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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开头的书生道:“其实那尤偲华早些年间倒也算得上是人如其名,端地是天赋异禀,过目不忘,饱读诗书的,可是前些年的考场舞弊案莫名其妙,便将他给拖下了水,朝廷下令,教他永生永世不得参加科举的,这下子受了这么大的折辱,他素来心高气傲,怎么会善罢甘休!可是他一无家世背景,二不会四下逢迎,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一个书生奇道:“小生岁数小,倒是不知道这种陈年旧事,原来,那油菜花居然还遭受过这样的冤枉。可也怪可怜的,怎地,至今不曾翻案么?”
“翻案?他又不是王孙公子,谁来给他翻案!”一个书生饮下一杯酒,道:“你们还别说,这个年头,没有点子钻营的本事,只仗着学士去做清高,就算了中了科举,当了官,那也迟早在官场里给打扫下来,碰一个灰头土脸,再来辞官回家种菊花。”
“可不是么!尤偲华四处告状,却屡次给上面打压了下来,还说他死不悔改,家产本来就微薄,他那妹子倒是个识大体的,为着这尤偲华,费劲了心力,现下里可算得上倾家荡产,家徒四壁,若不是她还有个妹子,想必早给饿死了。”一个书生唏嘘道。
“说起来,近日里那尤生在牌楼大闹的事情,小生也是亲眼目睹,尤生的那副模样,可着实不大像是个正常人了,只怕这积年的冤屈,全数压在了心头,实在承受不住,有些个疯疯癫癫了,口口声声说是什么知己相约,教人听了也怪心酸的。早年他便恃才傲物,鲜少有友人的,这下子,更是孤家寡人,避尤不及。生怕跟他沾染上,连自己的仕途也要耽搁了的,想必是孤单的实在没了办法,无处发泄,成了那副模样。”开头的书生道。
一个书生问道:“这样说来,他那老泰山,也不曾相帮这个未来的女婿,任其一步一步,走要现下里这个样子?”
“那倒不是,”那个知情的书生答道:“开始的时候,这尤偲华便是以饱读群书闻名,他那位老丈人爱才惜才,估摸着他将来大有可为,这才不顾他那破落的身家,将女儿许给了他一个婚约,只等着他日金榜题名,封妻荫子,老丈人也是有功的,一如当年给刘邦相面的吕太公,可是谁知道,许是尤偲华锋芒太露,不知何时,便得罪了谁,那场舞弊案牵连甚广,听说连当今圣上都龙颜震怒,他既然跟着沾包,自然是没法洗清冤屈了。
要说那老泰山,却并不是嫌贫爱富的,见未来的女婿遭了难,他那泰山本来倒是很有些家资的,自己也曾经提出慷慨解囊,来资助者尤偲华去贿赂当权的官员,好得以翻身,谁知道那尤偲华非说,自己根本不曾与事情有关,不过是平白无故给泼了脏水,何罪之有,居然要去行贿?执意不从,非要自己去伸冤,这结果可想而知,自然是铩羽而归,事情越闹越大,本来都是没人敢伸手的事情,他非要作死的翻炒,你们说,哪里能落得好处!”
一众书生连连点头:“这个油菜花,果然也是个不识时务的,枉费了老泰山的一片好心。”
“可不是么!”那知情的书生摇摇头,道:“你们哪里知道,这尤偲华坚持己见,延误时机,事情越闹越大,一开始若要说遵循着那老泰山的话,说不定今年的考试,他也能随着同去,可是终究成了今日这副模样,要说他心里不屈,那也没人信!”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说的也正是这种人了。”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书生们吃了一吓,猛一抬头,只见说话间,居然是沈尚书摸着花白的胡子来了。
这沈尚书素来爱捧鸳鸯姑娘的场,在烟雨阁来的很勤,这些书生们大多全敬重他风雅,对他是钦佩之极的,一看自己针砭时政,居然给朝廷里的大人物听见了,一个个吓得面色发白,纷纷垂手站起来,行礼道:“不知尚书大人前来,晚生不知分寸……”
“无妨,无妨!”沈尚书大概今日里心情大好,居然也不曾动气,反而和颜悦色的说道:“这种场合,也不分一个老幼尊卑,说起来,那个尤偲华,老夫也算是识得的。”
一个书生忙壮着胆子问道:“且不知尚书大人身份尊贵,怎生会识得一个穷酸书生的?”
沈尚书答道:“便是因着他的岳丈,正是老夫的挚友,前日里,还十分忧愁,说本以为是寻得了一个旷世奇才,谁知道,却是一个不通世情的榆木疙瘩,全然不知道变通,一心读书,却成了死书,这人情世故,不比那书中的学问低,不知道去学着做人,枉费做了这许多年的学问,满腹诗书,还不是一样一事无成!倒是委屈了那位小姐了。”
“那位小姐,想来可也痛心的很罢!”一个书生叹道:“谁不盼着夫婿能青云直上,结果终生却订给了这样的一个人……”
“非也非也,”沈尚书摇一摇随手带着的象牙骨子折扇,道:“那玲芸小姐,却是一个难得的奇女子,虽说这尤偲华是假痴不癫,可是玲芸小姐也不愿意便这样悔婚,只说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怎能背信弃义,做一个嫌贫爱富的,难免不为人所不齿。这话一出口,那尤偲华的岳丈更是反感有加,非要退婚,结果那玲芸小姐却说,哪怕是退了婚,好女也绝不二嫁,这岳丈也没了办法,近日里时时寻老夫来大吐苦水,听的人着实是心生唏嘘的。”
“啧啧,不想这尤偲华成了这一幅模样,身边的女子,却个个比他刚强,妹子是养家糊口,没过门的妻子却是忠烈不二,好不让人羡慕,只可惜那尤偲华不惜福的……”一个书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