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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辰时,城门大开;每日申时,城门关闭。
城门口守城的守卫严格按照时间和规定执行,不差分毫。
厚重的城门被生了铜锈的铁链吊起,长年累月的磨损让链条滚珠发出沙哑的咔咔声。
这道声音一响起,簇拥在城门口等待的人被惊醒了。
他们开始在城门口排成一条长队,这条队伍怎么也摆不直,扭曲而拥挤的蔓延开去。
想出城的人一天比一天多。
春天的到来仅仅只给了这座城市一个可悲的幻影,开了花,树抽了条,但埋在贫瘠而干瘪泥土下的种子,却迟迟没有动静。
于是他们决定到其他地方碰碰运气,带着妻子和孩子前往传说中那个富饶的赤赫城。
然而除此之外,这条漫长的长队里还有别的什么。
白梁吊儿郎当地坐在马车车厢外的木板上。
木板狭窄,可以供他依靠的部分并不多,他将半个臀部悬空着,上半身保持挺直的姿势,两只眼睛正像猫瞧见鱼一样全神贯注地盯着旁边一辆牛车上的姑娘。
牛车没有棚子,姑娘的脸露在外面,一点遮掩也没有,姑娘似乎感觉到白梁炙热的眼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过去半边脸,不看痴痴的白梁。
白梁不由哀叹:“啊,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马车车帘别撩起一个角,有愧探出头来,她穿着暗色麻布短衫,一头长发挽成为成婚女子的发式,看上去就像普通人家的小女儿。这次他们伪装成平凡人家,柳大娘和何老头是爹妈,而白梁,柳娇娇和她则是子女们。
她看白梁又沉迷于美色,顿时没了脾气,白梁这人就这性子,天大地大撩妹最大。
“你别光顾着看姑娘,去前面看看队伍怎么半天也不动一下。”
队伍极其缓慢的向前移动着,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时间是宝贵的,对他们而言更是如此。他们虽然成功从府里出来,但郭子怡也不是傻子,一旦发现了,派人来捉拿他们是迟早的事。
白梁依依不舍地将目光从牛车姑娘的倩影上收回来,跑到队伍前面去打探。
过了半晌,白梁回来了。他对有愧低声说道:“在抽查户籍。”
完了。年龄可以伪装,年轻的姑娘可以伪装成满脸周围的老太婆;性别也可以伪装,俏生生的公子哥可以伪装成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可户籍证明却无法伪装。
城门前的守卫捧着花名册,每人自报家门,出示凭证,然后确认后在名册上用朱红笔花圈。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法伪造,更没法冒名顶替。
“这可如何是好……”有愧喃喃自语道
白梁的脸上也第一次露出申深沉的神情。
他们此刻能做的只有将希望寄托在一个无比虚无缥缈,但又无比有用的东西上——运气。
前往缓慢蠕动的队伍陡然停了下来。
守卫粗暴地大吼着,他毫不留情地拦下来准备出城的牛车,“你,就是你,你的户籍呢?”
被拦下的农夫忙解释道:“我………我叫马三千,户籍……户籍被我弄不见了……我们真的急着出城,大爷您就通融通融吧。您若是不信,可以查查花名册,我家几口人几亩地我都能背下来。”
农夫的脸皱成一团,往下耷拉的眉毛和眼角耷拉得更厉害了,面部正中间那截凹进去的低矮鼻梁耸了几下,扯开了嘴边两条深刻的法令纹。
这张脸上就写着斗大的三个字——软柿子。
本来就烦躁的守卫一下子气不打一处来,他正着上火,一直重复说过无数次的话,做过无数次的动作,单调而发威并且没有任何意义,让他急需一个突破口来发泄自己淤积已久的闷气。
“弄不见了?”守卫冷笑,“你怎么不把你媳妇弄不见,偏偏把户籍给弄不见了?你说你是马三千,那我也说我是马三千,没有白纸黑字的凭证,你说我该信谁?”
“可是……可是我真的是马三千啊,这是我闺女,这是我媳妇,他们都能证明我是马三千。”
“那也不行,你闺女,你媳妇当然是要为着你说话的,我就这一句话,拿不出东西来你今天就甭想走。”说完守卫昂起滚圆的鼻孔,趾高气昂地叫下一个。
“大爷,大爷我求求您了,我今天一定要出去,我媳妇生病了,城里已经没了药,再拖下去就来不及了。”他卑微地哀求着。怪谁呢?只能怪他的运气不好,查谁不好,偏偏查到了他的头上。
守卫不耐烦地甩开农夫的手,真是活该,他这是按规章制度来办事,没得通融。守卫张开嘴,正准备骂几句,眼皮一抬,却看见坐在牛车上哭得梨花待遇的姑娘。
这姑娘长得不难看,在一群灰头土脸准备逃难的人里甚至算得上清秀脱俗。这下守卫顿时玩心大作。
毕竟不是每天都能抽查到白白嫩嫩的小姑娘,那些五大三粗一身汗臭的大老爷们,查起来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于是他语调一变,说:“行吧,我看你也是个老实人,姑且信你,马三千是吧,行吧,过来检查。”
马三千压根不知道守卫的心路历程,以为是老天开眼,遇见活菩萨了,兴冲冲地过去接受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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