主的态度不似召见前五个时那般和颜悦色,言辞中带着几分疏离,意涵眉宇间闪过一丝黯然,很快消失不见,她挤出一丝笑意,“金函是意洵胞兄。”
公主“嗯”了一声,拿起重新备好的茶盏,揭开茶盖,公主徐徐吹拂着茶杯冒出的热气。
意洵在下面跪了许久,也未闻公主说起身,大殿中静极了,只听得见沉重的呼吸声。太子不懂公主何意,也不敢让意洵起身。
意洵深深呼了一口气,向公主、太子叩首,声音镇定没有一丝紊乱,“太子选妃,是意洵自己要来的,家父拗不过,只得由着意洵去了。”
公主眼睛看着清澈见底的茶水,漫不经心地问:“哦?为何斡勒尔意洵自己要来?”说到最后,公主紧紧盯着意洵的眼睛。
意洵望向公主,像每一次遇见公主那样——遥遥相望,她眸中含着未知的情愫,那情愫让她整张脸看起来粉面含春,她灿笑一笑如同五月间盛放的蔷薇一般灼灼动人,随后,那笑渐渐消失,只留了一缕苦涩夹在唇角。
“世人都知斡勒尔家与温敦家不睦,意洵只想试一试,通过意洵的努力能否让两家化干戈为玉帛。两家本是辅佐先帝打下江山的贤臣良将,若能和和睦睦是大昭的福气!”
公主走下台阶,仔细观察着意洵的神色,意洵面色真诚,眉目清明,不像是有心机之人,公主看不清了,这个意洵心心念念想成为太子妃,意欲何在?
意洵的这番话倒像是闺中女儿的见识——疏浅,朝中需要互相制约的势力,一旦失去平衡,危及的可是王权。如此看来,意洵确实没有受到斡勒尔康单的指示,斡勒尔康单这个老狐狸,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孙女来选妃,就算来了,也不会编出这等低劣的理由。
“想不到闺中女子也这样心怀天下啊!”公主嘉许地看着意洵,眼神平淡,看不出喜怒。
意洵抬首与公主四目相望,密密的长睫下紫葡萄般的双眸含有一份感激之色。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太子妃人选明日午时自会有圣旨传到府里。”公主朗声道,眉宇间藏着掩饰不住的疲倦。
行至殿门,意洵一个踉跄差点被门槛绊倒,“小心”流漓伸手扶住了她。
“谢谢,”意洵柔声道谢。
“你今天不该来。”扶起她的一刹那,流漓在她耳畔轻轻说了一句。
意洵抬起双眸与流漓的视线交织的一瞬,看她神色淡淡的,旋即望着天际的云霞出神,“今日一过,天下人都会知道斡勒尔意洵的愚蠢行为吧.。”她眼底藏着深深的哀伤,“流漓,如果只有一丝的希望,你会抓住么?”
“不会,”流漓摇头,“除非有八成的把握,我才会去做。”
“我会,”意洵看着流漓的眼睛,语气和婉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坚定,“苦苦相望的日子长得看不到头儿,这样的机会太渺茫了,所以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希望,意洵也会全力以赴!”
流漓望着意洵远远离去的背影发呆,如果没有蜀山、嵩山清修苦练的日子,她会不会也像意洵那样不计后果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