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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冬天,宜宾的雨水格外多,不论何时抬头看,天空似乎永远都是灰蒙蒙的模样。涓滴细雨从那些云层中浩浩荡荡地飘下来,人间便笼在一层水墨弥散般的烟雨当中。从早至晚,淅淅沥沥的雨水挂在屋檐和树梢,然后汇流成一道道小小的溪流,路上三两个行人脚步匆匆,大约只有生在墙缝屋角厚重的墨绿青苔,才在雨中显得越发鲜活起来。
这日,宜宾城外来了一伙奇奇怪怪的人。
穿一身裋褐的汉子们脚步沉稳,浑身风尘,面上颇有坚毅之色,头上戴了斗笠,各个提枪挎刀,散在两边,卫护着中间的三架大车;打头的是两个骑马的年轻人,大约是快到城门的关系,刻意收紧了缰绳缓步前进;队伍中间还有四五个双手反剪在背后栓成一串,高矮不一,年纪不等的男人,一个个脸色青白,浑身没有处干爽地方,正在汉子们时不时的喝斥下垂头丧气地走。
这一队人人数虽少,却非常人可比。宜宾也是一州首府,川东水陆枢纽,此地居民绝不能说没有见识,尤其自天启二年以来西南战火四起,不论卫所军还是营兵,或者是传说中可止小儿夜哭的夷军,宜宾人都不少见,但即便如此,也很少有能及得上这队人马气势的队伍。
有要入城的人——挑着担子,披着蓑衣的农夫,青衣小帽的仆役,半旧襕衫的穷酸秀才,坐轿的官人,抱着孩子骑驴的媳妇,袖手的闲汉,在这队人马到来之时都不由自主让出了道路。其实他们并无高声叫喝,相反的是,并不肯出声,只是默默赶路而已。
守城门的小旗远远地就看见他们,待这队人马走近就拦上去。他虽说托了有个当千户官的好舅舅的福气,在城门这个油水颇丰的地方当值,但也并不算没有眼力。别说如今烂泥似的卫所军,便是都指挥使号称精锐的家丁队,和他们比起来也是不如!
“这是哪里的人马?”小旗一个劲儿地撮着牙花,暗地里嘀咕,“好大声势!但是看衣裳旗号,又不像是营里头的,”最后这个年轻的小旗猜测道:“或许是哪里的大家子?”
有了这个想头,小旗也客气了几分,往李永仲马前一站,上下打量,咧嘴一笑,道:“这位是哪里来的?”他好意提醒:“携刀持枪的,这毕竟是州府之地,你们怕还是要谨慎些。”
何泰利落地从马背上跳下来,冲小旗一抱拳,客客气气地道:“大人,我等是富顺的盐商,这是新任家主来拜访盐课衙门陈大人,绝非哪里的歹人。因道路上不安宁,携带军器也是为了自保,您看,”他把手往队伍中间那几个困手扎脚的人身上一指,声音里带出些骄傲来:“这是我等擒获的匪徒,一会儿还要给县衙送去。”
他笑眯眯地说完,又利落自然地指挥护卫给小旗送上一个小箱子,神色间有些谦逊,道:
“这些是地方上的土产一类,给大人和兄弟们尝个鲜,不值甚么。”
小旗眼珠子转了俩转,嘿嘿一笑,更客气亲热几分:“我道什么!原来是抓贼的百姓!既然是你等的好意,那本官就却之不恭了,既然是要去拜访上官,便不要误了时辰,走吧!”他大力地一挥手,笑嘻嘻地示意队伍可以进城了。
何泰翻身上马,冲小旗一抱拳,感激道:“多谢!大人若得闲,可往盐课衙门附近,标着李府的宅子寻我喝酒!”
小旗愣了愣,喃喃自语道:“李府?富顺?”待这一队人马走得干净,他才恍然大悟,狠狠一拍大腿道:“我竟是放过这样一只肥羊!唉!”手下的兵丁撺掇着他打开想起瞧瞧,他掂掂分量,很是有些不禁自喜的心思,打开一看,却是实实称称的一箱子雪白的盐!
何泰回头看了喧闹的城门一眼,转过头有些担心地问李永仲:“仲官儿,这可是上好的雪花盐,我们拢共也没带多少,那不过是个小旗,何苦送他这等好东西?”
李永仲笑笑,一边留意着各处热闹街景,一边漫不经心地同何泰讲:“他虽然是小人物,但也有自己的好处。你信不信,过了今晚,明天大早,半个宜宾都该知道富顺李家来了!”说罢再不理会何泰,反倒是颇有兴趣地看起了道路两侧的商铺。
他虽然十来岁就跟着商队行盐,但多是走贵州一路,连云南都去过两回,但近在咫尺的宜宾却来得不多,记忆里只有十多年前,李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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