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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原本打算住在山脚客栈,不料人满为患,多是这家剩一间那家余一间,陈平安不放心,担心石柔一个人护不住裴钱,就只好乘坐飞舟,返回那艘悬停空中的渡船青衣。

    朱敛询问山顶那座中岳祠庙香火如何,陈平安说就没进去烧香,只是在山顶转了圈,不过一路往上,经过几座道观寺庙,看得出来,为了争夺香客,不遗余力。道观请承天国三品高官立碑在观外门口,寺庙就去聘请书法名家撰写匾额,除此之外,将各自通往寺庙道观的山路修筑得异常平坦,绿树荫荫。

    一岳山上,是如此,一国五岳之间,争夺香火,更加激烈,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一岳神祇经常会请那些中五境练气士结茅修行,哪怕人不到,茅屋在就行,这叫山不在高,有仙则灵。还会盛情邀请文人骚客,来自家山头游历风景,留下诗篇墨宝,再让人去世俗王朝推波助澜,等等,花样百出。据说承天国南岳,有一位后世被誉为芭蕉学士的著名文臣,在南岳避雨期间,写了那篇脍炙人口的绝妙诗词,被观湖书院副山长极为推崇,编入诗集,并且作为压轴之作,以至于百年之后的今天,南岳祠庙还受这股“文气”的惠泽。

    陈平安对于这些跟仙气不沾边的经营,谈不上喜欢,却也不会抵触。

    说不得以后在龙泉郡家乡,万一真有天要创立个小门派,还需要照搬这些路数。

    乘坐飞舟升空之前,朱敛轻声道:“公子,要不要老奴露一手?裴钱得了那么块灯火石髓,难免有人觊觎。”

    陈平安摇头笑道:“如今我们一没有惹是生非,二不是挡不住寻常鬼蜮之辈,哪有好人夜夜防贼、敲锣打鼓的道理,真要有人撞上门来,你朱敛就当为民除害好了。”

    石柔难得主动开口,“可我们身怀重宝,才让人眼馋。”

    陈平安耐心解释道:“你错了,第一,见财起意,心起夺宝杀人之心,本就不对。第二,看似我们是怀璧其罪在前,使得外人眼红在后,实则不然,是恶人心中存恶在先,今日见灯火石髓,明天见什么法宝灵器,后天他人福缘,都会是他们铤而走险、枉顾律法的理由。”

    前后顺序,说的仔细,陈平安已经将道理等于掰碎了来讲,石柔点点头,表示认可。

    陈平安最后微笑道:“江湖已经足够乌烟瘴气,咱们就不要再去苛责好人了。春秋责备贤者,那是至圣先师的良苦用心,可不是我们后世谁都可以生搬硬套的。”

    朱敛笑眯眯问裴钱,“听得懂吗?”

    裴钱瞪眼道:“要你管?!”

    朱敛啧啧道:“赔钱货终于踩到了狗屎,难得挣了回大钱,腰杆子比行山杖还要硬喽。”

    飞舟缓缓升空。

    裴钱坐在陈平安身边,辛苦忍着笑。

    朱敛问道:“怎么不多买几块灯火石……赌赌运气?比如你手头还剩下三颗雪花钱,实在不行,可以让石柔卖了那块小灯火石髓嘛,以小博大,越赚越多,金山银山,岂不是在这块风水宝地,让你发了大财?别说今年送你师父的生日礼物,说不定明年后年都一块儿妥当了……”

    裴钱伸出两根手指,满脸得意。

    朱敛微笑道:“给说道说道,我洗耳恭听。”

    裴钱学那陈平安缓缓道:“第一,离开狮子园的路上,师父教了我,君子不夺人所好,所以我可不会要石柔卖了灯火石髓。第二,行走江湖,要见好就收!这也是师父讲的。”

    朱敛双手抱拳,“受教了受教了,不知道裴女侠裴夫子何时开办学塾,传道授业,到时候我一定捧场。”

    裴钱递出一拳故意吓唬朱敛,见老厨子纹丝不动,便悻悻然收回拳头,“老厨子,你咋这么幼稚呢?”

    朱敛一拳递出。

    裴钱身体瞬间后仰,躲过那一拳后,哈哈大笑。

    朱敛跟陈平安相视一笑。

    石柔到底不是纯粹武夫,不知这里边的玄妙。

    一行人上了渡船后,大概是“一位年轻剑修,两把本命飞剑”的传闻,太具有震慑力,远远大于三颗谷雨钱的诱惑力,所以直到渡船驶出承天国,始终没有不轨之徒胆敢试一试剑修的斤两。

    不过这艘渡船速度之慢、航线之绕,以及变着法子挣钱的种种手段,真是让陈平安佩服得五体投地。

    在这天又有渡船悬停、飞舟撒网出去一座仙家府邸走“独木桥”的时候,连陈平安都忍不住笑骂了一句咱们真是上了艘贼船。

    那座仙家门派,在宝瓶洲只是三流,但是在两座山峰之间,打造了一条长达十数里的独木桥,常年高出云海,风景是不错,只是收钱也不含糊,走一趟要花费足足三颗雪花钱。据说当年那位蜂尾渡上五境野修,曾在此走过独木桥,刚好看到旭日东升的那一幕,灵犀所致,悟道破境,正是在这里跻身的金丹地仙,正是跨出这一步,才有了以后以一介野修低贱身份、傲立于宝瓶洲之巅的大成就。

    陈平安仍是乖乖掏了十二颗雪花钱。

    裴钱一开始想着来来回回跑他个七八趟,只是一位有幸上山在仙家修行的妙龄婢女,笑着提醒众人,这座独木桥,有个讲究,不能走回头路。

    让裴钱懊恼得直跺脚,又亏钱了不是?!

    说是独木桥,其实并不狭窄难行。

    当年那位蜂尾渡野修那条所走之桥,确实破破烂烂。

    后来给山门砸锅卖铁,修出了现今规模,宽阔稳固不说,还重修得无比精致秀美。

    此后渡船绕过了战火如荼的宝瓶洲中部,绕出一个名副其实的大圈。

    以至于渡船脚下版图,地底下正是那条陈平安曾经坐船南下的走龙道。

    那一次,陈平安与张山峰和徐远霞分别,独自南下。

    这一次,身边跟着裴钱、朱敛和石柔。

    这段在渡船上的时日,陈平安除了练习拳桩,不得不分出半数光阴,入定坐忘内视,汲取灵气,温养那座“水府”。

    越是涉足修行一途越久,对于脚踏练气、习武两条船的后遗症,感触越深,陈平安大致得出一个结论,这条路,会在陈平安跻身武道第七境、练气士洞府境后,有一个短暂的红利路程,但是再往后,尤其是本命物炼制完毕、最终某天结成金丹后,两者冲突就会越来越无法调和,使得武道攀登处处坎坷,进阶元婴更是难上加难。

    不过这些都是将来事。

    当下拳还是要打,天地灵气还是要竭尽全力去汲取和淬炼。

    陈平安将那最入门的六步走桩,在剑气长城打完一百万拳后,从离开倒悬山到桐叶洲,再到藕花福地,再到大泉王朝、青虎宫和宝瓶洲最南端的老龙城,到如今从东南方青鸾国去往北部大隋,又大概打了将近四十万拳。

    在青衣渡船远去后。

    小暑时节,已经步入了上蒸下煮的酷暑时分,有三位老者登山来到这架独木桥。

    游人稀疏。

    除了在独木桥两端收钱的山门女子,桥上几乎看不到客人。

    一位身材矮小、身穿麻衣的老人,长得很有匪气,个子最矮,但是气势最足,他一巴掌拍在一位同行老者的肩头,“姓荀的,愣着作甚,掏钱啊!”

    那荀姓老者,正忙着跟那位妙龄女子询问此处风景有何独到之处,给按住肩头后,立即很狗腿地掏出九颗雪花钱,当那冤大头。

    而这位掏腰包的老人,正是朱敛嘴里的荀老前辈,在老龙城灰尘药铺,赠送了朱敛好几本神仙打架的才子佳人小说。

    朱敛是很佩服这位前辈的学识的,学问做得很是精深了。

    之后隋右边便是去往这位老人所在的桐叶洲玉圭宗,在桐叶宗杜懋飞升失败后,元气大伤,玉圭宗如今已经是当之无愧的一洲执牛耳者。

    剩余一位相貌平平的老人,欲言又止,想要劝说一下这位大大咧咧的至交老友,人家荀老前辈好心好意跨洲拜访你,你从头到尾一点好脸色都不给,算怎么回事?真当这位前辈是你那无敌神拳帮的晚辈子弟了?何况这次如果不是荀老前辈出手相助,那杜懋遗落人间最大的那块琉璃金身碎块,自己又岂能顺利拿到手。

    退一万步讲,荀渊,终究是桐叶洲的仙人境大修士,更是玉圭宗的老宗主!你一个跌回元婴境的家伙,哪来的底气每天对这位前辈吆五喝六?

    这位老人,正是蜂尾渡的那位上五境野修,也是姜韫的师父。

    所以这条独木桥,当年正是老人结成金丹客的福地。

    那位才三境修士的婢女,可认不出三人深浅,别说是她,就算是那位观海境山主站在这里,一样看不出底细。

    一位仙人境,一位玉璞境,一位元婴境。

    随便哪个一跺脚,估计这座山头都要塌掉。

    在荀渊交过了钱后,三位老人缓缓走在独木桥上。

    论岁数和修为,都是荀渊为尊。

    可这位桐叶洲一尺枪,在宝瓶洲玉面小郎君跟前,实在是硬气不起来。

    一次观看同一场镜花水月,小郎君破天荒主动询问一尺枪能不能打,如果能打,就来帮个小忙。

    荀渊拍胸脯保证就算不能打,也绝不至于拖后腿。

    然后身为练气士却给门派取了个无敌神拳帮的老帮主,就给了荀渊一个地址,约好在那边碰头。

    荀渊便直接御风而去,可谓风驰电掣。

    结果是神诰宗那位刚刚跻身十二境没多久的道家天君,跟蜂尾渡口的玉璞境野修,起了冲突,双方都对那块琉璃金身碎块势在必得,僵持不下。

    如果不出意外,不论最终结果是什么,最少无敌神拳帮都会与神诰宗结怨。

    结果荀渊出现后,立即才打破了僵局。

    勉勉强强算是皆大欢喜,玉璞境野修花钱买下那块千年难遇的大块琉璃金身,几乎掏空了家底,可显而易见,名义上宝瓶洲的修士第一人,道家天君祁真,是退让了一大步的,除了收钱之外,荀渊还帮着神诰宗跟坐镇宝瓶洲版图上空的一位儒家七十二贤之一,讨要了那块琉璃金身逃窜、钻进的一座远古不知名破碎洞天遗址,交由天君祁真带回宗门修缮和缝补,若是经营得好,就会成为神诰宗一处让弟子修行事半功倍的小福地。

    一般而言,上五境修士,都不会轻易进入洞天福地的碎片,只是事无绝对。

    何况浩然天下的儒家圣人们,其中就专门有“开疆拓土”的一拨圣贤,去寻觅那些飘荡在光阴长河底部的遗址,打捞起来后,或者稳固为新的洞天福地之一,或者直接将其逐渐融入浩然天下版图。

    历史上因此而彻底陨落于光阴长河的儒家圣人,不在少数,为此折损大道根本的,更是不计其数。

    只是这些凶险和付出。

    人间不知。

    ————

    李槐到了大隋山崖书院求学后,虽然一开始给欺负得不行,只是雨过天晴,之后不但书院没人找他的麻烦,还新认识了两个朋友,是两个同龄人,一个天资卓绝的寒族子弟,叫刘观。

    一个生于世代簪缨的大隋豪阀,叫马濂。

    贫苦出身的刘观胆大包天,总是会有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出身最好的马濂反而畏畏缩缩,做什么都放不开手脚,成了他们两个的小跟班,整天只管跟着刘观和李槐厮混,由于马濂所在家族,是大隋头等豪阀,与戈阳高氏又有联姻,马濂更是嫡长孙,如今却跟李槐刘观厮混在一起,所以很受大隋书院其他同龄人的排挤,被嘲讽为马屁虫和钱袋子。

    入夏后,三位同年同窗同学舍的孩子,学院夜禁后,仍是偷摸出学舍,要去湖边纳凉,这是要给夫子逮着,可是训斥抄书、罚站吃板子的事情。

    今夜刘观带头,走得大摇大摆,跟书院先生巡夜似的,李槐左右张望,比较谨慎,马濂苦着脸,耷拉着脑袋,小心翼翼跟在李槐身后。

    三人顺顺利利来到湖边,刘观脱了靴子,双脚放入微凉的湖水中,觉得有些美中不足,转头对如释重负的一个同伴说道:“马濂,大夏天的,闷热得很,你们马家不是被称为京城藏扇第一家嘛,回头拿三把出来,给我和李槐都分一把,做课业的时候,可以扇风去暑。”

    马濂苦着脸道:“我爷爷最精贵那些扇子了,每一把都是他的心肝宝贝,不会给我的啊。”

    刘观白眼道:“那就偷几把你爷爷不经常拿来出把玩的扇子,真给发现了,难道还能打死你这个孙子?”

    马濂欲哭无泪。

    李槐打圆场道:“算了,马濂胆儿小,脸上最藏不住事,真要他回家偷扇子,估计一到家就给爹娘看出了马脚。”

    马濂使劲点头。

    刘观叹了口气,“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出身,这也做不得,那也不敢做,马濂你以后长大了,我看出息不大,最多就是吃老本。你看啊,你爷爷是咱们大隋的户部尚书,领文英殿大学士衔,到了你爹,就只有外放地方的郡守,你叔叔虽是京官,却是个芝麻绿豆大小的符宝郎,以后轮到你当官,估摸着就只能当个县令喽。”

    马濂唉声叹气,没有还嘴,既没那跟刘观吵架的胆识气魄,更是因为觉得刘观说得挺对。

    三人当中,教书先生虽然责骂刘观最多,可是瞎子都看得出来,夫子们其实对刘观期望最高,他马濂不上不下,比万年垫底的李槐的课业略好一些。

    李槐拍了拍马濂肩膀,安慰道:“当个县令已经很厉害了,我家乡那边,早些时候,最大的官,是个官帽子不知道多大的窑务督造官,这会儿才有了个县令老爷。再说了,当官大小,不都是我和刘观的朋友嘛。当小了,我和刘观肯定还把你当朋友,但是你可别当官当的大了,就不把我们当朋友啊?”

    马濂赶紧保证道:“不会的,我这辈子都会把你们当成最好的朋友。”

    刘观笑嘻嘻道:“那我和李槐,谁是你最要好的朋友?”

    马濂愣愣无语,总觉得怎么回答,自己都讨不到好,他虽然更佩服刘观的聪明才智,以及小大人似的做什么事情都果断,可其实内心深处,马濂还是相对更喜欢跟李槐相处,好说话,不会拿话刺他,也不会让他觉得自惭形秽。

    李槐笑将双脚放入水中后,倒抽一口冷气,打了个激灵,哈哈笑道:“我第二好了,不跟刘观争第一,反正刘观什么都是第一。”

    刘观一把搂过李槐脖子,笑道:“说得像是故意让我,你小子争得过我嘛。”

    李槐赶紧求饶道:“争不过争不过,刘观你跟一个课业垫底的人,较劲作甚,好意思吗?”

    马濂偷偷笑。

    三个孩子,到底还是无忧无虑的岁月。

    结果远处传来一声某位夫子的怒喝,刘观推了李槐和马濂两人肩头一把,“你们先跑,我来拖住那个酒糟鼻子韩夫子!”

    马濂二话不说就撒腿狂奔,还光着脚。

    李槐帮着马濂拿上靴子,问道:“那你咋办?”

    刘观瞪眼道:“赶紧走,咱仨被一窝端了明天更惨,责罚更重!”

    李槐火急火燎穿上靴子,跑得比马濂要稳重一些,毕竟是从大骊龙泉郡一路走来的大隋书院。

    最后是刘观一人扛下值夜巡查的韩老夫子怒火,如果不是一番课业问对,刘观回答得滴水不漏,老夫子都能让刘观在湖边罚站一宿。

    刘观回到学舍,李槐开门后,问道:“咋样?”

    刘观伸出右手打了个响指,得意洋洋道:“天底下没有我刘观解决不了的问题。”

    李槐观察敏锐,问道:“你不是左撇子吗?”

    刘观立即骂了一句娘,坐在桌旁,摊开手掌,原来左手已经手心红肿,愤懑道:“韩老酒鬼肯定是心里窝着火,不是京城酒水涨价了,就是他那两个不肖子孙又惹了祸,故意拿我撒气,今儿戒尺打得格外重。”

    刘观心大,是个倒头就能睡的家伙,在李槐和马濂惴惴不安担心明天要吃苦头的时候,刘观已经酣睡。

    刘观睡在床铺草席的最外边,李槐的被褥最靠墙,马濂居中。

    李槐没有睡意,借着月光,靠墙而坐,手里拿着一只彩绘木偶,念念有词。

    马濂轻声问道:“李槐,你最近怎么不找李宝瓶玩了啊?”

    李槐随口道:“我从小就怕她,再说了,总找一个姑娘玩算怎么回事,要是给人误会我喜欢李宝瓶,到时候风言风语的,我一定会被李宝瓶打个半死。”

    马濂哦了一声,有些失落。

    他觉得那个红棉袄姑娘真好看。

    如果哪天能够在书院远远看到她一眼,他就能开心一整天。

    马濂沉默很久,李槐还在那里晃着那只彩绘木偶,正假装自己是统军将帅,玩得乐此不疲。

    马濂知道在李槐的小绿竹箱里边,装着李槐最喜欢的一大堆东西。

    马濂突然问道:“李槐,你经常说的那个陈平安,你到书院都快三年了,他怎么从来不来看看你呢?”

    李槐停下手上动作,怔怔出神,最后笑道:“他忙呗。”

    马濂发现李槐竟然很快就躺在了凉席上,将彩绘木偶放在脑袋旁边,以往李槐能折腾小半个时辰,今天是例外。

    李槐其实瞪大眼睛,望向窗外的月色。

    绿竹书箱,一双草鞋,一支篆刻有槐荫的玉簪子,墨玉材质。

    这三样东西,是李槐最稀罕的。

    簪子,李宝瓶和林守一也各有一支,陈平安当时一起送给他们的,只不过李槐觉得他们的,都不如自己。

    还有一本购自红烛镇的《断水大崖》,是陈平安掏的银子。

    再就是李槐经常拿出来戏耍、显摆的这只彩绘木偶,它与娇黄木匣,是在棋墩山土地公魏檗那边,一起分赃得来,木偶是李槐麾下头号大将。

    一张纸上,写着齐先生当年要他们几个临摹的那个字,只是丢的丢,要么就放在了各自家里,到最后只剩下李槐凑巧带在了身边,当时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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