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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毫不吝惜地向徐瑜投来同情的目光。其实镜明司出差查案,为保公平透明起见,一向都是有公差轮派册的。同僚们都知道,上次就是徐瑜和谢如锦一起去的宁州,然而两人回来之后,谢如锦被今上大加赞赏,徐瑜却只字未被提及。司部中多有猜测,怀疑是谢如锦为了独占功绩好加官进爵所以隐没了徐瑜的那一份功劳,这次还带着徐瑜去宁州,说不好是觉得徐瑜好欺负,没什么背景,也非科举出身,又可以趁机占徐瑜便宜。总归没什么好事,徐瑜平日里在诸位同僚的心里还算有个可靠温柔的形象,因此大家先入为主,徐瑜又要被一门心思要给自己积累功绩的谢督察欺负了。可惜谢小状元仙子是今上眼前的红人,徐瑜只能吃个闷亏,何况谢如锦官职最大,别人也说不了什么。
徐瑜倒是没在想欺负不欺负的事,她就是奇怪,怎么又要出差?自己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自己那一畦菜地清完重新种上一茬新菜,这就又要出差了?这骄阳如火,谁能帮她浇水施肥?谁能帮她清理杂草?宁州一走起码又要好几个月,再回京可就是秋天了,今年她的菜地估计要颗粒无收了。
徐瑜手臂突然酸起来,腰也酸,背也酸,腿也酸,喝了几口酸梅汤的牙也酸,酸得徐瑜脑仁痛,瞅着簿记上的宁州二字就犯嘀咕:“都是大燕所辖州府,怎么就你事多?”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谢如锦没有再特意带上那匹北陆良马,而是一开始就准备好了马车行李,特意到朝安坊徐瑜的住处等着徐瑜。
徐瑜收拾好东西,上到马车里,谢如锦从一旁的包袱里抽出一份贴着刑部朱红封条的案卷,举到徐瑜面前:“看一下。”
徐瑜双手接过案卷,趁着车窗照进来的一点光亮翻看,略略翻完后,徐瑜合上案卷,久久未语。
“如何?徐娘子可有什么把握?”谢如锦问。
徐瑜满腔悲愤,恨不得将手里的案卷扔出马车,这是什么案子?停车!回京!这还不如在镜明司算账!什么妖精妖镜的,这又是哪位无聊的大人闲得没事干写的志怪小说?什么半夜狐叫,女鬼梳妆,什么天降神雷,劈出白骨,这是呈给刑部的案卷?这真的不是写给蒲斋书局的戏本小说?魑魅魍魉,妖魔鬼怪,美艳女鬼,镜中勾引,大热戏本该有的都有了,就差一个戏班子搭台往乐坊一杵,起势开唱:只因是,人鬼情缘未了,三界万物轮回,纵殊途,难敌宿命……台下保准排起板凳卖起瓜子有观众叫好。
徐瑜联想到上次“文采斐扬”的弥勒夜哭案卷,觉得手上的这卷愈发沉甸甸的……还烫手。
徐瑜叹了口气,不得已又将手中的案卷翻了一遍,其实除去这案卷中种种灵异之事,讲的其实是宁州墨岭状元乡多人死因不明,又有蹊跷童谣传出,似有人谋划造反。
坐在一旁的谢如锦仍是那一身金色云雷官服,但比起上次出差宁州,眼神依旧清亮,神色却稳重了许多,徐瑜心想怪不得谢如锦被今上所看好,这等资质,这等心性,当真可堪大用。
“说实话,全然无把握。”徐瑜诚恳地说道:“案卷里写着状元乡已共有十八人或失踪或遇害,当地州府却毫无头绪,足见此案之棘手。况且镜中女鬼索命太过离奇,雷击白骨也有修饰润色之嫌,至于童谣,一经传唱,源头就难以辨别了。”
谢如锦听着,取出一个塞了木塞的白瓷瓶:“昌月楼的酸梅汤,还冰着呢。”
徐瑜怔住,昌月楼与镜明司相距不近,又在朝阳坊相反方向,这显然是谢如锦地一番心意。
“还你的。”谢如锦眼带笑意:“午休时抢了你一碗酸梅汤,现在还你,我厨艺不精,现在赶着查案,时间又紧,只能去昌月楼买来还徐娘子了。”
徐瑜接过白瓷瓶,笑道:“谢大人太客气了。”
谢如锦又道:“徐娘子的碗我出来得忙,忘记带了。”
“没事,我那碗不值钱。”徐瑜觉得有点怪,谢如锦有心思有时间绕路去昌月楼买酸梅汤,怎么会因为匆忙忘记带自己的碗。不过那碗也就是最便宜的瓷碗,朝安坊集市里最普通不过的,就算没了,徐瑜也并不觉得可惜。
但是……那碗酸梅汤,自己好像还喝过一口……想到这,徐瑜的表情有一丝紧张,毕竟刘大妈中午做的是蒜薹炒肉。
徐瑜看着谢如锦,不知是不是因为入夏了的缘故,比起上次同去宁州时,车厢里热了许多,温度衬得谢如锦的声音都如午后熏熏暖风一样,听得徐瑜有些昏昏然,一时觉得自己听清了,一时又觉得自己在神游物外,身在幻觉之中。
“芙桂楼那天,我说的的确都是实话,其实那天我在朝安坊看见你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你,我当时想你一定也认出来我了,可是后来你似乎又并不记得我……”
徐瑜觉得自己应是做了一场梦,梦里她与游街的十九岁名动京城的高贵清华的状元娘在朝安坊遥遥相望,一眼万年,而后这清贵又有些青涩的美人拉着自己的手腕,靠近自己,委委屈屈地剖白心迹,然后犹犹豫豫,想要同自己亲近。
徐瑜觉得这一定是一场梦,因为自己没有推开美人,而是顺着心意,轻轻扶住美人的后脑,亲住了美人的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