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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了,阿姐心里并非没有自己,只是没有发现而已?
公子湛仔细观察公子玉的神情,哪怕在昏暗的车厢之中,他的笑也比天上的明月还要亮,想也知道,那碎金墨兰,在二人心中,怕是有非常重要的意义了。想到此,不由笑道:“看来老天爷还是眷顾我们兄弟的,难事,在一起都解决了。”
“左右你这段时间是养身子,父皇也不会给你什么差事,出去玩吧,和大姑娘一起。”
公子玉没有应声,只是唇边的笑意越发的大了,伸手拉开车帘的一角,微仰头看着天上的明月,想起了刚才青瓷在月下静立的美好模样。
阿姐,阿姐,阿姐……
这一天来回跑了无数次,见了太多的人,可是青瓷却不能歇息,回家后也没有回自己的幽水阁,而是直接去了立松堂,老太爷没有去书房,老夫人也没有去后面伺弄她的花草,两人都无声的坐在里屋,屋内一个丫鬟婆子俱无。
青瓷踏进里屋时,就看到两位苍老的老人坐在烛光下,年岁的沟壑明显,双眼都是无神,此处无声,青瓷却一下子红了眼睛,轻声上前,强迫自己勾起了嘴角,声音微带哽咽,“祖父祖母,我回来了。”
老夫人身子一僵,眼睛马上就红了,低头,只是捂着脸哭。老太爷也红了眼眶,抬头看着泪中带笑的青瓷,泪眼婆娑的抬手,“来,到祖父这来。”青瓷闻言上前,将手放在老爷子布满老茧的手中。
老太爷抬头看着青瓷,双眼中似乎有无尽的话想说,可嘴唇动了几次终是无力的闭住了,最后也和老夫人一般,低头,青瓷也红了眼,非常明显的感受到手背上滚烫的泪珠,嘶哑的声音传来,“是我错了,我当初,就不该告诉你谢明的事情……”
“让你从小就活在对父母的怨恨中,让你没有一个安乐的幼年,到现在,还要去颠簸流离……”
老爷子喃喃自语,不知道是说给青瓷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青瓷默然的站在老太爷的面前,眼眸低垂,双唇紧抿,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其实有些沉闷的幼年。两人也不再说话,沉静的屋子里,只剩下老夫人低低的抽噎声。良久后,青瓷轻轻把手从老爷子手里抽了出来,退后两步,离开了屋子。
老太爷手还保持着握手的姿势,那里却只是空荡荡的,虚空抓了抓,什么也没留下。
青瓷,这是在怪自己了吗?
强压住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该怪的,该怪的……
没过多久又响起了由外而内的脚步声,老爷子手一抖,居然没敢抬头看是不是青瓷。青瓷把热水端到一旁,湿了帕子,弯身低头,一点一点给老爷子净脸,“花成这样,被你的学生们看到,老脸都丢完了。”
平淡的语气说着极为嫌弃的话。
老太爷并没有回应这个话,只是怔怔地看着青瓷,青瓷也不理他,一直弯身仔细给老太爷净脸,直到自己满意的为止,将帕子放到一边,正眼看着老太爷有些浑浊的双眼,平静道:“当初您没教过我女红没让我看过女戒,我的启蒙就是四书,和男子一样,您一直把我当男儿教养,如今,男儿长成,要出去展翅了,您在愧疚什么?”
因为没有孙子,青瓷作为嫡长孙女,一直都是被当男儿教养的,说句不自谦的话,青瓷若是用心研读,科考未必没有她的一席之地,自己也一直为有这么个孙女感到自豪,雄鹰要展翅了,自己不愿放手么?
没有再看老爷子,而是换了水又去给老夫人净脸,老夫人哭得跟个花猫似的,青瓷一边给她净脸,一边轻声道:“江南的水乡祖母呆了一辈子,草原的辽阔,大漠的孤烟祖母都没见识过吧?青瓷当您的眼,去帮您全部都看一遍好不好?”
青瓷说给老太爷的话,老夫人一个字都没错过,此时也说不出挽留的话,只是紧紧抓着青瓷纤细的手腕,紧紧地。
老夫人实在不放心青瓷,拉着青瓷嘱咐了大半夜的话,可实在年纪老迈,临近日出的时候终是没熬住睡了过去,给老夫人把被子拢好,青瓷无声的起身,披着外套坐在了书桌前,掌灯研磨铺纸。
屋外昼夜正替,青白交接,青瓷端坐在书桌前,提笔挥墨,直到屋外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人声的时候,青瓷才停下了写信的动作,一封封用火漆封号,注好人名,俞伯母,向晚,长舟哥哥,绿蝉红檀,公子湛,青釉……
将信封好后放进了抽屉里,昨晚已经跟祖母说好,她会把信都放出去的。
起身,一夜没睡精神却异常清醒,走到老夫人的床前,看着老夫人还有些发红的眼窝,湿意再次上涌,转身,竟是一眼也不忍再看。
刚出了明静院就看到了倚在树下等着的乔望舒,见到青瓷那刻就站直了身子,埋着长腿走到了青瓷身侧,看了里面一眼,这次没有嬉皮笑脸,本想说还是等老人醒了再见一面吧,可看到青瓷眼下的青黑和深深的疲惫。
没说出口的话就已经吞回了肚子。
“走吧。”
青瓷点头,回身再次望了一眼明静院,所有的不舍,望进了眼底,留在了心里。
三皇子没有让人近身伺候的习惯,是以,每次都是听到里面的人说进的时候太监宫女们才会入三皇子的寝殿,今天太阳刚出,公子玉就已经整理好了着装,依旧是一袭黑衣黑袍,眼尖的却发现他把那块尘封在匣子里的玉佩给绑在了腰带,那玉佩并无任何的雕刻,只是玉质罕见,墨黑中点着金丝。
甲一是一直跟着公子玉的人,当初在江南时,他亦暗中随行在一侧,今天见到这块玉佩,也大着胆子开起了玩笑,“主子的心情很好?”
公子玉没有回话,而是站在铜镜前自己动手整理衣领袖口。
多年的夙愿终于要得到了,一定要以最好的面容来迎接。一向对容貌不甚在意的公子玉,在镜前折腾了小半刻钟才停了,带着甲一出门,外头暖阳刚升,有些刺脸的秋风也变得有些和曦了。
公子玉抬头眯眼看了红彤彤的日头半响,心情十分愉悦。
“是个好天气,走吧,去青山镇。”
乔望舒给青瓷准备的马车尽可能的大也尽可能的舒适,甚至可以容纳两个在里面平躺入睡,所有人都留给了青釉,青瓷什么都没拿,现在跟着伺候的,是乔望舒指过来的一个丫头,名唤绿莺的。
刚见面,两人也不甚相熟,而且青瓷摆明没有什么精神,上了马车就半垂着眼帘似要睡着,绿莺也不敢多说话,只听乔望舒刚刚吩咐的,把被子铺好,让青瓷快快入睡,趁着这段是官路平坦,好好歇上一歇。
用力把被子上的褶子拍整洁,几番之后才满意了,轻声对着青瓷道:“姑娘,歇了吧。”
青瓷抬眼,双眼血丝明显却是一片清明,笑了笑,“好。”
就着绿莺的手在锦被里躺好,下面怕是垫了好几层的褥子,哪怕是在行驶中的马车,也没有多大的颠簸感,在云锦的枕头上蹭了蹭,闭眼。绿莺见状,忙无声的拿起一旁的安神香给点上,没一会,若有似无的凝香就在车厢里蔓延。
青瓷睡了,这马车里做针线活也不方便,绿莺就窝在了角落里出神,时不时的看一眼青瓷。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绿莺也没忍住打起了瞌睡,却突然听得青瓷闭着眼轻声道:“你知道青山镇怎么走吗?”
姑娘还没睡呢?绿莺被吓了一跳,连忙睁眼差点从车里跳起来,却见青瓷仍然闭着眼,小小地松了口气,“知道怎么走,姑娘可是想去那边看一眼吗?姑娘若是想,我现在就出去跟公子说,改道还来得及。”
青瓷睁眼,目光有些怔然,“要改道吗?”
“恩。”
“咱们去的是漠北,那青山镇在朝南的方向呢,一南一北,姑娘若是想去,现在就去外面说一声,还没下官道,还来得及呢。”
随意说的一个地名竟是一南一北的方向吗?
这样的巧合真是让人一点都不觉得愉悦,青瓷摇了摇头,“不必了,我也就是随意这么一问。”翻了个身,转向了车厢的一侧,看着眼前的车厢内壁花纹,一层又一层明蓝色的小花叠加,繁复。
青瓷在看着它们,也没看着它们,左手在右手手腕上轻轻一拉就把那个墨玉镯子拿在了手里,看着这个玉镯,哪怕在被窝里,它的碎金还是那么明显,还是那么漂亮。颤抖着手指沿着它的轮廓轻轻滑动,还是那么温润,触手生滑。
阿姐,这是我亲手磨的,你看,手心都破了呢。
阿姐,你戴着就不要取下来了好不好?
阿姐……
嘴边的笑容一点一点扩大,眼中的湿意一点一点聚集。
最后,无声的划过眼角。
你骗了我那么多次,现在该我骗你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