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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鼓格外伶俐乖巧,之后的一段时间,成了他心头上的某种慰藉。云天厉承认,自己实际上早已将他视作半个亲子,若无上官策一事,或许他当真可能在未来的某个时日里,破天荒地替对方改换奴籍,认作亲子,就此继承自己的衣钵。
可他却想不通,自己眼中向来极好的一个孩子,是如何就变成这样了?
布鼓模样如鼠,胆子同样如鼠,被醉仙楼那帮打手连公带私地暴打一通之后,又被当街拖到衙门里连哄带吓地审问,这一来一去,早已把他吓得混都不剩了。
故而等到被汝南王府的官家付清银子领回去的时候,他一见着自家老爷,便把什么都说出去了。
包括自己的银子从何而来。
他的种种罪责,偷盗,敲诈,狎妓……每一样都足以让云天厉震惊不已。
而出了事之后,他尚且不思悔改,反而将罪责都怪到一个妓子身上。那妓子在醉仙楼里好端端地呆着,若非是自己上门,又如何招惹得到你?
云天厉心里这么想着。而余光看到被衾下,布鼓那条已经彻底断掉的腿时,想到对方这辈子怕是再无法下床了,他又觉得心里的恼怒一时无从发作。
布鼓的这条腿,究竟是在醉仙楼里还是在衙门被人打断的,已然无从考证。毕竟对方名义上不过是个小厮,性命如草介,加上本就不再理,云天厉也无法教人去查证。
故而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最终只是道:“这条腿,也算得上是给你一个教训吧。”
听他言语之中,失望要远大于痛惜,布鼓越发后悔不迭,然而正待说什么,云天厉却已然拂袖离去。
布鼓颓然地靠在床头,无声暗叹。
正此时,又听闻刚合上的门,“吱呀”一声,再度被从外退了开来。
他抬头一看,却见来人正是昨日上次害自己洗了拣了两次棋子的那个小丫头。
只不过,饶是他已经觉出对方是故意在捉弄自己,却如何也想不到,这个模样甜美,笑容水灵的小姑娘,骨子里是个多么残酷狠辣的杀手。
更想不到,他今日这一切惨痛遭遇,很大程度上,是她一手助推而成的。
而沙鹰不待布鼓开口发文,已然笑眯眯地开了口道:“我们姑娘听闻布鼓哥哥受了点伤,特意让我带了些草药过来探望探望。”tqR1
沙鹰口中的“姑娘”,自然是祈晟身边那个身份尚且不明的女子。而布鼓这段时日成天在醉仙楼里混迹,如何会不知道那里根本不曾有过这么一个名字土气的“头牌”?
但既然镇南王有心为她编造身份,便说明这个女子,对他而言兵不寻常。故而布鼓自然也不敢多言,见了那女子身边的丫鬟,虽明知对方捉弄过自己,也不敢如何给脸色。
便道:“有劳姑娘挂念了。”虽然他并不明白,这个素未谋面的“翠花姑娘”,为何要挂念自己。
“好说好说。”沙鹰将手中的小礼盒放下,迈着两条小短腿来到他的床边,乖巧坐下,笑容可人地道,“实则我们姑娘,让我给布鼓哥哥带一句话呢。”
“什么话?”布鼓不解。
沙鹰道:“我们姑娘说,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有些事,做不得;有些人,惹不得。不知道布鼓哥哥现在可明白了些?”她说话的时候,脑袋一歪,露出个天真而单纯的笑容。
但布鼓听着,却生生地打了个寒战。抬眼再看对方的笑容,只觉得那天真中,仿佛透着一种无与伦比的残酷……
“你……你们……”他咽了咽口水,眼底有惊恐付出。
“布鼓哥哥不要误会,我们可什么都不知道啊。”沙鹰摆摆手,无辜道,但很快,一眨眼睛,“不过我们姑娘说了,她认识许多医术高明的神医,布鼓哥哥这腿,未必就再无药可医。只不过……”她咧嘴一笑,“要看布鼓哥哥的表现了。”
布鼓呆住。
说完这些,沙鹰已经从他的床畔轻巧地跳下,拍拍小屁股,甜甜地道:“姑娘让我带的话就这么多,我先走啦,布鼓哥哥。”
布鼓呆呆地看着对方消失在门外的小小身影,顺着对方的话,将今日的遭遇以及昨日的事情细细回想过,冷不丁地惊出一声冷汗来。
细思恐极……
可就算傻子也能猜得出其中可能的原委,他却终究一个字也无法对旁人说出。
就如同那个女子传来的话一般,有些事,做不得;有些人,惹不得。既然做了,惹了,就一定会为此而付出代价。
抬手用力地捂住了脸。回想起过去对云卿策的种种无礼和恶意的举动,此时此刻,他才真正地,从骨子里后悔了……
*****
房内,祈晟身上搭着略厚的被衾,斜斜地靠坐在榻上,翻看着手中的折子。
他的风寒已然好了许多,人却依旧有些慵懒。翻了片刻,便露出些许疲态来。
正此时,却见初一推门进来了。
祈晟眼也没抬,只依旧看着折子上的内容,道:“事情查的如何?”
初一手中,同一时间要替自家王爷查的事情,何止千百条。但出于主仆间无可替代的长久默契,他一听祈晟这话,便能知道对方问的是哪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