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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罪过都栽到了他们俩人的头上。但是历史上的伟人,无一不是这样的,那些崇拜他们的人,未必真的了解他们;那些辱骂他们的人,也根本不曾读过他们的半句著作。所以有先贤曾说,如果孔子、释迦摩尼起于地下而复生,他们就不能再成为伟人了,他们最先要受的,倒是他们信徒的迫害。人类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曲解先贤,无论是崇拜或是污蔑,皆是如此。
不去管后世如何看待程朱理学,在熙宁三年的时代,二程在读书人之中享有崇高的威望,自是不争的事实。当时天下的学问,分为石越的石学,王安石的新学,以及理学的周敦颐派、邵康节派、二程的伊洛学派、张载的关学,另外还有苏轼为代表的蜀派、司马光为代表的史学派。
这是以理学为代表的儒、释、道三教经典互相解释的时代,也是以石学、新学为代表的对儒家经典重新解释的时代,同样,也是石学提出许多有高度创见的哲学理论,创立建立在自然科学基础上的哲学思想的时代。
而达成这一切,石越的功劳绝不可没。趁着青苗改良法被皇帝采用,赵顼对他信任有加的时候,他谢绝了皇帝对他的赏赐,而是要求皇帝把被贬斥的程颢、在西京讲学的程颐,因弹劾王安石被贬、对《春秋三传》的解释连王安石也自愧不如的孙觉、自王安石为相后呆在洛阳足不出户的邵康节等等一大批学问名家全部招到白水潭学院,受白水潭学院教授之职。因为张载年老,又要主持横渠书院,自己不能来,也派了几个弟子来讲学。一时间,白水潭学院竟成为十一世纪人类学术的中心。
白袍青年并不知道,自己当时所看到的,是在人类历史上可以大书特书的一件事情。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名震天下的石公子的长相,石、桑二人就携着二程走进学院内部的尊师居了。
尊师居是一个院落群,就在文庙附近,教授和助教,都是一样的,三间房,卧室、书房、客厅。石越已经让人在白水潭附近建四合院了,那是准备将来给带着家眷的教授与助教住的。但是此时,室内的布置,却是相当的简陋,一个书架、几张桌子,床被和取暖的炉子之外,再无他物。二程是自己挑房子,程颢挑了一间比较靠外的房子,而程颐似乎更喜欢清静,挑了一间僻静的房间。二人对房内布置的简陋显然并不在意,颇能随遇而安。只是程颐没有注意到,他的邻居是邵康节。
安置完二程,桑充国笑着对石越说道:“今天是去张八家还是去八仙楼?这鬼天气,实在太冷。”
石越笑道:“算了吧,长卿,今晚上还要给二程接风洗尘呢。”
“呵呵,程颢还好,程颐只怕难得有一个笑脸,给他们接风,估计是最没有意思的。”桑充国取笑道。
“嘘……这种话你还是少说,万一传出去,麻烦就大了。程颐这个人的性格,最开不起玩笑的。”石越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桑充国奇道:“你很了解程颐吗?”
石越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后悔不迭,只好想办法圆谎:“你看他这个外表就知道了。”
“也是。不过说起来,他和邵康节住在一起,邵康节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呀。”桑充国突然想起来。
石越看着桑充国,长叹一声,道:“他们理学家内部的矛盾,他们自己解决吧。”
“子明,你和李丁文呆久了,真是近墨者黑也。”
“哎,你冤枉我了,难道我能够跑过去对邵康节说,那个程颐是开不得玩笑的,你老多节制,避其锋芒吗?”石越苦笑道。
“也是,反正邵康节精通周易,他肯定能未卜先知,我们不用替他担心。”桑充国略带恶意的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受蜀派影响的桑充国,对于程颐这种类型的人,实在有点不兼容。
“说到算命,沈括请的算学老师来了吗?”石越问道。这一段时间请老师的事情,他伤透了脑筋。
“算学倒不用担心,你的算术初步和几何初步,对沈括请来的这些人来说,只是略有启发,但是内容实在太简单了。我和沈括商议好,准备印刊新的教材,沈括说贾宪和刘益都答应帮忙了,另外那个蒋周和卫朴,特别是卫朴,一个盲人,算起题目来连沈括都自叹不如,邵康节也是佩服不已。新教本可能要到明年三月才能出来,但最迟到上元佳节一过,《周髀》、《孙子》、《五曹》、《缉古》、《海岛》、《九章》、《夏侯阳》、《张丘建》等十几种算经就会陆续刊印。”
石越听桑充国如数家珍的说着,头立即大了。这等事情,交给专家去做行了,反正这个时候数学家的水平本来就挺高,自己虽然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但始终是个文科生——别说是个文科生,就算是理科生,如果成绩差一点,在这些数学家面前,也没什么好吹的。还是藏拙为上。不过他也免不了暗暗得意,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让沈括去找数学家,他轻轻易易就推荐了一大串出来……
不料没得意一会,就听桑充国抱怨道:“算学不是问题,格物和博物就大有问题了,博物还好说,国子监就能找到先生来兼课,格物就只能靠着沈括和你了,现在虽然有一些算术先生对格物学很有兴趣,但远水解不了近渴。”
“不用急,到明年九月份才有二年级,到时候问题早就解决了。”石越觉得桑充国是杞人忧天,他从来都不怕中国没有人才的。
“算了,你记得回家一趟,唐二叔来信,把你又赞了一回,说今年他的棉纺行赚大了……还有,我妹子带了几张画给你,等一会我送到你那里去。”
……
冬去春来,天气依然寒冷。
熙宁四年最初的几个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但对于年轻的皇帝赵顼来说,这半年来的日子实在比以前有意思得多。天章阁侍讲王雱实在是个很有才华的人,言辞答对,机变无双;不过若以对时政的看法和能力而言,自然远在石越之下。自己的身体一直不是太好,石越劝自己多活动,还教了自己一套太极拳,每日早晚一次,现在整个人果然身体清爽许多了。想想这两个人都是年轻人,真是天佑大宋,送这等人材到自己手里。
赵顼一直坚信,刘备没有诸葛亮,不能创其基业;唐太宗没有魏征,不能成其圣主。虽然王安石的意见正好相反,但是他这一点还是更相信自己的。自己能得到王安石、吕惠卿这样的奇材,又有石越、王雱这样年轻俊杰,看来做一番大事业,并不是难事。不过石越也有其迂腐的地方,他老劝自己不要那么早就上朝,说应当把早朝改到太阳升起之时——完全不想想这么一改,会有多少人反对,礼仪太多呀。
而且这朝政,一想到朝政,赵顼就头痛。身上这担子实在太重了!西北用兵,先胜后败,渝州又有夷人造反,好不容易平息,庆州兵变,又要讨平,国库好不容易积累一点钱帛,一要用兵,水一样的向外流。枢密使文彦博和参知政事冯京借机攻击新法,要求废除免役法、保甲法、屯田法。文彦博以前和王安石关系极好,举荐王安石时他最有力,现在连他都开始反对王安石,哎……如这免役法,着人查访附近的百姓,明明百姓都很拥护的。
真想哪一天自己微服出宫去看看,但是自己始终是皇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