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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天后。

    洛伦佐.德.美第奇站在维奇奥宫侧翼的二层走廊上,俯瞰供修道院院长和行政长官宣读文告的会场,那里正在宣读杰克普.德.帕奇的死刑判决,他在穿越罗马尼阿的时候被那里的人抓住送回佛罗伦萨。

    帕奇家族的谋叛结束的要比开始还要快,佛罗伦萨人并不支持他们——尽管杰克普.德.帕奇曾经高喊着“自由”“人民”穿过整个城区,但他能得到的唯一回答就是“球”;它们的另一个同谋,比萨大主教萨尔维亚提自以为是地率领着一群佩鲁贾雇来的雇佣兵,握着教皇西斯图三世的手谕企图以此控制佛罗伦萨政府的时候,被“正义棋手”塞斯利.彼特鲁和政府的其他官员抓住,随后与赤裸裸的弗朗西斯科?德?帕奇(人们找到他时,他在帕奇宫自己的房间里,休养那条在刺杀朱利阿诺不慎误伤的大腿)一起吊死在执政宫的窗户外面。

    大主教倒是衣冠整齐,他被反绑双手扔下去之后还在弗朗西斯科?德?帕奇的身上咬下了好几块肉。

    除了他们之外,帕奇家族的另外几个主谋也被吊在了旁边,美第奇的御用画家波莫利奇在一边用炭条和木板做速写和记录,他将会细致地描绘下他们的死状,尔后巨细靡遗地转移到一旁已经涂刷着灰白色石膏粉的墙壁上。

    这可以说是一个迟到的警告,也可以说是一个惨痛的胜利。

    杰克普被挂在吊索上挣扎的时候,人们欢声雷动——这个月他们兴奋的犹如迎来了又一个施洗约翰节(佛罗伦萨的主保圣徒)。

    一批批的人涌进美第奇宫,向洛伦佐表示忠诚,之后便像取得了某种资格那样,成群结队地在街道上游荡,搜索自己看见,听到,想到的目标。凡是和帕奇家族有关的人都倒了大霉,他们的资产被掠夺,住所被强占,妻子孩子被侵犯,本人则被扒下身上的衣服后进行阉割,然后吊死……连续三个星期,半个佛罗伦萨处于腥风血雨之中——“死亡已经不足为奇,街道上到处都是男人的生殖器。”有人如此记载道。

    这些“正义使者”中,有些纯属盲从,或只是在失败者身上发泄素日累积的郁闷,而有些则有着明确的目标,只是借着这个良机了结宿怨罢了。当然,更多人是为了美第奇家的赏金,就像每一个节日里,有趣的节目与出色的艺术品可以得到丰厚的奖励那样,向洛伦佐奉上敌人首级的人也能获得5-100枚不等的“弗洛林”(佛罗伦萨最为通行的金币)。

    两名大主教的随员就是这样被两个见习修士从巴迪亚——帕奇宫附近的本笃会的大修道院里拖了出来的。每人换得了150枚弗洛林。当然,为了表示对政府与法律的尊重,他们还是被美第奇家族交给了“正义棋手”与执政官员们,经过正式的审判后绞死在执政宫的窗户上。

    帕奇的寡妇与女儿将会被送入修道院,终生不得结婚,当然,也不会有孩子。整个欧洲的帕齐家族资产都被追查,并在随后的几年内被没收,他们家族的姓名和徽章无论在哪里发现都会被就地毁灭。

    美第奇家族的比安卡嫁给了帕奇家族的古列尔莫,她还年轻,但在洛伦佐询问她是否愿意再嫁时她拒绝了,她的眼睛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与对俗世的厌倦——她的丈夫杀了她的弟弟,而她的另一个弟弟将她的丈夫绞死在窗户上,哪怕并无证据说明古列尔莫参与了此次阴谋,但只要他的姓氏是帕奇,他就有罪,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他们还没有孩子。

    伯纳多.班迪尼还未获得他应有的结局,他的画像被画成上下颠倒,吊索扣住他的脚……“邪恶为恶人招来死亡,憎恨义人者应该补偿。”洛伦佐低声说道。班迪尼的行踪已经被远在君士坦丁堡的美第奇代理人发现,他在送来密件的同时,以身边所能调动的所有丝绸和香料为代价,取得了苏丹的许可,雇用当地人进行追捕。

    还有那个隐藏在比萨大主教和帕奇家族身后,向他们提供稀有的毒药,以上天的名义满足自己私欲的丑陋怪物。

    教皇西克斯图斯四世大发雷霆,特别是获悉比萨大主教已经被吊死,枢机主教拉法埃洛?迪?里阿里奥迪被美第奇予以拘禁之后,宗徒彼得的继位人毫不犹豫地没收了美第奇家族的财产,并威胁佛罗伦萨,如果不把洛伦佐交给他,他将会开除所有与美第奇有关人员的教籍,还会褫夺整个佛罗伦萨的教权——事实上,那不勒斯已经和教皇联手,准备入侵佛罗伦萨。

    美第奇的家长仿佛能看到民众们兴高采烈地将同一条绞索套上自己的脖子。杰克普还未完全变成尸体前,他就从窗前走开了。

    他步履蹒跚——帕奇家族的叛变犹如一场雷霆般的瘟疫,它夺走了朱利阿诺的性命,同时也带走了洛伦佐的健康、青春与那颗温和宽容到有点天真的心。现在的他眼神阴郁,两鬓灰白,面颊松弛的皮肤可以一直垂到布满皱褶的脖子——这些变化都是在短短几天内完成的,美第奇的家长似乎无需经历过中年阶段,便直接由生机勃勃的青年进入了死气沉沉的暮年。

    洛伦佐穿过阴暗的走廊,走下楼梯,穿过中庭,敞廊,大厅,走进位于维奇奥宫后方的第二庭院——那里有座废弃的小礼拜堂,后来被改建成女眷们的针线室,而现在则被用来作为临时的产房。

    最大的房间里除了一把形状特殊的生产椅和供产妇休息的大床之外什么都没有,门窗大开,但火炉、热水桶和前来安慰和鼓励产妇的美第奇女眷们还是让这里边的热气腾腾。按照习俗,产妇周围任何可能会干涉妨碍生产的因素。一切环状物、花边、编织物、扣子和钩环等都得被拿走。所有的女人都解下了丝绳,绸带,钮扣,领口敞开,露出皎洁明亮,湿漉漉的皮肤。

    生产已经持续了一天一夜,被抱在一个健壮的鞑靼女仆怀里的产妇以坐姿生下了一个女孩儿后,再也没力气生下第二个孩子了,几个小时之后,仍在母亲腹中的胎儿不再明显的蠕动,医生作出了判决,助产妇拿出了头部带着小刀的钩子,这是任何一个母亲见到了都会心惊胆颤的东西,它将深入子宫,将无法产下的孩子切碎后一块块地拉出来——被自己的孩子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母亲虽然是第一次生产,但她显然知道并理解将会要发生些什么,正当女眷们转过头去想要逃避这一血腥的场景时,还是个少女的产妇突然挣脱了女仆的双臂,她站了起来,按住自己凸起的腹部——在短暂的沉默与一声凄厉的喊叫后,鲜血代替枯竭的羊水包裹着婴儿滑下。

    婴儿掉在地上,没有哭泣,但他还活着。他精疲力竭的母亲倒在他的身边,确定了这一可喜的消息后才骤然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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