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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三十年前的事情,这男人空口无凭,而院里此时领导又多,他没证据,一回把事情掰不过来,反而让领导们对他有看法,怕不太好吧。
陈玉凤于是走了过去,伸手摇了一下丈夫的胳膊。
眼神示意他,要没有证据,不行就先别说了。
他这人说话,向来不顾忌领导情面,但现在领导们都帮的是张艳丽,他要没证据,还坚持,罗司令首先就不高兴了。
不过徐师长却温声说:“韩超,有什么话你尽管说,那是我女儿的事,我自己会判断。”
“孩子不是被任何人害的。”韩超首先说。
他站在人群中央,一头板寸的头在路灯下,眼神坚颜,神情淡然,从容不迫。
陈玉凤也格外好奇,这男人赤手空拳,凭什么这样说。
不等别人提疑问,他又说:“马处长体质比较差,你们知道的,她沾着灰尘都会过敏,她的女儿想必也遗传了这种体质,是青活麻,孩子当时应该是爬进了青活麻丛里,过敏才没的。”
徐师长还好,马琳倒不颤抖了,扶着张艳丽的手,深吸了口气,静静听着。
张艳丽立刻说:“你可真是瞎编乱造,青活麻是个什么东西,我听都没听过。”
“你在蒙自插队下放两年,连青活麻是什么都不知道,那证明你根本没有干过一把农活。”韩超旋即说:“不信你问罗司令,马司令,他们肯定知道。”
青活麻,产于西南,是一种植物,还是一味中药材,但不能用手去直接触碰它。
西南人说它会咬人,因为你要一碰,轻则发红搔痒,重则浑身肿痛,要是体质不好的人,还会全身过敏,呼吸困难,甚至要命!
韩超只提了一句,陈玉凤立刻想起来了,王果果经常念叨,也总是说青活麻不能碰,只不过桂花镇没有青活麻那种东西,所以她从来没见过而已。
而马琳,体质确实不好,易过敏。
今天白天只跟她去了趟酒楼,灰尘多了点,她的鼻尖都是红的。
怪不得韩超可以赤手空拳来说这件事,事实上,这才是站得住脚的可能性。
谁都不可能十恶不赦,又何必要针对一个才出生的婴儿。
还真是应了韩超的话,死于意外。
而他,早在周就猜到这个可能性了吧。
但他的话领导们会信吗?
而且这帮领导把王果果当成杀人凶手那么多年,他们愿意信吗?
陈玉凤提心吊胆,转头四顾。
她怕这帮人不信,怕这帮人还要找理由不相信。
徐师长一直没说话,不过他人内敛,倒还站得稳。
但马琳直接坐到花园墙上了。
罗司令也缓缓的扶上韩超的胳膊,并往花园的台阶上坐着。
蜜蜜还在开她的‘小火车’嘛,看这位穿军装的老爷爷要坐,立刻伸手,把那一片擦的干干净净,笑眯眯的望着老爷爷。
“青活麻碰不得。”罗司令仿佛心有余悸,喃喃的说。
他想起自己干农活时被青活麻咬过的痛苦,以及蒙自那遍地乌泱的青活麻了。
韩超说:“但孩子还小,她不懂。”
“当时小阿眯走了,老乡也跟我们绝交了,孩子的死因,我们要当时问问老乡,也许都能知道真相,可我们无处可问。”罗司令又说。
“我母亲61年到的桂花镇,从未离开过,您要想要,我可以专门去给您找证据。”韩超再说。
事实上,要不是他们跟老乡交恶,没人理他们。
这是一件很浅显的事情,老乡就可以告诉他们真相。
但他们太年青,太冲动,太意气用事。
他们因为搞批.斗跟老乡成了仇家,敌对关系,所以老乡们压根不理他们。
“是我们的错。”罗司令坐了会儿,好半天才说:“是我们错怪了小阿眯。”
“她是我母亲。”韩超依旧从容不迫的说。
围观的人特别多,而且所有人都听说过马琳女儿遇害的事。
且不说她怎么想,罗司令的态度表明一切,正所谓人在事中迷,他们是在坚定的认为小阿眯是凶手的情况下,推断事情的。
但既是迷,也能一点就醒。
这时又有人说:“青活麻呀,我曾经不小心碰了一下,手麻了好半天。”
另有人说:“我们去的晚,也没人教,我拿手扯它,肿了半个胳膊。”
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还有过敏体质,要是爬到青活麻从中,而又没人管的话。
过敏,喉咙水肿,会让她立刻没命的。
身上的红痕,也是因为她痒,自己挠的。
万家灯火,路灯点点,人们忽而沉默,没有人说一句话。
徐师长终于也撑不住了,缓缓的坐到了花园墙上。
蜜蜜正等着呢,她和甜甜用她们辛苦的小手,把花园的瓷砖围墙擦的亮亮的。
眼看一个个当兵的爷爷全坐了下来。
俩丫头对视一眼,满满的成就感。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能切实感受到徐师长和马琳的悲伤。
当然,所有人也都觉得荒唐可笑,他们曾经往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泼了多少脏水。
在这一刻,路灯照了满地的卑鄙,和无地自容。
韩超回头看陈玉凤,并示意她,天晚了,也该回家了。
当然,罗司令立刻说:“知道真相了就好,韩超,你母亲要是来,你要通知我,我必须当面跟她道歉,马琳也需要,而且我们在场的很多人,都该向你母亲道歉。”
曾经还有人懒得出工,编个谎,说自己是被小阿眯打伤了,借此不出工的呢。
还有人丢了东西,也会说,全是小阿眯偷的。
干校很大,除了带头的,目前军区的一帮领导,不是人人都真正怀揣着真正的理想,去奋斗的。
所以当时,他们都被误导了。
这才是此刻罗司令会那么激动的原因。
陈玉凤惊讶于罗司令的爽直,此时心里也有些隐隐的愧疚,上回见时,她以为对方是个很偏执的人,却没想到人家认错认的如此坦然。
在韩超看来,只要把事情讲清楚,在他母亲来之前证明他母亲没错就行了。
他的目的也只有这一个。
但在陈玉凤这儿,当然不行。
这事可不仅仅是道歉就能解决的。
马琳一直说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还有很多灰暗。
但事关张艳丽,陈玉凤不得不论证出个黑白来。
她不认识领导,也不好跟领导讲,索性直问张艳丽:“张阿姨,你不是说你曾亲眼看见我妈抱走的孩子?”
其实是她自己没照顾好孩子,孩子爬进活麻丛里,又因为过敏没了。
估计是因为害怕,怕被责备,于是她就撒了一个谎。
不论她还是她姐,总有一个人把孩子抱上山,并且谎称说孩子是被小阿眯抱走的,当然,她没有犯罪,只是抱走孩子,撒了个谎。
别看只是个谎言,但这个谎言给她带来的福利可不少。
这事领导心里当然也明白,但是公开讲和私下里说就不一样了。
毕竟他们曾经是战友,要是私底下张艳丽求求情呢,哭两句呢。
马琳还会深究自己的闺蜜吗,领导们是不是也会原谅她?
王果果被骂成杀人凶手三十年,也不过听大家一声叹息就完了?
所以这件事必须当场说清楚。
“我……我看错了。”张艳丽忙说。
陈玉凤穷追不舍:“孩子那么小,爬不远的,可她是在山上被发现的,难道不是你抱上去,并且栽赃嫁祸给我妈的?”
张艳丽有点懵,下意识说:“我当时怕嘛,再说了,孩子也不是我抱的,是我姐。”
这下不止陈玉凤愣住了,本来有些不好热闹的人都要走了,又折了回来。
张艳丽这种行为,怕不是坑姐?
要她自己一个人担下事情,她姐还不会有事,可她偏要把她姐给捅出来。
马琳本来是扶着张艳丽的,缓缓松开了手,扬起头,不可置信的望着她。
陈玉凤继而说:“你和你姐都有孩子,你们也是为人母的,孩子那么小,没了就没了,你们把她抱进山里,受了多少寒,多少冷,而她妈妈又为此多焦急过,孩子是生命,她即使没了呼吸,她也是个人,你们把她扔山里的时候,就没想过,野兽有可有会啃了她?”
马琳被这句刺激到了,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了,忽而抚胸,呼吸困难。
蜜蜜此时站在她身边,掏出自己的小手绢,欲给吧,因为奶奶激动的情绪,有点怕,又把手收了回来,仰头望着可怜的奶奶。
张艳丽连忙拍她的胸,并说:“陈玉凤,你年龄小,不懂事我不怪你,但我是为了琳姐好,她当时已经伤心成那样了,要没个寄托,她怎么活?我是撒了谎,可这是善意的谎言,她有个目标,她才能坚定的活下来。”
她此时也反应过来了,她这些年一直在军区吃得开,就是因为马琳,她做任何事,打着马琳的旗号就能畅行无阻。
就比如,今天帮人办转业金的事。
马琳没有答应,但是明天她才财务处,可要说一句:马琳让我来打招呼的。
财务处的人看马琳的面子,也会帮忙办事。
只要打着为马琳好的旗号,她就能敞行无忧。
陈玉凤心说,果不其然。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一点,就是有人说为你好。
要不是她现在当面提出来,要到了私底下,张艳丽会怎么跟马琳解释。
“我是为了你好,不想让你伤心才那么做的。”
她这样一解释,马琳不就心软,不追究她了?
马琳要不追究,三十年前的事,领导们又怎么可能追究。
不过陈玉凤还没说话,王夫人温声说:“艳丽,你是为了你自己吧,当年打着照顾马琳的旗号,你一天工都没出过,我们身上经常爬水蛭,人本来就瘦,还要被那东西吸血,动不动就被青活麻扎肿了胳膊扎肿了手,夜里疼的睡不着觉,你在蒙自两年,却连青活麻都不认识。而且你当时文化课不过关,怎么安置的工作,还是油水最肥的特供商店,谁要买东西都要巴着你,你自己能不知道?”
这就对了,当谁是瞎的不成?
其实这就已经够刺激马琳的了,但陈玉凤还是要添最重要的一句:“既然是张艳丽两姊妹一起做饭,按理来说有一个人照顾孩子,一个人送饭就行了吧,为什么她们要一起去送饭,难道不是想着一起去,显得功劳大一点?”
她们没有害孩子的心,可是她们想要争功,想夸耀,想表现。
明明知道孩子醒来就会找妈妈,可非得一起去送饭,给老战友留个好印象。
于是把孩子一个人丢那儿,孩子醒来要找妈妈,爬出来,爬进青活麻丛里,就没了。
坦白说,就是她们害死的孩子!
是她们的虚荣心害死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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